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齐风·猗嗟》里曾以“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来形容男子姿容之美。虽然全诗的重点并非是赞美男子的外貌,而是将外貌作为引人入胜的点缀匆匆带过。 可是刘瑞身上,这一点缀过于浓艳,以直穿世俗的美让诗的重点发生了变化,让人专注第一行的直戳心灵,而对接下来的赞美视若无睹。 虽然用“美”来形容一个孩子,一个七岁的男孩子非常奇怪,可是除了这个字,阿娇想不出更好的形容。 刘瑞是美的,像玉雕一样圆润的美,但却在世间独一无二。 阿娇觉得,光是看着这张脸就是件值得庆幸的事,然后会不由自主的宽容几分。
第33章 “这孩子真是被我宠坏了,见了表兄也不晓得问好。”馆陶长公主见阿娇半天都不说话,于是同窦太后调侃道:“公子甚美,竟是让阿娇都忘了饴饧,目不转睛。” “是吗?”眼瞎的窦太后虽然知道刘瑞长得非常好看,不仅是宫女黄门偶尔会提上一嘴,甚至连刘启谈到膝下诸子时,都会强调刘瑞俊秀,假以时日,一定不亚于姿容端丽的龙阳君:“过来让孤摸摸你的颧骨。” “诺。”刘瑞跪到大母身边,任其摸索着他的脸庞。 阿娇盯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将睫毛染成更为柔和的金色。 馆陶长公主肯定刘瑞长大后一定会在关中的贵女圈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以往是奉君以求家族昌盛,而在公子瑞这儿,应该是魅上以求髦士垂青。 感叹过后的馆陶长公主见阿娇依旧盯着另一边的刘瑞,于是挡住女儿的视线,调侃道:“阿娇不生表兄的气啦?” “生气?生什么气?”回过神的阿娇傻傻道。 “当然是生外王母将饴饧递给瑞儿的气啊!”馆陶长公主捏了捏阿娇的脸蛋,惹得后者赌气拍开阿母的手,弄得馆陶长公主笑声更甚。 窦太后摸着刘瑞的脸庞,心里勾画出精致的小脸,突然明白先帝在时为何会被刘瑞逗得龙心大悦。 谁不喜欢嘴甜又漂亮的孩子。 抛开梁王承嗣的风波,窦太后也不得不承认所有孙子里,刘瑞是最会哄人开心的那个。 而且刘瑞的高情商不是那种撒娇卖痴,奴颜婢膝的跪舔,而是在关键时刻为你排忧解难,让你感到如沐春风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依赖感,甚至发展到言听计从的地步。 想到这儿,窦太后只能说刘启的庶子乃至梁王刘武输的不冤。 三岁看老。 刘瑞现在就能拿捏重臣,赢得赞誉。待他长大开府建牙后,刘启的庶子和刘武能拿什么与他比。 再往远了说,窦太后也非常确定刘武的几个儿子别说是跟刘瑞比,他们连刘荣刘德都比不过,顶多做个守成之王。 而在窦太后思绪万千时,馆陶长公主的笑声打断了她,让她不再去想不开心的事,转身笑道:“嫖儿说什么呢?笑得能让孤头上的铜簪都为之一震。” “我在瑞儿长得过于俊秀,竟令阿娇看痴了。”馆陶长公主搂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儿,看着阿娇面色赤红地缩着脑袋,犹如破壳的鹌鹑。 “是吗?“窦太后也是兴趣十足道:”阿娇之前进宫时也没少见到瑞儿吧!怎么今个儿如此羞涩?居然对着熟悉的表兄看痴了。“ “阿母忘了这个年纪的童子都是一天一个样,况且自皇兄登基后,阿娇也有段时间没进宫了,更没机会遇上瑞儿。“馆陶长公主像哄睡婴孩那样轻轻晃着羞涩的女儿,转而看向坐于下位的刘瑞,调侃道:“说句让您吃惊的话,我这个做姑母的都快忘了一年前的瑞儿长什么样,更何况是年轻尚小的阿娇。” “这倒是句实话。”