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好不容易在滇南、在南疆建立起了势力,可琼帝一道圣旨,几句轻飘飘的假话就要他回到上琼,给琼帝当靶子。若不是他先去了滇南,有了许琢、楚淇等人的帮助,只怕他与赵峋都死在萧承熠算计的那场刺杀之后了。 可即便如此,在琼帝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放走了赵峋的情况下,只凭帝王的疑心也将他硬生生在襄王府内囚禁了五年之久,这五年,无人给他送银两,若不是他自己有产业,只靠琼帝之前的那点赏赐只怕他就成了饿死鬼了。那五年,说他过得舒心也算舒心,毕竟不用面对琼帝那张伪善的脸,说艰难也艰难,没有人会愿意待在一个四方院子里五年,而他偏偏被困在那儿五年之久。 襄王府很大,五进的大院子他第一次进去时叹为观止,可襄王府也很小,五年里他逛遍了里面的每一个角落,直到他闭着眼都能在府里乱蹿。现在想想,苏徐行也不知道自己时如何度过那五年的,到如今,轻描淡写一句“五年了”,却是他无数个孤单又寂寥的夜。若不是他时时开解自己,还有阿冬与他作伴,只怕五年后的今天他再出来也不过是一个被逼疯的傻子,哪能像现在这般与赵峋有说有笑。 苏徐行望着夜空回忆往昔,又看看在这断崖之下的场景,他与自己所爱之人待在一起,不用担心算计、不用忧心性命,哪怕吃着的是最简陋的东西,却也能让他食之有味,他又如何不会心生感慨呢? “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苏徐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赵峋听得一愣,随即挑眉:“救命恩人?” 他了解自己,能让他出手相救的人至少得是墨霄他们那样自小跟着他的情谊,又或者对他而言有着极大的用处。但显然,这个“戴迪”并没有什么用,那只能是——感情不浅了,只是不等赵峋深想,苏徐行又接道:“不过我也记得你曾想要我的命,死死掐过我的脖子。” 说着,苏徐行还演示了一下,刻意将一张脸憋得通红,嗓音嘶哑地说:“我当时就差一口气了……” 赵峋:“……” 直觉告诉赵峋,虽然这样做确实是他的性格,也定有他的考量,但如果他真的认同自己当初的做法,只怕在“戴迪”面前讨不到好,所以他很识趣地没有接话。 见赵峋不语,苏徐行也不介意,反而冲他笑笑:“所以——这就算扯平了,我既不记恨你掐过我,也不感激你救过我。” 因为报答救命之恩的回报——他的爱,他都已经给了赵峋了。 即便他现在忘记他了也没事,慢慢来,他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去回忆、去记起。 然而苏徐行想得很好,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在两人待在崖底的第三天,苏徐行风寒已经好了一些,他准备跟着赵峋一起去寻找出路,却不想两人还未出发,异动先来了。 察觉到有东西在向崖底靠近,不知是敌是友,两人都没有贸然上前,而是选择躲到一处岩石后面观察情况。 在两人盯着的东南方向,只见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大,赵峋已经抬手握住身后霄凌剑,苏徐行也抓紧了手中匕首,两人严正以待,以防有不测。 而正在这时,两人身后的方向也有声音传来,且动静更大,伴随着的还有一道道撕心裂肺的呼喊。 声音有点耳熟……苏徐行皱眉,侧耳细听。 因着距离更近了一些,那声音也更加清晰。 “少爷——” 远远的呼喊从背后传来,听到熟悉的嗓音,苏徐行面上一喜:“阿冬!是阿冬!” 正在这时,东南方向也传来呼唤:“主上——” 是孤身一人前来找人的墨霄,只见他满身狼狈,一扒开遮天蔽日的草丛便迫不及待地唤道:“主上——” 赵峋脸色稍缓,收起霄凌剑站直身子,冲墨霄颔首:“孤在此。” 见自家主上毫发无伤地站在那,墨霄松了口气:“主上,咱们先……” 只是他话未说完,只见自家主上被苏公子一巴掌拍回了岩石之后,不仅如此,他还用不少草木将自家主子给盖起来了? 墨霄皱眉,有些看不懂对方的操作。哪知苏徐行又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回到方才的草丛后面。墨霄不解,却也下意识照做,毕竟在大琼那几年他可是听这位苏公子差遣最多的人。 而等阿冬领着的人马突然出现,墨霄这才明白苏徐行的用意。 好险,还好他听话照做了。 苏徐行早已经跑到一旁,离赵峋所在位置远远的,随即大声回应阿冬:“我在这!” 从草丛后面绕出来的阿冬连忙跑过来,仔仔细细地将苏徐行打量了一遍:“少爷!您没事吧?!” 苏徐行摇头:“没事,我好得很……” 话未说完,跟在阿冬身后的一行士兵皆半跪在地,恭恭敬敬地行礼:“属下失职!让王爷受惊,还请王爷责罚!” 王爷?!躲在岩石之后的赵峋猛地眯起眼,瞬间就明白了这位与自己相处几日,甚至有了肌肤之亲的人确实不是什么“戴迪”!他是萧承琰!是大琼的襄王,琼帝派来笾西的监军!是他心心念念想要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一瞬间,赵峋心中升起了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怒意,萧承琰明明知道自己是峋朝之主,而他是琼朝的王爷、笾西军的监军,日后两军对垒之时他们就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但他却只字不提!这几日看着自己为他日渐沉沦之时他是否得意万分? 赵峋很生气,理智渐失。 在一众人喊自己“王爷”的时候苏徐行就暗叫不好,他与赵峋相处的这几日根本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份,他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敢说,毕竟现在琼朝与峋朝的关系微妙,但现在好了,赵峋已经知道了,以他那个臭脾气,只怕现在满脑子都觉得自己耍了他骗了他。