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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万万不可!

时间:2024-08-04 08:00:03  状态:完结  作者:你的荣光

  萧融说的不假,他是真的能跟上。

  萧融全神贯注,他需要付出所有的精力才能不被屈云灭甩开,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因为马跑得太快了,如果这时候他改变自己的动作,从马上摔下去的话,被马踩成残疾事小,被这群人发现他的秘密事大。

  厉害的马不需要人抽鞭子,它会自动跟上前面领头的同伴,萧融已经很久没变过姿势了,腰背僵硬的要命,察觉到屈云灭在看自己,他转过目光。

  在差不多的速度当中,屈云灭的面孔并非难以辨认,而萧融也很清晰的看到了他此时的神情,一种很复杂、近乎怀疑的神情。萧融一怔。

  时间真是过去太久了,在心里骂屈云灭的日子,仿佛都已经是上辈子了,他以前骂屈云灭什么来着?

  对了,刚愎自用、不听劝诫、敏感多疑、重武轻文、暴虐嗜杀。

  有的他改了,有的他装作已经改了,而还有的,被他深埋心底了。

  萧融看着屈云灭,而屈云灭在跟他对视一眼以后,就把自己的头又转了回去,这是奔驰的路上,他们没有时间想太多的东西。…………

  从午时到午夜,屈云灭只让大家停下来一次,吃过干粮又解决了生理问题以后,也就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又重新上路。

  睡觉?不用想了。

  一天一夜没合眼,萧融也一声不吭,他说过他不会拖屈云灭后腿,所以不管屈云灭打算怎么做,他都只会安静的跟上。

  而重新上马以后,萧融总算是意识到了一件事。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镇北王。

  也是正史上那个被无数人诟病、同时也被无数人称赞的镇北王。

  由于萧融替他挡掉了一部分的危机,所以屈云灭在萧融面前总是看起来很从容,萧融甚至有时候会奇怪,那些说他苛待下属的流言到底从哪传出来的,因为屈云灭对下属其实很大方,该给的军功、财物、职位,他全都给,虽说他喜欢骂人,但跟克扣粮饷比起来,骂人真的不算太大毛病。

  这回他明白那些流言是出自哪里了。

  但萧融还是不打算说什么,毕竟这回是事出有因,一两次的话大家还是可以接受的。

  就这样,正常行军十日左右的路程,被屈云灭硬生生的压缩到了一日半,第二天半夜,子时和丑时的交汇时刻,屈云灭等人成功来到汉中盆地,他们正要往汉中郡的方向继续前进,不远处却飞奔来两匹马,马匹上的人还举着火把。

  “大王留步!!!”

  马上的人离得远远的便开始喊:“大王留步,镇北军留步!高丞相和众将士正驻扎在西边的杀虎坡上!”

  屈云灭勒紧缰绳,仔细听了两遍之后,他才朝后伸手。

  亲兵替他喊停下的军令,慢慢的,一万多人全都停下了。*

  高洵之他们也是入夜以后才到的,就比屈云灭快了两个时辰左右。

  汉中郡也被申养锐的人控制了,而且高洵之派斥候打听到了更多的消息,申养锐本人并不在汉中郡,他们驻扎在梓潼,原百福也在那,还有他夺走的七万多将士。

  高洵之不想打草惊蛇,同时也是因为他带的人太少,贸贸然冲到汉中城门前,怕是直接就被他们包了饺子。

  他下令安营扎寨,乱哄哄的刚安静一会儿,高洵之正要睡下,就听到他派出的斥候又回来了,大喊着大王已至。

  高洵之:“……”

  这一路他都快把自己这身老骨头颠碎了,居然还只是跟屈云灭前后脚到,他心里不禁涌起一阵后怕,幸亏他命令大家全速赶路,这要是让屈云灭先到,后果不堪设想。

  高洵之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他快步往外走,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冒着银光的雪饮仇矛,屈云灭正站在军营前面,跟先到一步的将领们说着什么。

  见高洵之来了,那些人识趣的后腿。

  高洵之焦急的张口:“大王来得太快了!这一路定是未曾停歇,就算你吃得消,你也要看将士们吃不吃得消,我知大王心有怒火,但——”

  话说一半,他愣了,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才惊叫出声:“阿融?!”

  萧融举着一根火把,不是他喜欢举这个,而是他举着会感到有点暖和。

  高洵之一把将屈云灭扒拉开,他两步就迈到萧融面前,很是震惊的问他:“你怎么也来了,我不是让你回陈留吗?”

  萧融回答他:“陈留有宋铄坐镇,回去的事不急于一时,我更想和大王一起来解决军中出了叛徒的事。”

  高洵之:“……”

  萧融这说法轻飘飘的,仿佛原百福根本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高洵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也怕刺激到屈云灭敏感的神经,他想换个话题,而想着想着,他突然又意识到一件事。

  高洵之闭上嘴,猛地看向萧融,用一种十分奇异又不敢相信的眼神把萧融从头打量到尾,高洵之问他:“你怎么来的?”

  萧融:“……”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问了。

  搞不懂人们为什么总是明知故问。

  “骑快马。”

  高洵之的眼神更加夸张了,他伸出手,指着萧融的身体各部位:“你、你就这么骑了一路?!”

