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歇几口气,他忙又起身,将赵峋头上的帷帽卸去,帮他脱了鞋,这才将人塞进被窝里。 但在这还有些热的天气里,只见床上的赵峋一直在打颤,而且一边打颤,嘴角一边有鲜血流下。 这怎么回事啊!苏徐行慌忙用衣袖擦去他唇角的鲜红,又从柜子里抽了条被子盖在他身上。 没有用,床上人还是直发抖。 阿冬怎么还不回来!苏徐行急得一头恼火,想出门去看看一个两个怎么还不回来,却被床上人突然拉住了手腕。 “……” 对方似乎在低低唤着什么。 苏徐行连忙俯下身子,凑了过去,只听一声轻轻的呢喃传入耳中。 “娘——” 一时间,关于赵谨谋的那些身世与过往一蜂窝地涌入他的脑海中,瞬间,苏徐行心中五味杂陈,看着赵峋的眼神也异常复杂。 只是说不出是心疼更多,还是唏嘘更多。
第45章 赵谨谋此人,武功卓绝、多智近妖,手下暗影阁能人颇多,遍布诸国。第一次崭露头角便是斩杀了毅国国君,自立为王。从此“赵谨谋”的名号响彻列国,也成为了主角逐鹿天下的头号眼中钉。 但是…… 就是这样一个手段狠辣让人惧怕的人,年少时过得却不是什么好日子。说是毅国王子,但他与他生母都不过是毅国国君手中的两枚棋子,用来吸引后宫仇恨而已,所以少时中毒、落水都是家常便饭,而自从他生母离世,赵谨谋更是成了毅国后宫中人人得以欺凌的弃子。 此番毅国收成不好,向大琼低下了头颅,连送来的质子也是最不受宠的他。只是毅国众人不知,这质子之行正好在赵谨谋的计策之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待他回国之际,便是毅国王宫血流成河之时。 按理说,这样一个弑杀的人,苏徐行应该厌恶他、远离他。但很奇怪的,望着躺在床上冷颤不止的赵谨谋,苏徐行竟除了感叹之外别无他想。 或者最多再加上一点……心疼。 嗯——毕竟是《夺位》中他最为欣赏的一个人物,此刻真真切切待在自己跟前,说弃之不顾还真的做不到。再者说,对方现在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当人丈夫的,他怎么的也得尽到责任。 就在苏徐行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阿冬已经领着秦郎中回来了。 秦郎中在桃源镇时便决定跟着苏徐行,因此苏徐行回临江之后他也收拾细软跟了过来,不过他一直待在自己的小院里研究医书,不再出世问诊,所以临江城里也无人知晓秦神医回来了。 阿冬这样着急忙慌地找自己还是回临江后的头一次,秦郎中以为是苏徐行出了什么事,身上襻膊都未卸掉便跟着过来了。 进屋之后见苏徐行好生生地坐在床上,秦郎中有些惊讶:“公子怎地……” 只是不等他说完,苏徐行急忙冲他招招手,接着让开身子:“秦郎中快来瞧瞧,岭儿这是怎么了!” 岭儿? 听到这个名字,再瞧躺在床上的人遮着面纱,秦郎中联想起最近临江府城最为热闹的一些事,瞬间明了这位就是公子娶的“男妻”。 哎—— 若是楚将军在世知道自己唯一的外孙被逼着娶了男妻,也不知会气成何般模样!那苏家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不过……这些事到底都是公子的家事,他一个外人着实不好多说。 又深深叹了口气,秦郎中这才解下襻膊,放好药箱,为床上的赵峋认真搭起了脉。 只是…… 秦郎中越诊眉头皱得越紧,看得一旁的苏徐行也不由得拧起了眉。 “秦郎中,可是有何不妥?”苏徐行脸上表情焦急,心中同样打鼓,若是连秦郎中都瞧不好,也不知如何才能救得了赵谨谋。 闻言,秦郎中收了手,随即叹了一口长气,摇头道:“老夫自问医术不浅,但夫人这病……着实罕见,既不是常见病症,也不像普通的中毒之像……” “观其脉象,此毒入体已久,淤积颇深,尚无可解之法。”说着,秦郎中也有些好奇,听闻公子娶的是个小倌,怎会身中如此奇毒,难道……是那些人动手了? 秦郎中脸色顿时有些凝重。 而听到这话,苏徐行脸色也跟着一变,如果这毒已经有段时日了,只怕赵谨谋在毅国时就已经中了。他这般精明的人,既然能堂而皇之地倒在自己跟前,只怕于性命是无碍的。 “我知道了。”苏徐行点点头,长吁了一口气,“秦郎中日后便在府中住下吧,叫阿冬跟着您去将东西收拾过来。” “这……”秦郎中没想到苏徐行会邀请自己同住,一时有些愣住。 见他没有立刻答应,苏徐行以为他不愿,连忙解释道:“秦郎中在府上便当自家一样,出入自由,也不是让您专职在这当郎中。若您不习惯也无妨……” “没事。”苏徐行的解释让秦郎中心中一暖,他摸摸胡子,立马点头答应,“本来我便是要跟着公子的,从前您住苏府不方便,如今有了自己的宅子,离您近些也好有些照应。” “好。”见他答应了也没生气,苏徐行松了口气,连忙招呼阿冬去帮秦郎中搬行李。 “等天色晚了再回来,不会引人注目。”苏徐行从怀中掏了锭银两扔给阿冬,“去雇个马车,再看秦郎中有什么需要的帮他买上。” “哦。”阿冬接过银子,乖乖地点点头。 见他这般乖巧,苏徐行心中一软,接道:“剩下的钱,你想要什么便买吧。” 阿冬这才眼睛一亮,欢天喜地地跟在秦郎中后面出门了。 望着阿冬蹦蹦跳跳的背影,苏徐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正在这时,只听身后又是一声呢喃传来:“娘——” 苏徐行转头看去,赵峋依旧惨白着一张脸,不光不住打颤,额上还出了许多细密的冷汗,只是好在没有继续吐血了。 苏徐行也不知道他这毒是怎么回事,不敢贸然喂他吃东西,但既然解不了毒,想办法帮他缓解一下不适还是可以的。 “少爷,热水来了!” 正好门外传来寻花的嗓音,苏徐行忙起身就要去端水,只是刚离开一步,便发现走不动了。