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要全部给他换成小钱,萧融不让,执意要换成银饼,哪怕他那时候还没看见当地物价几何,他也知道,铜币良莠不齐、且一天一个价,只有金银,才能保值。 银货两讫,老头还要求萧融签文书,文书上写着,他这方子,以后自己不能用,也不能再卖给别人,要是被发现,他家就能将萧融送至官府。 萧融全都答应了,一出门,门里的老头和门外的萧融,全都露出了占大便宜的笑脸。 老头是觉得,萧融太笨了,这方子,别说二十倍,就是要价两千倍,都不为过,有了这方子,足以保障他家十代之内的荣华富贵。 而萧融觉得,一个不完整的甜面酱配方居然也能卖这么多钱,以后他可是要改善百姓饮食的,什么海鲜酱、糖醋酱,他都打算直接公开出去,即使老头捏着甜面酱的方子,但因为不够完整,也打不过其他酱料的口感。 也不知道这老头日后会不会后悔呢。 他倒是很有自信,彼时的萧融,可没想到自己会追着镇北军跑上半年。 如今半年过去了,当初从老头那得到的银饼,花的也就剩下一个半了,简峤要是再不来找萧融,估计萧融还得故技重施,再去找个有钱人家,卖一张方子。…… 在简将军呼唤了将近一刻钟之后,萧融终于开恩,让阿树去给他把门打开。 简将军几乎是屁滚尿流的冲了进来。 一进来,就以军姿半跪在萧融面前,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萧先生!简峤有眼不识泰山,竟误将先生,当做了寻常士人!幸赖先生不吝赐教,这才免去长安一场大难,请先生随简峤一同前往雁门郡,镇北王治下正缺先生这样的人才啊,望先生成全!” 阿树悄悄睁大双眼,虽说他很早就坚定的认为,自家郎主绝不是池中物,但亲眼看见像简峤这样的大将,都对他这么顶礼膜拜,还是让阿树感到十分震惊。也十分崇敬。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简峤默默抬眼,发现萧融正盯着自己,那张绝色的脸上,尽是漠然。 简峤心一抖,从刚接到亲兵消息,得知鲜卑人真的偷袭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就因为他的一个失误,把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才放跑了,别说高先生想弄死他,他自己弄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他们镇北军最缺的就是军师啊!我、就因为我、我我我…… 简峤不再遮掩,而是直直的看向萧融,他这回是真的想哭了。 而就在他即将开口,扯下脸皮,再努力一把的时候,欣赏够了的萧融轻叹一声,他做出一个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来,然后眨眨眼,歪了歪头,和煦的开口。 “好啊。” 简峤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他傻愣愣的问:“先生说什么?” 刚才还晴空万里,听到简峤的问话,萧融又刷一下变了脸,被冒犯一般突然沉下脸色:“我说好,怎么,将军改主意了?” 简峤:“…………” 他连连摇头,而在他摇头之后,萧融又高兴起来,他还对简峤笑了笑,“那便明日出发吧,今夜先让我收拾行囊,将军以为如何?” 简峤……简峤什么话都不敢说,连点头都不敢点太用力了,生怕萧融又变脸给他看。 定好了时间,简峤便飞快的退出去了,而在他走了以后,萧融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哈哈大笑起来,仰着身子躺在床上,还左右滚动了两下。 阿树:“…………” 心里的崇敬就这样慢慢退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死水。…… 阿树默默走到一旁,要收拾行装,他先拿起被萧融挂在墙上的剑,萧融笑够了,余光看到这一幕,他连忙坐起来,“剑给我,我亲自拿着。” 他穿过来的时候,身上总共也没多少东西,其他的都没法拿出来,也就这把剑,能随身携带了。 阿树依言把剑递给他,见萧融颇为宝贝这把剑,阿树还提议:“郎主,不如找个铁匠,给它开刃了吧。” 从小在萧家干活,阿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他真心没见过,这世上居然有没开刃的兵器。 一路上,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的前行,也有几次遇见了匪徒,彼时,萧融就是用这把未开刃的剑把那些贼人吓跑的。 因为萧融这把剑,天下独一份,从剑鞘上就能看到做工有多复杂,能用得起这种剑的,要么是顶级世家,要么就是顶级剑客,而对普通的贼人来说,这俩他们都惹不起。 也不知道,他们要是发现这剑没开刃,脸上会露出何种精彩的表情…… 萧融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开。” 阿树不解:“为何?” 萧融:“普通的铁匠,配不上我这把剑的手艺。” 毕竟是一千五百年后世界著名铸剑大师的作品,一把剑价值三十万,这还是他们院长认识那个大师,所以给了友情价,要是因为找的铁匠手艺不好,弄出瑕疵来,他怕他们院长来他梦里坐地大哭。 虽然,在这把剑跟着他一起消失以后,他们院长可能就已经哭过了。…… 第二日,收拾好东西的萧融,在阿树紧张的看护下,慢吞吞的出了客栈。 身轻如燕的感觉,又消失了。 