许敬承并未发现唐周瞪视的这一眼与平日有什么不同,他继续笑着看着唐周。唐周将他的脑袋推开,与他说:“离我远一些。” 这样许敬承才距离唐周远一点。 他这样一远离,唐周才发现,原来方才许敬承拿着把玩的扇子,是唐周时常会拿在手上的那一把。唐周与他说:“你拿我扇子做什么。” 许敬承说:“自然是喜欢,就拿了。应该是这样说,自然是因为是你的东西,我就想多拿一会儿。”这样说着,那一双灵巧袖长的手更是拿着那扇子把玩摩挲。像是在抚摸什么稀奇珍贵的玩意儿。 唐周还是想先解决梁暮芸的事,不想与许敬承在这儿浪费时间,唐周就问他:“你来找我什么事情?若是没有事,就走吧。” “怎么我一来,你就赶我走?” 唐周说:“你伤未好,不能如此乱动。” 本来只是敷衍之语,没想到这许敬承又笑道:“哦,原来是担心我。” 唐周安静地瞧着他,只在心里想:你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唐周将这内心话想完,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搁置在另外一边。 许敬承应该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忽然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唐周和许敬承都抬眼去看那门所在的位置。 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若是真的被瞧见许敬承在唐周的屋子里,真的难以保证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来。于是两人便不约而同静静等待门外的人先说话。不久之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正是不久之前唐周才刚听过的,许宥初的声音。 他喊的还是一声:“小娘。” 他说:“你在里面吗?” 顿时间,许敬承和唐周都有些慌张了。许敬承率先在唐周的耳边低声说:“他今日才刚回来,理应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最起码在大太太那边,都要闲谈好久。怎么今日却是一来便来你这里了?”他这样询问唐周。 可唐周哪里知晓许宥初为何突然过来。又听那外面还有的一道清亮的声音说了几句盎格鲁语,唐周便知道,连坎伯兰都来了。也不知道在外面的到底有多少人,要是被瞧见许敬承在这,那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了。 唐周立即站起来,对许敬承说道:“你先藏起来。” 许敬承问道:“藏哪去?” 唐周有些头疼地想到,这件事情怎么会这样眼熟呢?唐周想起第一个世界将苏灵均藏起来的事情,在这时也只能说同样的方式了。唐周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藏我床上去。” 这也确实没有别的地方可藏了。衣柜不大,许敬承定然钻不进去。床底太挤,他也进不去,也就只能藏在床上去了。而这许敬承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睛忽然晶亮,还高兴地轻声回答了一声:“嗳,好嘞。”然后麻溜儿地爬上唐周的床去。 唐周去开门时,只见了门外站着的是许宥初和坎伯兰。不动声色地左右瞧瞧,没看见有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唐周就更加疑惑为何这许宥初要特意过来这一趟。 唐周正思忖着,听闻许宥初说道:“是不是打扰小娘休息了?” 唐周摇了摇头,见两个人在外面站着也不好,便邀请两个人进来。 唐周才来许家不久,这屋子他也睡了没两天,各种东西自然置办得比较简单整洁,一眼瞧去,也比其他姨娘屋子里的看起来素净简朴了许多。大约是这样觉得,许宥初皱了眉与唐周说道:“小娘,你这里要是缺生了什么东西,你告知我,我会找人去置办的。” 唐周说道:“才来了没有两日,自然会显得清冷许多。多谢大少爷关怀。”也不知道许敬承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将唐周屋子里那四个丫鬟小厮弄到了什么地方去,给这两位倒茶的事情,便自然是唐周来做了。 许宥初见此,又皱着眉头说:“怎么屋子里两个像样的仆人都没有?我记得娘不是这样粗心的人,怎么会——” 大太太倒是真的帮唐周做了许多事,唐周不想许宥初有误会,立即解释道:“我去派他们做一些事情。现在还没回来,只是没想到现在大少爷会过来。”唐周将倒好的茶递给许宥初。 许宥初一双浅色的眼睛凝望着唐周,将唐周手里的茶接了。许宥初说道:“再怎么说,都不能让小娘你做这样的事。” 唐周之前还觉得许宥初在外留学,思想会更加开明一些,怎么现在却又显得畏首畏尾了?唐周笑着和他说:“不过是给你倒杯茶罢了,怎么就说不应该了。小娘给少爷倒茶,不过是小娘疼爱你罢了。” 唐周瞧见许宥初端着茶杯的手轻轻一颤,搅动里面原本平静的水面,漾起难以消散的涟漪。唐周暂且没去关注许宥初的内心如何动荡,将另外一杯茶递给另外一边的坎伯兰。 坎伯兰坐得离唐周更远一些,见唐周递茶给他,他就立即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接唐周递过来的小巧茶杯。似乎接过去的是什么珍宝。他两只手都小心翼翼地捧着茶杯。 唐周见他傻愣愣地要去喝,唐周笑着提醒了他一句:“小心烫。” 