窦太后想起在代国的岁月,不免感叹道:“你小时候也是一天一个样,曲裾每隔四五天就要改一次,甚至还会偷穿孤的礼服,在铜镜前瞧瞧臭美。” “阿母!!”馆陶长公主羞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眼睛在窦太后和刘瑞间不断来回:“当着瑞儿和阿娇的面,您怎么说女儿的糗事。” “怎么,只需你这个当阿母的说阿娇的糗事,就不允许孤这个阿母说你的糗事?欸哈哈哈哈哈!!”窦太后弯腰拍了下阿娇的脑袋,让外孙女不必再作鹌鹑样,然后摸了下馆陶长公主的脸颊,惹得后者连道:“害臊!” 下座的刘瑞盯着上头其乐融融的氛围,尽职充当着一个外人。 然而笑够的窦太后并未放过他,而是在阿娇入怀后随意问道:“瑞儿也是许久未见阿娇了,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的有很多,但是在大母面前,千言万语都化作日常的问候。”刘瑞心中警铃大作,自然是比平日更要斟酌用词:“父皇仁厚,虽有心侍奉太后,但因国事在前,时常遗憾,而梁王叔又远在封地为国尽忠,故馆陶长公主时常留于长寿殿,替父皇和梁王叔孝敬太后,实乃天家之幸。” 刘瑞铺垫完场面话后,终于露出绢中封王:“孙儿知自己对太后的孝顺之心远不及父皇,但也对馆陶长公主心存感激,所以视阿娇如亲妹,自然瞧着分外欢喜。” “是吗?”窦太后和馆陶长公主是何等的人精,怎能听不出刘瑞的暗示:“你待阿娇……只是亲妹?” “阿娇与孙儿尚小,但承上苍垂怜,生于皇家,故比旁人更知顺应父母,进退有度。”刘瑞起身向窦太后一拜,褐衣已被汗水浸湿:“况且老子曾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孙儿受大母影响,浅读老子之言,自是希望一切都顺应自然,不会违背父皇母后的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这事问我没用,你得去找宣室殿或长信宫的那位说个明白。 当然,刘启会不会促成“金屋藏娇”的剧情尚且不知,但是刘瑞有七成的把握能让薄姬拒了这门婚事,避免他被馆陶长公主彻底绑定,进退两难。 窦太后听了刘瑞的话,虽有不悦,但是因对方拿老子之言来劝说自己,所以还没当场爆发,甚至能和颜悦色道:“你也有心了,要是你的兄弟姐妹都能像你一样熟读典籍,晓通黄老之术,你父皇也少些烦恼,孤也能对九泉之下的先帝有所交代。” 保持拜姿的刘瑞看不见窦太后的脸色,但却瞧瞧舒了口长气,明白自己逃过一劫。 然而上座的窦太后并未多给喘息之机,便向长寿詹事吩咐道:“你去请皇帝还有儒家的那个辕固生过来一趟,借着今日黄老学博士在此,正好让皇帝和公子听听黄老的诸多理念。” 此话一出,长寿詹事立刻恭敬去办,而下方的刘瑞吓得汗毛竖起,头皮发麻。
第34章 辕固生,儒家《齐诗》派的创始人,但却是最固执,最讨厌的鲁儒一系。 众所周知,鲁儒仗着先师孔子出自鲁地,而对儒家的别地学者乃至法墨指指点点,觉得前者是不懂周礼的庶流,后者是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 最无语的是,他们骂完不对头的法墨与内部学子不够,还把矛头指向关系尚可,并且在西汉前期广受上层推荐的黄老学者,气得一些不爱争执的黄老学者怒怼鲁儒忘了老子授礼于孔子的恩情,教得后世鲁儒欺师灭祖,狂妄至极。 总之在鲁儒持续不断的嘴上输出下,其不受欢迎的程度已经与粪坑里的石头有的一拼。 这般看来,辕固生这厮儿能让刘瑞感到头皮发麻也是可以理解的。就连刘启面对冥顽不化的鲁儒,也是又气又恨,却要装出一副礼遇有加的模样。 