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宜唇角漾起一抹冷笑,看来还有一场好戏上演。 又是一个宁静夜。 陶执半梦半醒,总觉得梦见过什么,画面支离破碎,仔细去深想却是一片空白。 他躺在萧玉折怀里,睡得没个正形,还好非人形态的情况下,只是显得花瓣稍微“不羁”而已。 “我刚才梦到了仙君杀人……”他迷迷糊糊的嘟囔道。 萧玉折一头乌发垂在玉枕上,长睫覆下一片阴翳,他轻声问:“你害怕吗?” 青莲花瓣尖尖晃了晃,“不怕,就是仙君拿剑的样子有点奇怪。” “嗯?”萧玉折有时候发现,自己不懂他在想什么。 “明明有两柄剑,为什么只用其中一柄?”想到仙君两手持剑的样子,毫无仙气可言,青莲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 对方没有再出声,青莲迟迟等不到回答,很快也放弃了追问,咂摸咂摸嘴巴又睡着了。 萧玉折眼底笑意全无,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叹道: “因为用那柄剑的是……未亡人。”
第14章 陶执这几日窝在紫阳殿,半步不肯出门。 阳光斜照进窗柩,正好与他擦肩而过,他懒懒地躺在阴影的地方小憩。 他想到了那天窦祯带来的消息,据说像天巫凤王箭那样的神器,一旦与人神魂相融便再难分离。 除非……剖开神魂,可仙君那般谨慎多疑的人,如何能轻易让人接近他? 他心里没有头绪,而且惴惴不安,隐约觉得在浮仙宗多待一天,便多一天危险。 忽然,他被一股灵力托举起来,缓缓飞到了一只掌心中。 青莲花瓣微微收拢,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俨然一副受惊之鸟的模样。 “你在害怕什么?”萧玉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陶执心里多少有点心虚,方才还“当面”计划要你命呢。 他重新绽放花瓣,做出放松的姿态,道:“我又不是茶杯、物件,仙君想拿就拿,反正也不会吭声。” 萧玉折听着有趣,“你的意思是,还需先征求你的同意?” “仙君有事尽管叫我。”陶执梗着脖子说,仿佛随叫随到一般。 反正他暂时死不了,他对仙君用处还很大。 闻言,萧玉折凤眸危险地眯起:“很好。” 然后青莲就被灵力送了回去,在他面前放着小山一样高的书,多是民间灵异志怪的话本。 “车灏送来的先放着,看看这些如何。”萧玉折不冷不热道。 陶执却眼前一亮,之前其他弟子送来的书都无趣得很,跟教书先生一样讲大道理,看得他头都晕了。 没想到,仙君竟然暗中帮他物色了这些书。 陶执满心感动,花瓣随风摇曳得更活跃了,他从花盆上蹦跶起来,然后飞速朝对方偷袭! 他抱着仙君的手蹭了蹭,“多谢仙君!仙君英明神武!” 然后,又眨眼间飞了回去,埋在书堆里继续快乐看书了。 萧玉折看了看掌心,笑意不觉蔓上眼底,他道:“今日我要去翰辰书院,你若是有事便这张符咒唤楚临过来。” “是!恭送仙君!”青莲头也不抬,脆生生地喊道。 …… 夜幕降临,紫阳殿悄然无声,柏树的迎风沙沙作响,一抹清幽的月色落进屋内。 陶执正沉浸在书海的世界,忽然感觉一阵阴风吹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是仙君回来了?”他听到大殿门口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但是并非是萧玉折的,这个时间点窦祯不会来,又会是谁呢? 来人站在大殿外,轻轻叩门,三下轻两下重。 窦祯?这是他们的接头暗号。 陶执立即谨慎起来,他将未看完的话本捎上,从窗柩一跃而下,但是刚离开寝宫便感觉有人出现。 “几日不见,青莲。”一个轻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接着有人捏住他的花瓣,整个拎了起来。 孔宜凭空出现在寝宫外,他晃了晃青莲,道:“啧啧,还有心思看书。” “放开我。”陶执惊声尖叫,“你要干什么!” 下一刻,孔宜将他丢到地上,地上有几处发出金色暗光,掉在地上的话本倏然窜起火焰,燃烧成了灰烬。 可恶,竟敢烧坏我的书!陶执感觉内心的怒火熊熊燃烧,他御起丹田灵力攻击孔宜,但是灵力全然被一个结界拦住了。 他茫然地看着周围,发觉不知何时竟然陷入了阵法之中。 孔宜捏着那张符咒,狡黠地笑道:“不用害怕,这不过是简单的百煞阵。” 百煞阵,又称灭杀百煞阵。是能验明真元善恶的法阵,若入阵者是极恶之徒,便会化作凶阵,反之则不会产生危害。 还有的人会借此检验修士是否被夺舍。 符咒亦燃成火焰,灰烬被人抖落风中缓缓消散了。 与此同时,翰辰书院里。 门内其他弟子皆退下,车灏才正式为萧玉折检查伤势,他本身是单系木灵根,是天生的精神治愈者。 他年幼时被人利用,做了许多丧尽天良的事,后来被北衡仙君选中作为首徒,才摆脱了那般阴暗的生活。 所以,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尝试为仙君解除禁咒。 “师尊,这一个月来禁咒的力量都很稳定,而且留下的痕迹……竟然开始自我修复?” 车灏收回灵力的时候,脸上的诧异还未褪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仙君的沉疴旧疾,那是多少用药物都无法祛除的。 