  萧融张口,但还不等他说什么,高洵之已经上手了,摸着萧融冷冰冰的脸蛋,还有他冻到发红的耳垂,等到攥住萧融的手,高洵之脸上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

  他怒斥道:“真是胡闹!!!”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罢了,来人!赶紧打几盆热水来!你也就是仗着你自己年轻了啊,得了冻疮,伤了根本,有你好受的!”

  说完,高洵之把萧融推给一个小兵,后者领着萧融走了。

  而高洵之看着萧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等他弯腰进了一顶军帐,高洵之才瞬间沉下脸色,缓缓转身。

  他没说什么,他只是看了一眼屈云灭,然后才迈步走回自己的营帐。

  屈云灭脸色发硬,却还是跟上了他。……

  高洵之睡前点了个炭盆,此时军帐里还是比较暖和的,屈云灭仍旧穿着全副铠甲,当热度袭击了他的面孔之后,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烧起来了,每个毛孔都在争先恐后的争夺热源,这种热让他很不舒服,就像此时高洵之的眼神一般。

  高洵之并未跟他客气什么,而是直接就问:“怎么回事?”

  屈云灭拧眉:“什么怎么回事。”

  高洵之见他装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萧融又一次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吗?”

  屈云灭:“我应当有什么反应,行军路上大家都一样。”

  高洵之被他这语气弄得愕然了一会儿,他的声音突然大了一点:“可这是萧融啊!”

  于你而言,最不一样的萧融啊!

  然而屈云灭完全不是高洵之想象中的态度,他听着高洵之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还突然爆发了:“萧融又如何!他不觉得他该有什么优待,那我又为何要上赶着去给他!你一过来便指责我,为何不去想想会不会是他做了什么!”

  高洵之愣了愣,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问:“那萧融做了什么?”

  听着这个问题,屈云灭却突然沉默了。

  炭火无声的燃烧着,熔岩般的火光从这里消失、又从那里缓缓亮起,同时出现的,还有屈云灭沉闷的回答:“他给我跪下了。”

  “在别人都跪着求我的时候,他也跪下了。”…………*

  这里不是盛乐了,盛乐之外的军营非常大,因为他们驻扎了四十万的将士,而这里只有三万多,甚至一开始的时候只有两万,所以每个军帐之间离得还挺近的。

  萧融坐在其中一顶里泡脚,小兵说他端的是温水,可萧融觉得这水都把他烫疼了,而在他慢慢适应这个温度的时候,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谈话声。

  带着他名字的那几句因为声音比较大,所以传来的格外清晰。

  萧融双手撑着床,他抬起头,看向那个小兵。

  小兵朝他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萧融:“……”

  他表示不用这人帮忙了,接下来他自己就行,那个小兵顿时如蒙大赦,一扭头就钻了出去。

  拿着这个跟砂纸差不多的布巾,萧融低下头,像是玩闹一样的踩了踩水。想哭。

  这俩字是萧融的心声,而他的心声用无比冷漠的音调说出了这两个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又只有这么点,所以想哭是正常的,不想哭才是不正常。

  王新用死了,他以为早就改变的命运其实又回到了原点,而他在预知的范围内故步自封,他一心想着原百福会不会影响屈云灭,所以在原百福离开以后,萧融自然而然的就放松了对他的警惕,诚然,屈云灭是他的责任和目标,可其他人,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所以他才想哭,他太内疚了,跟屈云灭没关系,跟屈云灭说的话也没关系,跟屈云灭误解了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渐渐地,水凉了,萧融想要抬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两条腿仿佛已经成了别人的,动都动不了,他皱着眉尝试抬起来,却只是抬起一丁点。

  萧融开始思考就这么睡的可能性,但如果真的这么做了,等第二天醒来,他可能就变成残障人士了。……

  摇摇头,萧融还是费劲巴拉的把脚抬起来了,擦干,然后唤小兵再给自己打一盆水,把脸和手洗洗干净,看看自己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土的衣服,萧融思考片刻,决定不脱了,就这么睡。

  此时已经是丑时二刻,哪怕夜猫子这时候也该感到困了,更何况萧融可是近乎两天两夜没合眼。

  吹了灯,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走到床边,萧融直挺挺的把自己砸到床上,睡得跟昏死了差不多。

  而又一刻钟之后,一个高大的黑影走了进来。

  他还不知道萧融已经听到了自己说的话,老实说,说完以后他也有点后悔,为什么这世上有这么多需要他消化的东西,他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变得复杂,变得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他向来都是个诚实的人,爱就是爱,恨就是恨,那么泾渭分明的两种东西,怎么会混淆到一起去呢。

  坐在萧融床边,屈云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抬起萧融的手,从瓷瓶里挖出一些药膏,他轻轻抹在萧融的手上,尤其是那些变得干燥的地方,他又多抹了一层。

  抹完这只,再抹第二只,把萧融的两只手都抹的油光水滑以后,他看了看萧融的脸,感觉他睡得非常熟,于是他把萧融侧躺的身体微微掰过来,然后就着一点点的光亮,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孔和耳朵。

  看起来还好,没有冻坏。

  检查完了,屈云灭的眼神又移到萧融的面孔上,睡着的他看起来好安静,没有那些狡黠的眼神、也没有那些刺人的话语了,他静静的躺在这,乖巧又真实,仿佛给人一种错觉,似乎他会一直这么乖下去,听话的躺在他的掌心,做那颗他最珍视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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