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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也失去了顾昭。 顾昭精准地捕捉到叶清元眼里的酸涩和痛苦，他抓着叶清元的肩膀：“你记起来了，对吗？清清，你记起来了，对吗？” “清清，你回答我，你记起来了，对吗？！” “叫哥哥，没大没小的。”叶清元推开顾昭钳制住自己肩膀的手，无奈妥协。 顾昭却笑了，他猛地抱住叶清元，似乎要将他融进骨血，再也不分开，顾昭是又委屈又开心：“你终于想起来了，你终于想起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可是我等不到你，也找不到你，哥哥。” 这一声哥哥，让叶清元的心脏彻底软了，有一种莫名的苦涩蔓延开来，眼泪更是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来。 “对不起。” 叶清元就像是小时候一样，拍着顾昭的后背，哄小孩一样。 “我不要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要，哥哥，我只要你陪着我！”顾昭痛苦道。 叶清元：“我去看过你的，是在你十二岁生日那天，我看见了，你过的很好，也很快乐，身边有爸爸妈妈，有很多的朋友，所以我就离开了。” 当时院长妈妈撒手人寰，孤儿院也面临倒闭，里面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叶清元换上了自己最干净整洁的衣服，买了一个摩托车的模型，给顾父打了个电话，打算最后去最后看看顾昭一眼。 他被顾父领着，走到顾家老宅。 入目的是，顾昭头上带着生日快乐的帽子，被一大群人簇拥着，欢乐地唱着生日歌，面前的蛋糕足足有九层！ 明明离他只有不到十米，可叶清元却始终不愿意往前走了，顾父有些疑惑：“怎么了，小元？” “我这次来，是想看他过得好不好。”叶清元又看向了顾昭，顾昭正闭着眼睛许愿，见此，叶清元微微一笑，“现在看见他过得这么开心，真是太好了，叔叔，你和阿姨，会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父母的！” 顾父不由得露出慈爱的笑容：“谢谢你，小元。” “叔叔，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顾父：“当然可以了。” 叶清元将汽车模型递给顾父，请求道：“请把这个交给顾昭，替我祝他：十二岁生日快乐！” 叶清元想了想，郑重道别：“我以后不会再来了，再见，叔叔。” 顾父有些意外，他实在是看不透叶清元。 院长妈妈去世了，如今的叶清元无依无靠，他以为叶清元会请自己收留他，亦或者是要一大笔钱，可能会更过分，对此他不会感到丝毫的意外，反而很乐于用金钱买断所有的感情。 可如今，这个把脊背挺得直直的十七岁少年，什么也没有要。 顾父情绪复杂至极：“你打算去哪，你要是没地方去，其实可以留在叔叔……” 叶清元一如当年那样拒绝了，他道：“叔叔，每个人都会有地方去的，也会有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而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这些年多谢您的照顾，我、还有院长妈妈，都很感激您。” 顾父：“你舍得顾昭？” 叶清元：“他有自己的人生，叔叔。” “没有人可以一直活在过去。” 不像是个十七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这孩子该是吃了多少苦，才有这样的想法，顾父心里不由得开始羞愧。 多乖巧一个孩子，自己竟然还这样揣测他。 “小元啊……” “叔叔，我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顾父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依旧是那句话：“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叔叔，好不好？” 叶清元笑：“好。” 叶清元最后还是走了，这一走就是好多年，宛如人间蒸发一样。别说是顾昭了，就连顾父顾母也尝试找过叶清元，可最终都是了无音讯，石沉大海。 顾昭更委屈了：“你又不是我，你凭什么替我决定，你又怎么知道我不需要你了，你这个大骗子！” 顾昭哽咽道：“你又怎么知道，或许一直活在过去，才是我最大的幸福呢？！叶清元，没人可以活在过去，可我要是没有了过去，我宁愿不要未来。” 叶清元心里抽搐似的一疼：“你说的什么傻话。” “我要你，叶清元，我要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我喜欢你，不，是我爱你，我放不下你，我想和你有个家，你知不知道？” 叶清元颇有些好笑：“那万一是我不需要你呢，顾昭，你小时候被人欺负，一边哭一边抹鼻涕，抱着你那玩具非要我抱，那邋遢样我可还记得呢，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嫌弃你，故意把你丢了。” 顾昭身体僵了，他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了然，他盯着叶清元的眼睛，试图从叶清元的眼里寻找一个真相，可是叶清元眼里除了笑意，顾昭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乃至于刚刚失而复得本就惶恐不安，如今这一句话就是当头一棒，硬生生将顾昭这些年所有积攒的情绪全都打出来了。 眼泪恍如决堤之水，倾泄而下。 “哥……” 顾昭这声哥叫的属实悲怆，让人心头酸的发紧，更让叶清元慌了神。 “你别哭啊。”叶清元的笑终于消失了，开始手忙脚乱地给顾昭擦眼泪，顾昭哭的撕心裂肺，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在叶清元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这该是多委屈啊。 