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那边境的官吏听不出外地口音吧!那肯定是睁眼瞎说。 是事实他们清楚登记的难民里有不少是别地的亡命之徒或受压黔首,但是为了政绩好看,增加兵源,也只能作不知道地给了身份。 可边境的郡县这么一搞,其它地就不高兴了。 人口可是评判政绩的重要标准。 眼见中山人口流失加剧,兜不住的官吏自然是把事情捅到皇帝面前,然后有了刘瑞顺路敲打兄长的支线展开:“兄长可知,弟弟路过代国时找堂兄借了藩王的马车。” 如果是刘荣、刘德,乃至刘胜的同胞兄长在此听了这话都会条件反射地多想一步,可是刘胜不是他们,他是少数没有继承刘启智商的草包一个,属于是走刘武的路了。 “哦!你是穷到要找代王借马车了?”被训的刘胜心情不好,加上他在长信宫时就与刘瑞不大对付,所以即便窦绾狂掐丈夫的手背,他也是把嘴贱进行到底:“你不会把大父和阿父攒的家底打光吧!”他与窦绾成婚前去少府点过结婚用品,所以知道内帑的钱已多到麻绳开始腐烂。 一旁的郦寄被这无脑的发言震惊到了。 他看向把老臣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刘瑞再看看刘胜,顺带对比先帝砸死吴王太子的英姿与文帝把周勃整得神经衰弱的心机,最后得出三族不保的可怕结论——中山王不会是抱养的吧! 不然同为先帝之子,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能大到这步? “……没有。”刘瑞盯着刘胜的蠢脸幽幽道:“关中的勋贵知道朕想打匈奴后特别‘热情’,纷纷对朕‘慷慨解囊’,帮助朕把右内史郡的黔首迁入长安。” 第403章 “关中的勋贵为何要借钱给你,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刘胜的脸上写满了与成年人不符的清澈愚蠢:“你有什么特别掏钱技巧吗?孤缺钱时找周围的富商借了一圈也没个忠臣愿意解囊。” “……”这话的槽点实在太多了让人无从吐槽。 刘瑞为何借得到钱?还不是有军队作为暴力机器说服勋贵。况且刘瑞借钱也非个人享受,之后会用河套地的草场与前线的奴隶用于抵债。 勋贵是怕刘瑞动刀,但也不是怕到没有反抗的勇气——毕竟他们富的拥有家仆一千,穷的也有家仆一百,这群人若掀起暴动肯定是够刘瑞好受,可刘瑞懂得棍棒加枣,所以他们的怒气值被控制在一合理范围内,并且因为政治爆炸。 反观刘胜…… 怎么说呢! 中山国的豪强与其说是抱有怒气,不如说是懒得应对单蠢的刘胜。 刘瑞记得刘胜离开关中时还有点脑子,怎么不过四年的功夫就完全听不懂任何隐喻?难道纵欲真的会让智商降低? 来不及找文献论证的刘瑞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让兄长变得安分守己:“你喜欢崖州(海南)还是夷州(台湾)?” “……陛下何意?” “朕问你想流放崖州还是夷州。”刘瑞打量着兄长的身板,断定他与汉昭烈帝的战力差了十万八千里,生存力上更是没有可比之处——后者可是三国跑男,能从吕布曹操公孙瓒那儿全身而退的硬核狠人。 反观前者…… “兄弟一场,朕也不好将你丢在边境之地,更怕你从边境逃回中山国时死在路上。”刘瑞的声音平淡无奇,仔细听还可以品出“为你好的可怕意味”:“朕有丈量天地之宽的宏图大志,所以想在崖州夷州练个海军。” “你要是被流放到那儿,人生安全也有所保障,搞不好还可以混个军功荫庇更多更子孙。”汉朝的小宗自推恩令后就不会有兄终弟及的宽容操作,因此史上的中山王系传到刘胜的来孙那儿因无子国除,最后被汉宣帝的第五子接手王爵。 宗室如此,勋贵们就更难过了。尤其是在绛侯家接连出了三大罪后,很多老将无限延迟了致仕时间,摆出一副要在位上呆到死的拼命姿态。 刘胜想问“陛下您是在开玩笑”吗?可是刘瑞与他不熟,甚少会开他的玩笑。 “朕最近会梦到父皇,他斥责朕忙于朝政而对兄弟缺乏基本关照。”刘瑞突然话音一转,幽幽的语气让刘胜感到毛骨悚然:“朕想着那阳陵仅有大兄陪着未免孤寂,所以想……” “臣兄错了。”刘瑞的话还未说完,刘胜便干脆利落地滑跪道歉:“还请陛下放臣一马。” 眼见刘瑞要让他与刘荣作伴,刘胜也是“孤”不叫了,狠不斗了,态度软的让人怀疑他与之前的中山王是同一人不。 “臣可以在中山结庐,就不要让臣去阳陵打搅父皇。”都是守孝,但自己的地盘肯定是比阳陵舒服。刘瑞不会LOW到亏待自己的兄弟,可“守孝”一词就注定他在阳陵不会过得舒服。即便是有贾太妃的暗中接济,阳陵县的古董也会闻着味地来骚扰他,所以刘胜死活不要离开中山,和刘荣一样呆在刘瑞的眼皮底下。 那会折寿的。 “成德忠侯张释之因得罪先帝被徙为淮南王相,最后为刘濞所杀。”刘胜不想离开中山,刘瑞也没兴趣在那儿看管已经当爹的大龄儿童,所以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才得出一个妥协之法。 