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司机其实很好说话,形式温和,也很会照顾人。 他走了过来,接过了元楚星手里满满两大袋甜品。 一袋是按照元楚星要求打包的,一袋就是老板珍藏的甜品。 虽然元楚星不太清楚这两个的区别,因为在他品尝起来,感觉都很好吃。 不过看老板那么扭捏的样子,元楚星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觉,很自然地道谢。 两大袋东西拎起来确实有些重,元楚星不常锻炼,还有点气喘吁吁的,司机接过去的时候,却像是拎起了两片轻巧的羽毛,似乎根本没感觉到重量。 知道司机的性格,元楚星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他从口袋重新捧出小粉,兴许是光线问题,小粉颜色看上去没有先前那么晶莹剔透,肉瓣里像是血线一般的纹路明显了几分,要是它是人类的话,估计此时的样子就是气呼呼的。 不过被元楚星捧在手心里,少年安抚般用指尖蹭了蹭它的肉瓣后,小粉很快就被哄好了,重新变得粉润可爱,更显清透了。 司机大步往前,放好甜品后,又为元楚星拉开门。 “谢谢陈叔~”元楚星朝他眉眼弯弯地笑。 被唤作陈叔的司机眼神似乎软了软,不自在道:“少爷不用客气。” 在车子里坐好后,元楚星按下了车窗,黄昏依旧残存着些许闷热的气流拂过他的脸庞。 他并不晕车,可元楚星不太喜欢狭小而封闭的空间。 那会让元楚星心情变得不好。 所以哪怕坐在车上,元楚星也喜欢打开车窗。 他往外看去。 这一带的景色确实很荒芜。 永夜市并不算什么小城市,可现代化似乎略过了这片老旧的城区。 入目的房屋都很低矮,基本不超过四层。 居民们似乎已经被迁移了,即便是下班的时间,路上也没有看见什么回家的行人。 呼吸了几口窗外新鲜的空气,元楚星才重新倒回车里的靠椅上。 接元楚星一段时间后,这辆车俨然已经成为了元楚星专属的代步车。 所以现在,后排放着不少靠枕,前座的兜网和后排的空间还塞着不少元楚星喜欢的零食。 车速很缓和,昂贵的车辆行驶起来很少颠簸,技术很好又安静的司机让每次出行都是一种舒适的享受。 元楚星其实已经忘了陈叔是什么时候来给他当司机了。 过往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像是空中楼阁,给人一种奇怪的错觉,它好似存在,但如果想要去寻找它确切存在的证据,就只能触摸到幻影。 但是一见到对方,那股模糊不清的记忆就告诉元楚星:这是可以信任的。 元楚星觉得有些困惑。 “陈叔,你是什么时候来我家当司机的呀?” 元楚星忽然很好奇,往前凑了凑。 陈叔似乎被问到了,沉默了好几秒,才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已经很久了。” 人长得魁梧,声音也很沉闷,听上去有些瓮声瓮气的。 “嗯嗯,有多久呀?”元楚星兴致勃.勃地问。 陈叔的声音开始多了点细微的笑意:“那时候少爷还小呢,小小一只,才到我的腰部,还是个小孩子呢。” “诶——我好像都没什么印象了……” 元楚星听得有些莫名脸红,他本来还想问个具体的时间,可他透过镜子看到了陈叔的脸。 陈叔明明单看的时候存在感很强,可是一旦对方不说话,其实很容易被忽视。 他就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回过头随时会在,可平日里从不出声。 元楚星刚来工作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自己一个人去上班,于是那会和陈叔提出想放他假,陈叔一开始还不愿意,常人梦寐以求的带薪假期在他眼中不值一提,比起无所事事,他更愿意给元楚星当一个司机。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少爷?不要赶我走……】 连沟通时都看上去委委屈屈的。 元楚星那会虽然记忆里有陈叔的存在,但是总感觉和他不熟,看到这样有些亲近的短信还觉得有些头疼,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复。 不知道回复索性就先不回复,熟读摆烂文学的元楚星就暂时这么得过且过了。 反正上下班有司机接送确实很方便。 先前元楚星请假在家照顾自己捡回来的男朋友时,司机还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问元楚星有什么他可以帮元楚星做的吗? 元楚星总觉得,陈叔这个问法似乎不太正经。 比起“有什么需要他做的”,感觉他更想问的是:元楚星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有的话,他会为元楚星解决那些麻烦。 他似乎对元楚星很纵容的样子,比起雇主,更像是把元楚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那般。 好像是无论元楚星说什么,他都会一丝不苟地去执行,就算叫他去杀人也可以的那种,杀完后还会问有没有什么其他讨厌的目标。 后来听到元楚星说在放他假时坐了地铁遇到了不讲素质的人,常年沉默的司机还闷闷地说道:“下次少爷出行还是叫上我吧。我是司机,职责就是为少爷开车。永夜市的治安不算好,遇到危险我还能保护少爷。” 他说话的时候总给元楚星一种错觉,他存在的意义似乎只是当一个好的司机,如果元楚星连这点都不让他做的话,他可能会连生存的意志都没有了。 元楚星当时打着哈哈,觉得有些难为情。 但是现在,和后视镜的陈叔不经意对上视线时,元楚星忽的一愣。 