叶清元从这时，才真正的明白自己的离开，竟然给顾昭带来这么多的眼泪。 当年的他，想不明白。 他也曾渴望有一个家，可一次一次地被弃养，让他的心没了波澜，只想守在院长妈妈身边。 后来，他遇见了顾昭。 顾昭喜欢笑，在他的面前却成了哭包，他是如此依赖自己。 当时，他跑去问了院长妈妈：“院长妈妈，我怎么才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院长妈妈慈祥地抚摸着他的头，轻声细语地回答：“小元，孤儿院就是你的家，我也是你的妈妈。” 叶清元却摇头，他一脸天真道：“我很爱你院长妈妈，我也一直把孤儿院当做我的家，可我的意思是，怎么拥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 院长妈妈思考了一下回答：“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你需要先有一个亲人。在遥远的未来，你会遇见一个你爱的人，爱你的人，他们会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只要你遇见了她，你就会有一个家。” 叶清元想了想，觉得那样有些久远了，于是他指着坐在角落里玩玩具的顾昭：“那我和他可以有一个共同的家吗？” 院长妈妈笑了：“当然，如果你也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你的话！这样你们也会有一个可爱的家呢，而且，还是独属于你们两个人的呢，你们会是很好的兄弟。” “我明白了，谢谢院长妈妈！”叶清元喜笑颜开。 当时他就在想，如果有这么一个弟弟其实也不错，只要顾昭愿意陪着自己，做自己的家人，自己可以倾尽所有，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都捧给他。 可是后来顾昭有自己的家了。 叶清元偷偷去看过顾昭的爸爸妈妈，他的妈妈像是故事里的公主，爸爸像是童话里的王子，他们善良、慈爱、温柔，很爱顾昭。 他们很有钱，他们会给顾昭一个很好的生活。顾昭再也不用和别人抢玩具了，还会吃到数不尽的糖果，最主要是，他的父母会给他送到最好的学校，会认识好多好朋友，他会有一个自己期盼已久的、真正的家。 当时的叶清元已经十一岁了，还穿着满是布丁的旧衣裳，而顾昭六岁，每天跟在他的身边，只能吃一些廉价的糖果。 所以叶清元选择送顾昭回家。 其实叶清元有过私心，可是院长妈妈生病了，他是孤儿院最大的孩子，他要留在孤儿院照顾院长妈妈。 所以他这么招人嫌的一个人，还是不要去打扰顾昭了。 叶清元想的很开，但做的时候真的很难。顾昭在游乐园门口等了他一夜，叶清元何尝不是看着顾昭，陪着他等了一夜呢，即使后来顾母抱着顾昭走了，他也没有离开，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从慢慢黑夜，坐到了东方破晓。 他已经忘记当时自己在想些什么了，亦或者是什么都没想。他也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了，他只知道，自己回去的时候，院长妈妈也一直在等他，他扑到了院长妈妈的怀里，一句话也没说。 院长妈妈也不问，一直抱着他，给他唱着摇篮曲。 等摇篮曲唱完，院长明明摸着他的脑袋，安慰道： “乖孩子，难过就哭出来吧。” 叶清元摇头：“他找到自己的家了，这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我不会哭的。” 院长妈妈浑浊的眼睛满是泪水，她低声道：“你不和他一起离开，是因为我的病吗？” 叶清元再次摇头：“顾昭回了他自己的家，我也要回自己的家，院长妈妈，你也是我的家，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院长妈妈哭的很伤心，将叶清元抱的很紧很紧，就像是两个身处绝望的人，相互取暖，只为一点慰藉。 “是我连累了你，可怜的孩子。” 院长妈妈又陪了叶清元两年，在第二个年头的春天，院长妈妈去世了。 院长妈妈去世时，瘦骨嶙峋，满头白发，双眼无神浑浊，却总是挂念着叶清元，她紧紧地握着叶清元的手，声音颤抖：“是我耽误了你啊，是我对不起你啊。” 她要是走了，叶清元一个人可怎么办啊？这个可怜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叶清元声音哽咽，他握着院长妈妈的手，道：“你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妈妈，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也从来没有耽误过我，我都是自愿的，因为我很爱您。” 院长妈妈：“我的孩子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啊？谁来照顾你啊，你该怎么活下去啊……” 叶清元忍着哭腔，笑着说：“我已经十七岁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我会过得很好，我会很快乐。” “那就好，那就好……” 院长妈妈：“小元，如果有下辈子，就来做我的亲生孩子吧，让我做你真正的妈妈好不好？” 叶清元趴在院长妈妈的手边，感受着院长妈妈身上呼吸越来越薄弱，他泣不成声：“您早就是我的妈妈了。” “妈妈，下辈子，我还当你的孩子。” 院长妈妈笑了。 那可真是一个美梦，如果她能有叶清元这样乖巧的孩子的话。 随着心电仪归零，院长妈妈与世长辞。 叶清元就再也没有家了。 院长妈妈的葬礼有很多人参加，大多数都是来自社会上的人，叶清元不认识，叶清元也不想认识，他就默默地守在院长妈妈的骨灰旁边，看着人们如流水一样的来，又如流水一样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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