准确说是刘瑞在那儿挣扎并做出决定:“其子受荫庇而得关中虚职,但总归是富贵闲人……” “做富贵闲人还委屈他了。”刘胜对此大为不解。 随夫跪下的窦绾很想绝望捂脸。 她是犯了天条才会摊上这种麻爪丈夫。 好在被麻的不仅有她,还有已经无言以对的皇帝陛下:“张挚作为成德忠侯的长子,其人品学识都有保障。” “我让他为中山王相也能治治你的毛病。”刘瑞知道自己是在浪费口舌但还希望对方可以听进去些:“黔首不是羊羔。” “羊发怒了都能把人活活顶死,更何况是踏尽天家公卿骨的亡命之徒。”刘瑞点着兄长的眉心苦口婆心道:“别忘了陈胜吴广的起义里死了多少达官贵人。” “他们打着‘张楚’的名号,但对楚国的王公贵族可没有过一丝手软。” 刘胜可以不管治下的黔首死活,但不会对自己的性命毫无感觉:“孤知道了。” 他起身时被刘瑞生生按倒在地。 毫无防备的膝盖因痛击土地而让刘胜的面容扭曲成一呐喊的油画。 “安分点,不然朕就让你安分。” 刘瑞这么走走停停到渔阳郡时,军臣派去护送孙子的也回到距离渔阳不到三十里的临时营。而在这段难熬的等待期里,走的还有各部的后勤人员。 春耕亦是牲口养肥的放牧季。 眼看这次南下是没回本机会,众人只好回家以免错过春季的牲口繁衍,避免今年再过一个难熬的冬季。 “所幸这次死了不少战马骑兵,咱们也能轻松一点。”回去的路上,不少人在苦中作乐:“这也是坏消息里唯一的好消息吧!” 空手而归固然令人感到遗憾,但只要有更惨的做比较,大家也能苦中作乐地催眠自己生活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他们全须全尾地回到家乡,而不是像马邑的同胞般要么战死,要么沦为汉人的奴隶。 虽然不知汉人如何对待俘虏的匈奴人,但只要能想象自己如何对待被俘的汉人,就不难猜出汉人如何对待被俘的匈奴骑兵。 “说来也是奇怪。”胡子花白的牧民想起一件奇事:“近几年来只有汉人逃离匈奴,而不再有匈奴人从汉地逃离的消息。” 草原上的娱乐方式较之汉地也丰富不到哪儿去,所以牧民闲来也爱唠嗑聊天。以往若有匈奴人从汉地逃回的例子,不出一月便能传遍各部草场,连带着那传闻的主人也会成为草原上的人物,得到本部的贵人扶持。 同行的牧民仔细回忆了下,发现这话说得很对:“是啊!三四年前还有人从汉地逃回乌桓部或左贤王部。” “直到那个小皇帝登基……” 众人想起聊天的开头,回去后用羊皮扎了个刘瑞的小人,将其压在石头底下。 第404章 同样感到邪门的还有心力交瘁的军臣。旧伤加每况愈下的局势让年过半百的撑犁孤涂越发依赖opium果膏的安慰作用,这也导致他的思想逐渐骗得偏执起来。 同样是想诅咒刘瑞,军臣的档次可就要比牧民高了数个level。他让胡巫开坛做法,将刘瑞的小人丢尽胡巫精心布置的石堆里燃烧。 能被胡巫用以围烧刘瑞“分灵”的石头也非随地所捡,而是他从龙城带来的特殊灵石,包含着匈奴先祖的强大力量。 为了增强诅咒的效果,跳大神的胡巫在舞到燃烧的火堆时还往上撒了混有泥土的药粉,使得火焰窜得更高。 “撑犁啊!请保佑你的子孙吧!”因为是公开祭祀,所以胡巫也不好说“撑犁啊!请把大汉的皇帝诅咒死”的丧气之语,所以只能嘴上说着“保佑子孙”,实际却把刘瑞的小人与龙城的泥土一并撒入龙城石所围起的火堆里。 因为有药草的挥发,所以烧起的气味让人提神醒脑。 军臣按照巫乐的节拍向撑犁祈祷。 明日就是他与刘瑞的相见之日,若是能干掉对方…… 军臣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但很快被残存的理智彻底打消。 一来他没与之独处的宝贵机会,二来大汉近几年对奇技淫巧的支持力让军臣相信刘瑞身上肯定会有各种杀器。 事实也如军臣所料。 让汉人相信匈奴人没歪心思的概率等同于让无神论者相信世上真的存在飞天意面之神。 “居然想到一块去了。”军臣的身后跟着匈奴的射雕者,而刘瑞借来的代王座后全是配有新款连弩的骠骑军。 呵! 都动过把对方搞死的念头。 这种情况下,双方不把“狙击手”撤走,二王相会便无法达成。 军臣把郝宿王叫道身边:“你去跟对面聊聊。” 与此同时,马车上的刘瑞也掀起车帘,让郦寄前去会会停在空隙中央的郝宿王。 以旗语为信,双方撤下射雕者与骠骑兵后才会派出五人使团单独见面。 在此期间,随行的大军要再撤半里,并且双方都不能配战马弓箭。 “陛下,还请您允老臣先您半步之距。” 刘瑞的个头绝对不算娇小玲珑,但是因为西汉的条件导致他对进食没有太大兴趣,所以搁在韩颓当等圆肚宽臂的将军眼里,他就是副菜鸡长相……而且还是军臣可以干倒三个的菜鸡。 “……” 怎么说呢!他很感谢臣子将自己的安全至于他们的生命之上,但是他对军臣并非束手无策,也不至于用看弱鸡的眼神打量他吧! 一想到这儿,刘瑞开始后悔做个挑食的宅男。 但要让他好好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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