他似乎对他们的语言一窍不通,根本听不懂唐周说的是什么。那一双碧绿的眼睛懵懂地看着唐周。然后又去看看许宥初。 他和许宥初说:“约克,漂亮男孩说的什么?”他似乎真的以为唐周听不懂盎格鲁语,每一次说话都如此直白热烈,毫不遮掩。 这样的问声让许宥初终于回神过来,许宥初才说道:“说让你小心烫。”他听了许宥初的翻译,那一双看着唐周的眼睛更是亮晶晶的了。他开心地笑着,他用笨拙而又极为不标准的华语和唐周说:“没、没关系。” 原来还是学过一点华语的。 大概学的只是一些很基础的语言,比如什么“你好”“再见”“谢谢”“没关系”之类的话语。也学得极为笨拙,发音很奇怪,却也能感知到他很努力去说,很认真去说。显得这样纯粹与天真。 然后他真的没有迫不及待去喝手中的茶。他原本手掌就大,那一只小小的茶杯被他小心地拢在手心里,显得更加小巧了。看他拢着那茶杯,傻兮兮笑着,好像拢着什么珍宝的样子,唐周忍不住在心里失笑。 真可爱。他想到。 唐周也趁势问道:“这位是?” 许宥初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和唐周介绍道:“这是我在盎格鲁留学时交的好朋友。我打算回国的时候,这家伙知道我要来,说什么也要和我过来。说要看看这个神秘的东方大国。我实在拗不过他,就只能带他来了。他的语言天赋很低,根本学不了几句华语,语言不通,就只能跟在我身边。” 想起刚才他那古怪的口音和笨拙的说话方式,就能够看得出来坎伯兰在语言天赋这方面确实不怎么样。于是唐周说:“我看出来了。” 坎伯兰那种可爱的反应,确实让唐周心情很好,就像是看着笨拙地学习走路的小狗一样,觉得可爱,于是心情便好上一些。那么在这时笑着的唐周,多了几分真心实意,那看起来还真是比之前更为好看夺目了。 大约是不知唐周因为什么又笑得这样开心,刚才唐周说那句话时,还看了坎伯兰一眼,这就让坎伯兰知道唐周是在谈论他。他更是好奇急切了,缠着许宥初将刚才唐周说的那句话翻译给他。 许宥初心绪本来就纷乱,哪里还有心情给坎伯兰翻译什么,便就对坎伯兰说一声:“安静一会儿,坎伯兰。” 那躁动不安的金色卷毛,就被许宥初这样有些严肃的一句话,给说得真的安静下来了。他委屈地捧着茶杯,低着大脑袋盯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许宥初将那茶杯搁置在桌上,那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像是在感知茶杯被热茶水熨烫的温度,也似乎在摩挲唐周指尖留存过的位置。他终于与唐周说起正事来。 他和唐周说道:“今日过来,是想聊一聊我爹的事。” 唐周并不意外。 许宥初刚回来,就得知了他爹出事的消息,自然是心中焦急的。当时见过许文斌的,就是唐周和那位六姨娘,若是要探查许文斌的事情,定然会过来唐周这里询问些什么。只是唐周没想到许宥初来得这样快。 唐周等待着许宥初的询问,没想到却听闻许宥初说了一句:“我想知晓,你和我爹是怎么认识的呢?” 大约是要查清楚唐周的身份,要弄明白唐周和许文斌之间有没有仇恨。唐周自然和许文斌之间没有什么仇恨,就算梁暮芸的失踪与许文斌有关系,那现在也还没探知到什么。 唐周并不担心被许宥初查,所以唐周如实说:“我初来启城,想要混口饭吃。想起我之前学过的戏曲,便去戏院里唱戏。老爷似乎是极爱听戏的。我总是在那戏园子瞧见他,每次他过来,听完我唱的戏,还会给我打赏很多钱财。后来,老爷约我出去见面,我自然就去了。” “你——”许宥初急急说出什么来,他说,“你当时可是自愿的?” 唐周说道:“自然是自愿的。难不成还能是老爷胁迫的不成?我与老爷之间,并未有些什么仇恨恩怨。” 唐周以为许宥初过来,是真要查清楚许文斌的事情,他也如实说了话,没想到唐周将这句话说出来,却见了许宥初有些黯淡的眸色。不知在想些什么,痴愣地看着唐周。 随后他的那只手,又有些不安地摩挲了茶杯的边缘。这举动极为微小,却一直注意他的唐周瞧了个仔细。唐周这才回味过来,这许宥初在打探他是不是喜欢他爹呢。 即便知晓许宥初的意图,唐周依旧假装不知的模样。而刚才那番话,也好像真的唐周对许文斌真的有几分喜欢。向来就是得不到的,才是最为珍贵喜爱的。唐周这一次,面对许宥初走的就是这路线。 果不其然,唐周这一番话,让许宥初患得患失,涨了四点好感度。 之前还以为是真的关切他爹的情况,没想到来到这里,却是更为关切的是小娘与他爹之前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这许宥初看起来正直得很,没想到心里还是有着几分私情。竟然——竟然在觊觎他的小娘。 唐周又可以提醒了一声:“宥初?” 他忽然喊了一声宥初。 这声音温雅而又动听,让许宥初立即抬起眼睛来。瞧着唐周脸上那温柔的笑意,他更是痴愣了。唐周却表现得一无所知的模样,就只是笑着与他说:“我听其他的姨娘也有喊你宥初的,你是否在意我喊你的名字?” 许宥初说:“自然、自然是不会的。” 他的声音不知怎么的,逐渐有些低低的:“小娘喜欢唤我什么,便唤我什么吧。” 这边气氛正有些凝滞暧昧,忽然地,低着头捧着茶杯半晌的坎伯兰忽然凑过去,用嘴巴在茶杯边缘一吸,于是那极为响亮的吮水的声音就在这空间内响起来。让两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坎伯兰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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