毕竟要是处置这些讨厌鬼,不仅会给民间留下“昏君”的印象,甚至与其不太对付的别家学者都会站出来指责皇帝,逼其承认迫害学者的罪行并保证不犯。 让人头疼的是,鲁儒特别会制造谣言,搞出诸如焚书坑儒,高祖溺冠的千古奇冤。 如果刘瑞没记错的话,这就是历史上非常著名的辕黄之争。 也是由于这场探讨汤武是否受命于天的辩论,既是儒家反杀黄老的开始,又是窦太后在汉武帝时期出手废了建元新政的主要原因。 作为黄老学的死忠粉,窦太后对儒家的厌恶在辕黄之争后愈演愈烈,已经到了不顾体面地把辕固生扔进野猪圈的地步。若非两代帝王死保儒家,在窦太后地怒火下哪有之后的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一说。 因为邀博士过来辩论,所以馆陶长公主带着阿娇提前告退。 刘启赶到时,下意识地瞥了眼努力压低存在感的刘瑞,然后向窦太后拜道:“儿臣见过母后。” 跟在刘启身后的儒袍学者也随之下拜道:“臣,见过太后。” 然后又与长寿殿里的道袍老者见礼,自报家门道:“吾乃齐诗派博士辕固氏(西汉时对学者的称呼为姓+生或姓+公,当然也有开创门派的得到姓+子的尊称)。” 留有灰白长须的老者拱手回道:“吾乃道家黄氏,略通老庄之言,承蒙太后青眼,特来东宫讲学。” 刘启瞧着辕固生与黄生相互见礼的模样,虽是装出一副“百家兴盛,朕很欣慰”的样子,可是在与刘瑞对上的那刻,眼里只有一个意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想法子阻止辩论” 面对阿父的偷偷求助,刘瑞木着张脸,假装欣赏桌上的漆具,恨不得冲刘启翻个白眼。 你都劝不了窦太后,他这个作孙子的就更没辙了。 刘启见状,自是暗骂臭小子派不上用场。 而在皇帝到后,又有小黄门将刘越除外的公子一一请来,安排坐下。 几个不大受宠的公子哪见过这般阵仗,自是如刘瑞般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上座的窦太后见状,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开始吧!” “诺!”小黄门们搬来垫子,两位博士先是向上一拜,然后又与诸公子见礼,随即就汤武灭夏是否受命于天而开始辩论。 因为黄生年长,又是太后的座上宾,于是在辕固生的谦让下开口道:“吾以为,汤武非受命,乃弑也。” 黄生也不含糊,开口便阐明立场,直截了当道:“汤武居诸侯之位,承先祖之位却无先祖之德,诺苍天以忠君而失信于君,实乃逆臣也,故其非受命,乃弑。” “黄生此言差矣。”辕固生立刻反驳道:“夫桀纣虐乱,造倾宫而筑鹿台,杀豢龙而剖比干,役九夷而压诸侯,岂是天命所归,长久之君?故天下之心皆归汤武,桀纣之民不为之使而告其罪。黄生既奉老庄之言,应知受命于天亦是受命于民,若非桀纣失民心,终古箕子皆远其君,汤武又何以已立?非受命为何?” “孔甲昏庸,但其孙发为仁德之君。阳甲无能,但其子丁铸商汤盛世。”黄生显得有些吃力,但还是努力反驳道:“桀纣无道,但却有其子却有仁德之相。”说罢,黄生还把头冠放到地上,然后指着众人的鞋子说道:“冠虽敝,必加於首;履虽新,必关於足。何者,上下之分也。今桀纣虽失道,然君上也;汤武虽圣,臣下也。夫主有失行,臣下不能正言匡过以尊天子,反因过而诛之,代立践南面,非弑而何也?且武王灭商,是效商汤灭夏。敢问商汤泉下有知,可会知晓外其身而身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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