倒不是屈云灭又干了什么缺德事,只是,在屈云灭称帝之前,这就是萧融的正常状态,有气无力、身体沉沉的,屈云灭干好事,他就能感觉好一些,屈云灭干坏事,他就会感觉坏一些。 有了前两天的经历,萧融现在对帮助屈云灭迸发出了极高的热情,他可太怀念能蹦能跳的时候了。 昨日他还故意吓唬简将军,今日,他精力不济,根本想不起吓唬人来,便看着低调了许多。 然而简将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他那叫一个恭恭敬敬。 他还给萧融弄了一辆马车,阿树把萧融扶上去,很快,这车就往前走了。 马车中,萧融有点无聊,便跟阿树聊天。 “世人都说镇北军残忍好杀,依我看,倒是还有些单纯。” 阿树不解:“郎主为何如此说?” 萧融耸了耸肩:“要是我的话,收到那样一条密信,后来又应验了,我可不会直接相信此人身有神异,我只会想,这是不是个连环计,军中有叛徒,而他,会不会就是这个叛徒的同党,特意递这么一条密信过来,该不会是想把大家引出去,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吧。” 阿树:“…………” 他无比庆幸的回答:“幸好镇北军中没有像郎主一样多疑的人。” 萧融:“……你这小孩,这叫谨慎。” 阿树嘿嘿笑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就是多疑嘛,好在郎主这样的人,太少了,在这淮水之北,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一个。* 另一边,安定城的军营里。 简峤临走之前,是跟高洵之告假了的,他走得急,没时间跟高洵之说这些事,不过他留了个亲兵,让他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高洵之一听,直接喜上眉梢。 “真有此事?!” “哎呀,这可是天助我镇北军,天助我大王了,竟还是个士人!难得,难得啊。” 亲兵见他这么高兴,自己也高兴,便继续说:“不止,高先生,那位萧先生,还是出自临川萧家,将军说,临川萧家可是二等世家呢!” 高洵之捋着胡子,点点头:“的确。” 世家的谱系总是变,上一次变,是六十五年前,也就是雍朝刚建立的时候。 雍朝的开国皇帝,把他们自己家变成了第一等,然后又封了三个有从龙之功的为第一等次位,而原先本来排在一等的,直接去第二等集合。…… 也就是说,萧家其实很有底蕴,祖上也是出过不少大人物的,高洵之他虽然是个士人,可他不是世家出身,他是彻头彻尾的寒门,不然的话,当初他也不至于流落到雁门关,和镇北军扯上关系。 兵力不住的扩大,可在人才上,真真是凤毛麟角,在萧融来之前,镇北王手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幕僚,是一个姓虞的士人,那人出身不如萧融,还不得大王的信任。 高洵之忍不住高兴的握拳。 好啊,萧融来了,这个尴尬的场面,也就被打破了,以后他们也不必再受南方一派的白眼了。 高洵之当时就要找屈云灭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亲兵见状,赶紧拦住他,然后把萧融占了那六条的事,告诉他了。 高洵之:“…………” 谁教给你先报喜再报忧的? 刚高兴没多久,高洵之又愁了起来,他想了一晚上,应该怎么样让屈云灭接受萧融,结果他也没什么好办法,最后走的还是简峤的老路。 先报喜,再报忧。…… 他没提萧融身上那六条,而是去了主帐,把此次大胜的功臣,是萧融的事情说了。 天刚亮不久,屈云灭每日清晨,都要熬炼筋骨,挥着长刀,把木桩砍烂两个,才去做别的事,高洵之也习惯了,他砍那木桩,不耽误高洵之说自己的事。 等他说完,屈云灭狠狠的往前一砍,本来就伤痕斑驳的木桩,直接应声而裂。 然后,他站直了身体,长刀的刀尖点地,他转过身,同样的春日之下,萧融要围炉煮茶才觉得暖和,而屈云灭只着一层单衣,胸口还微微敞开着,汗水从他脖颈往下流,流淌过蜜色的胸膛,最后被衣服吸收殆尽。 虽说高洵之看着他长大的,可即使是他,在屈云灭面前也习惯性的想要避其锋芒。 他默默站着,离屈云灭有一丈远。 屈云灭则呼吸了一个回合,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嗤笑一声:“先生是这样认为的?” 高洵之愣住:“大王觉得有不妥之处?” 屈云灭:“占卜一番,便能知晓天下大事,那这天下,怎么没归了这个萧融,依我看,说不得他也参与在其中,这或许是个连环计,或许,是他临时反悔,做了叛徒的叛徒,若他没有反悔,彼时我镇北军就成了翁中的鳖、笼中的鸟,插翅也难飞了。如此两面三刀之人,先生也要用吗?” 高洵之:“…………” 就是因为你没有证据便冤枉好人,咱们这里才一个得用的文人都没有的好不好! 正常人谁会这么想啊!鲜卑人死了三万,伤无数,益州那边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萧融他籍籍无名,怎么可能独自策划这么大的事,更何况,鲜卑人是傻吗?前仆后继的送命,就为了让一个中原人打进镇北军内部?! 但屈云灭就这样,对于他不信任的人,再多怀疑都不嫌多。 高洵之默了又默,才说道:“大王言之有理,但这终归是大王的一番猜测,若萧融真的有此等本事,又对我军示好,贸然将他赶走,将来他为他人所用,不就得不偿失了吗。依我看,不如先留下他,多多观察,若有问题,届时再拿下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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