他回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赵谨谋抓住了自己一片衣角,正牢牢握在手中,任凭苏徐行怎么拽都拽不动。 无法,他只能冲门外叫道:“寻花,将水端进来。” 寻花得了命令端着热水进来,按照苏徐行的吩咐摆好凳子放好盆,这才告退。 “今日你早先休息吧。”苏徐行嘱咐道。 寻花闻言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屋门悄悄合上,苏徐行转头看着一直叫自己“娘”的赵峋,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得,给你当回娘。” 说着,他将布巾拧干,这才除去赵峋脸上面纱,仔细地给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还有唇边的鲜红。许是感受到了脸颊上的温热,赵峋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苏徐行见状忙又搓了一遍布巾,继续给他擦冷汗。 从脸颊擦到脖颈,接着是双手。 与赵峋一张雌雄莫辨、昳丽非常的脸不同,他的手虽然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但掌心却十分粗糙,一手摸去尽是老茧,再仔细一看,还有不少细小的伤口。 苏徐行见状心中又像打翻了调味盒一般。 这是一双习武的手,也是一双吃过苦的手。 待脖颈与双手擦净之后,明显能感觉到赵峋的气息都平缓不少。估摸着他应该一身冷汗,苏徐行犹豫了下双手还是朝着他的衣领伸了过去。 “我可不是要占你便宜啊——”苏徐行喃喃道,“我是好心帮你。” 说着,他将被子往下拉了拉,然后找到赵峋外袍的结处,解开之后捏着他两边的衣领就是一拉,顿时赵峋整个上半身都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但与苏徐行想象的不同,赵峋虽然高挑但身材并不单薄,肌肉线条十分漂亮,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只是……如果忽略掉他白皙肌肤之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疤的话,苏徐行会更有欣赏的心情。 那些伤疤长短、粗细不一,可见赵峋受过的伤也不少。 乍然没了外衣,暴露于外的赵峋猛地打了个抖索,整个人又开始皱着眉头喊“娘”了。 这一声“娘”将苏徐行飘忽的意识拉了回来,他连忙搓干净布巾,快速将赵峋上身擦了一遍,结果用力翻过他将后背也擦了,这才连忙盖回被子把他裹住。 嗯……苏徐行扔了布巾,下半身就算了吧。他虽然没有绮念,但总归有些不好意思,跟轻薄人的流氓似的。 也不知赵峋这毒究竟怎么回事,吐血是止住了,但依旧不住打颤,很快额头上又出了细细的汗珠。 “啧——” 苏徐行无法,只能继续用布巾帮他擦汗。 “……” 见赵峋张了张嘴,又在低喃些什么,苏徐行忙将头伸了过去,只听一声极低的“疼”传入耳中。 疼…… 苏徐行直起身子,有些愣愣地看向赵峋。 赵谨谋给他的感一直就像个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超人,不论是书中的他还是苏徐行面前的他,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就算在苏府忍着火气也是一副“我在放你们一条生路”的高高在上之感。这样直言说自己的“疼”,让苏徐行恍惚的同时,竟然有些诡异地想笑。 果然,再强悍的人,看起来再无敌的人,也是跟普通人一样,会疼。 这一刻,苏徐行忽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害怕赵谨谋了。在他面前的不光是书中狠毒的反派,还是一个叫赵谨谋的活生生的人。 会疼、会喊娘、会脆弱无助。 “疼,那我帮你揉一下。”苏徐行低声说完,放下了布巾,接着将手伸进被窝里开始帮赵峋搓胳膊,他动作轻柔,时不时地关注着赵峋的反应,若是他眉头舒展,便开始变着法地帮他揉捏。 昏迷中的赵峋只觉得自己从五脏六腑延伸到四肢百骸的疼痛忽然减弱了,而减弱之处便是靠近他右边胳膊的那一处温热之源,暖暖的,柔柔的,跟儿时娘亲身上的感觉一样,让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于是搓了一头热汗的苏徐行就发现刚才还躺着好好的人竟然莫名朝自己越靠越近,最后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而抓着他衣角的手也始终没有放开。 “……” 服了,苏徐行深深吸了一口气,看这架势他是得帮他搓一晚上了。 想清楚之后,苏徐行抬起双脚踢掉鞋子,也不管衣服脏不脏了,直接掀开被子就钻进了被窝。他躺在赵峋身旁,一边感受着对方身上源源不断的凉意,一边认命地继续帮他捏胳膊,同时听着对方不断叫自己“娘”。 不得不说,躺着是舒服多了。 身旁的人还在不停地“娘”啊“娘”的,思及对方悲惨的身世,苏徐行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在赵峋又一次开口后,压低了音量回道:“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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