他喃喃自语:“是青莲的缘故?” 萧玉折呼吸绵长,修为沉稳内敛,他微微颔首道:“青莲身上有最纯粹的治愈力,不畏惧九重幽火。” 车灏目光忽然凝重,他决心道,“师尊,青莲对您百利唯有一害……现在是取走凤凰火的成熟时机,弟子可用它炼成丹药,同样能控制禁咒。” “……”萧玉折少见地迟疑了。 取走凤凰火,青莲也活不成。 “仙君费尽心力滋养青莲,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控制禁咒吗?”车灏话语间脸色逐渐激动,陡然语气变得冷酷: “若是有青莲这味药引,弟子定能为师尊研制出丹药。” 萧玉折常年受禁咒痛苦折磨,许多事情都记得不甚清晰,甚至连当初为何养一池青莲,也无从忆起。 “我直觉,并不只是如此。”他眼底的光芒变得笃定。 事实上,他并不如车灏想的那般畏惧死亡。 车灏无法改变仙君的决定,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师尊的这一步犹豫,不知将来是福是祸。 萧玉折望着面前的茶杯,他慢慢握紧了,突然神识感应到一缕陌生的气息。 他皱起了眉头,什么人…… 车灏感觉周围陡然冰冷,接着便发现仙君消失了,窗前只留下一地清冷的月光。 他隐约觉得事情不妙,能让仙君这般心急,莫非是青莲出了事? …… 转瞬间,萧玉折便出现在紫阳殿外。 他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眺望着不远处的一点。 此时月湖亭里伫立着一个人,青年穿着靛蓝色衣裳,与头顶的月色相辉映,成了一道绝美风景线。 萧玉折皱起眉头,冷声责问道:“何人如此放肆?” 青年朝他俯身行礼,语气恭谨道:“在下凌乡宗孔宜,见过尊上。” 仙君的沉默,显然是不记得这号人,孔宜心里酸涩,只能暗中苦笑一声。 “谁让你进来的?” 顶着森寒的目光,孔宜不慌不忙地回答:“弟子自己进来的,还未来得及向尊上禀报……只因事情紧迫,可能威胁尊上安全。” 仙君的目光锐利冰冷,仿佛能洞察灵魂之下。 他或许是在等待解释,或者是在思考这条性命值不值得留下。 孔宜连忙垂下眼睛,他不敢再卖关子,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五行之中相生相克,尊上有所不知,青莲属水却能驭火,此乃天降异象将来必生灾祸。” 他伸出手拂过半空,只见身旁出现了一个漂浮的法阵。 青莲被困在里面,百煞阵内的血色煞气将他包围,他受不住这样的力量,幽绿色的花瓣在颤抖。 萧玉折眉宇间一丝戾气闪过,他忽然笑了: “原来如此啊,你这般忠心耿耿,理当得到嘉奖。” “这是弟子应该做的,万幸尊上能看清他的阴谋,绝了他的不轨之心。” 萧玉折掌心纹路蔓上浅蓝萤光,他微微眯起眼睛,重复了那个词:“不轨之心……?” 孔宜神色义愤填膺,还有几分嫉恨道:“他太不要脸了,竟然敢觊觎尊上!” “弟子只求一件事,如果尊上需要有人来解开禁咒之术,弟子自愿付出一切代价,为尊上分忧解难……” “你在说什么?”萧玉折声音冷然。 孔宜知道自己惹怒了仙君,当即跪倒在地,攥住仙君的衣摆,眼中泛着动人的泪花: “尊上,你还记得当年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吗?你说……我容貌与他有七分相像。” 自打浮仙宗脚下拜师,偶遇仙君的那一刻,他便觉得天上谪仙不过如此。 他此番衷肠情真意切,只希望能有一分半毫打动仙君。 孔宜为达成目的,还暗中用了幻术,所以在仙君面前,无论是面容还是神态,都像极了那位“白月光”。 这个场面,陶执也震惊了,这……这算是对仙君告白吗? 他只能看到孔宜背影,却觉得仙君一定在凝视着孔宜,想象着仙君那张脸变幻莫测,他就开心地想捶地。 “你可知你为何只有七分相像?” 听着仙君堪称温和的询问,孔宜手上力道松了些,茫然地抬起了头。 只见仙君俯下身看他,眼底恍若深渊,根本映不出他的影子,只有灼人的滚烫烈焰。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低声道:“因为剩下三分是他已经死了,你随他去死自然是十成相像。” 那一瞬间,孔宜心脏骤然停止,脸上浮现难以置信的神情。 但是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九重幽火便燃烧了,从脚底蔓延至脸上,内心的恐惧与身体的痛苦,焚烧着他的神魂。 空气中燃烧起一簇簇冰蓝色焰火,舔舐着圆柱、凉亭瓦片,自然也蚕食了百煞阵,接着便从青莲身旁掠过。 陶执躲开了些,生怕被殃及池鱼。 周围很快就沦陷在火海里,地上的孔宜衣裳焦黑破烂,脸上也被烧了半边,他吐了口鲜血,在惊恐中连连后退。 他清醒地意识到,仙君……真的要杀了自己。 但是,仙君却面色阴冷,如同看死物一般看他。 萧玉折眉心红痕刺目如妖,仿佛化作一缕焰火燃烧了理智,他每走一步周身的气息便愈发不稳,隐隐生出了几分极重的血煞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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