注视着那双眼睛时,他脑海对陈叔并不熟悉的记忆一瞬间浮现出来了。 小小的孩子被大人抱在怀中,亲昵地喊“陈叔”; 去游玩回来会开心地举着照片分享给对方看,陈叔常年不变的表情都似乎多了几分微笑; 开家长会的时候,忙碌的父母无法前往,也是陈叔帮忙去的。 一群穿着正常的父母里,最中央的陈叔穿着黑西服,安静魁梧得像是个□□大佬,父母们都汗流浃背,只有小元楚星亮晶晶地坐在他身旁奶声奶气地喊他陈叔。 明明元楚星感觉自己上学的时候应该总是一个人的,现在却多了个一个沉默高大的身影。 ……就像是父亲一样。 其实这些记忆并不算深刻,只有一些画面浮现,更具体的就没有了,不能深究。 但是……很温暖。 元楚星定定地凝视了后视镜里的陈叔一会,慢慢放松自己,倒在靠枕上。 “这样呀……那真的好久了。”他微笑着说,声音多了几分亲近,“真好呀。” -- 元楚星在车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等他清醒过来,就到家了。 陈叔帮忙把东西提了上去,元楚星邀请他留下来吃饭,陈叔犹豫了一下,目光穿过还闭合着的门,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欲言又止。 “小星,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哪里很奇怪,比如你身边的人……” 陈叔说得很含糊,仔细看去,额头似乎还留着细汗。 他像是在顶着什么巨大的压力在说这句话,偏偏还只能说得闪烁其词。 “什么?” 元楚星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元楚星一个字都没听见,只看到陈叔嘴巴开开合合,仿佛在演什么哑剧。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陈叔的喉咙更堵了,毫不掩饰的恶意笼罩了他。 如果不是元楚星还在他面前,门口里那个恐怖的存在,估计已经要彻底杀死他了。 ——那个怪物,很可怕。 他本来是想要让元楚星警惕他那个男朋友的。 莫名被元楚星捡回家的青年,危险得像是一个行走的核.弹,随时都可能把永夜市搅得天翻地覆。 陈叔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恐怖的存在,只一眼对视,他的所有都要被看穿,过往、能力、一切。 那双写满冷漠的红瞳似没有感情的神明,所有存在都会消亡在神明眼眸开合之间。 无法与之对视、无法记下身影、甚至无法去聆听祂的声音。 就像是某种高维生物偶然降临在这个世界,所有人在祂眼中都是渺小的、不值一提的。 任何想要记录祂的人,都会死在无止境的疯狂之中。 然而这样可怕的存在,竟然和他要保护的孩子有着交往关系—— 陈叔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人类才有的情感,陈叔不相信对方会懂。 比起两情相悦、喜爱元楚星才和元楚星交往,陈叔觉得云藏月一定有着更大的阴谋。 ——但是无法说出来。 任何直白的提醒刚在嘴巴里打转,喉咙里就漫出腥甜。 连这样拐弯抹角的提醒都无法说出口。 ……简直就像是什么被恶龙死死藏住的珍宝,根本不容许任何人去触碰。 听到元楚星的留饭邀请,陈叔听到自己在拒绝。 不、他想留下来,他想见到那个恐怖的存在,想质问他留在元楚星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是这一刻,陈叔的身体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操纵着他说道:“不了少爷,我回家吃就好。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说的。 但是,无法控制自己。 只有进电梯时,陈叔才感觉自己身上的控制松动了一下,担忧的视线落在元楚星身上,“……不要伤害小星。” 他在心底求着操纵自己的那位恐怖存在。 “不要伤害那孩子……” 回想起那双明亮干净的蓝眸,陈叔心里就生出了无尽的勇气。 很久以前,永夜市曾有一个很懦弱的父亲。 没有什么出息,一直开着出租车,赚着仅够温饱的钱。 他的老婆很快和他离了婚,留下一个孩子。 孩子很小,却很懂事。明明还是想要被仔细照顾的年纪,却肩负起了这个家。 “爸爸出去开车赚钱养家已经很辛苦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爸爸不用担心。” 说着这样话语的孩子笑容那么纯洁可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珍宝。 但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他的孩子被盯上了。 有一位钝感的父亲,懂事反而会让孩子更容易受伤。 等父亲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孩子不知何时变得沉默寡言。 “……爸爸,我不想上学。”孩子这么说。 但是父亲没有任何想要了解孩子为什么不想的意思,他只说:“不许任性。不去上学你还能做什么?” 孩子便安静了下来,乖乖地背起书包继续上学了。 再然后,是孩子死亡的消息。 原因是失足。 父亲疯了,变得浑浑噩噩。 他不相信自己那么可爱乖巧的孩子会因为失足掉下楼摔断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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