苏徐行觉得很无力,他本打算直接想办法让赵峋恢复记忆,那不论他是不是襄王都无所谓了,峋、琼之间的关系也能有一个好的解决方法。 可若赵峋觉得自己有意接近他、耍他,只怕情况会越来越糟。 果然,苏徐行一瞥就注意到岩石之后的那些草木有动静,他连忙让众人起身向外走,自己则跟在队伍的最后催他们。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苏徐行给阿冬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慢慢挪向赵峋的位置。 岩石那儿,赵峋已经站起身子,正抱胸盯着苏徐行,脸色难看。 见他这样子,苏徐行就知道他生气了,于是讪笑:“我要先走了哦。” 赵峋:“……” 赵峋本来有一肚子气,可见苏徐行这副样子那肚子气瞬间就消散于无形,他抿抿唇,决定给苏徐行一次机会:“不要走。” 苏徐行瞪大了眼:? 赵峋顿了下,满脸认真地接道:“跟孤回峋朝,做孤的皇后。” 说着,他还上前一步,朝苏徐行伸出了手。反正萧承琰在琼朝也不受宠,听闻在被派来监军之前还因错被囚禁于王府多年,于大位根本无缘,既然如此,不如跟他回峋朝享福,他会把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只要萧承琰陪伴在他身侧即可。 苏徐行没想到赵峋会冒出这么一句话。 说实话,若是现代单纯谈恋爱,他一定毫不犹豫就跟赵峋走了。但这是古代,且两人身份特殊,他还有娘亲的仇没有报,怎么能跟着赵峋回峋朝呢?再者说,他也有自己的抱负,他想与赵峋并肩而立,而不是做峋皇的皇后,成为一个附属品。 于是在赵峋越发深沉的眼神中,苏徐行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能跟你走。” 草丛后,阿冬焦急的声音传过来:“少爷!该走了!” 苏徐行最后看了一眼赵峋,无声说了句“后会有期”,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峋的手还僵在原地,等苏徐行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突然收回手,冷笑了一声。 萧承琰,你会后悔的!待孤踏破琼都那一刻,孤的皇后之位,你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
第126章 苏徐行跟着阿冬原路返回,很快就离开了崖底。 上了阿冬的那辆马车,苏徐行靠在车壁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冬将车内备着的水和糕点递给他:“少爷这几日受苦了,先用些点心吧。” 苏徐行对吃的讲究,所以这一路上阿冬只准备了些耐放的点心,没有带干粮。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苏徐行没有接东西,转过头看向阿冬,“来得倒是挺快。” 阿冬听到问话,便将经过细细地说了一遍。原来阿冬见苏徐行的队伍迟迟没有跟上来,便心生疑窦派了人过去,哪知得到的消息是苏徐行被匪徒连人带马车一起劫走了。阿冬害怕他出事,立刻吩咐人沿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四散着去寻,好在马车留下了不少痕迹,阿冬很快就在断崖那儿找到了马车的残骸,推断人是掉崖之后又连忙将队伍分成几拨从不同方向入山,最终是阿冬带领的这队人马成功进到了崖底。 阿冬想到苏徐行从那断崖掉下去又在崖底待了几日,仍心有余悸:“刚开始猜测少爷是掉崖之后我都吓死了!好在少爷吉人自有天相!要是少爷出了事……” 后面的话阿冬没有再说,苏徐行见他面露担忧,不由得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况且——” 说着,苏徐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你做得很好,及时找到了我。” “阿冬,谢谢你。” 听到苏徐行跟自己道谢,阿冬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然后又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少爷是被何人掳走的?我方才进到崖底的时候好像看到‘恩公’了。” 阿冬口中的“恩公”自然就是赵峋了。 在阿冬面前苏徐行不会刻意隐瞒,于是点点头道:“是他,我掉入崖底的时候是他救了我。” 听到这话,阿冬脸上露出一抹憨憨的笑:“看来恩公真是少爷的贵人,总能帮少爷逢凶化吉。” 苏徐行闻言点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虽然是赵峋将他“劫”走得不错,但是那拉车的马却不是赵峋弄疯的,可以说若不是赵峋恰巧遇见他将马车劫走了,等那马在队伍里自行发疯,一是不知道要伤害多少士兵,二是若没有人能止住那马,等着他的定然是死路一条。 这是一出毒计。 腥草是一种野草,虽然不至于到处可见,但也不是极难遇见,只是马夫或驾马之人对此都有所了解,所以在给马匹补充饲料或者放马的时候会注意避开这东西。若当日没有遇见赵峋,那两匹马在队伍里发疯害死了他,幕后之人也完全可以推脱成是他们这队伍在休整时让马误食了腥草,这才造成了惨剧。再加上琼帝如今对他的猜疑与忌惮,只怕没有人会计较他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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