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时归真的按照要求挑选笋,孟鹤轩盯着被叶时归紧紧抓着的衣角,眼底思绪万千。 萃了毒的银针从袖中露出尖尖,孟鹤轩眯了眯眼睛。 寒芒过,几只碗口大的毒虫从叶时归身侧半米处掉落。 那几只毒虫长得还算能看,叶时归松开衣袖蹲下身伸手翻了翻那几只小东西。 “我还以为你会趁机弄死我,什么时候藏的针?” “师尊若是能被几只毒虫放倒,大概就活不到现在了。”孟鹤轩撇开视线,显然不想回答另一个问题。 叶时归从地上起身,拍了拍手凑到孟鹤轩耳边又问:“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出手?” “你自己心里有数。”孟鹤轩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笋够了,我带你去抓樱月雀。”叶时归晃了晃手中的篮筐适时转移话题。 孟鹤轩捏了捏眉心,眼里满是疲惫。他仰首看一片竹叶轻飘飘落下,拒绝道:“不去,你帮我送回去,然后自己去。” “也行。” 待叶时归将所有食材准备好已是夕阳西下。 还没完全下山的夕阳将天边点成橘色。叶时归揉好面团,刨开笋皮,将樱月雀剁成泥。身后分有七个小锅炉正在咕噜噜响。 叶时归将包好的饺子排排放,孟鹤轩则靠着一颗梅树闭目养神。 等包好饺子,叶时归用灵力将七个锅盖一起托起。将肉捞出以后又分别放入一块拳头大小的肉泥,再将锅盖盖回去接着煲一炷香的时间。 肉糜取出以后,再用纱布过滤出澄亮的汤水。七份用料不同最后都炖成一样的肉汤倒入一口大锅,水开以后慢慢下入包好的饺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碗看起来就非常有食欲的饺子就被端到了园中石桌上。 孟鹤轩一整天就吃了两口东西,早就饿了,不然也不会靠着梅花树就眯到现在。 香味勾人馋虫,系统默默消失。既然吃不到,那就眼不见,嘴不馋。 饺子皮薄,熟了以后几乎能看到里面包裹的馅料。料足,随便夹一粒都是一副要撑破皮的模样。汁水多,咬一口,肉香裹着笋的鲜甜极大满足了味蕾。 孟鹤轩吃相斯文却也没放过汤水。 他看着空了的瓷碗,突然道:“师尊手艺不错,若是日日不重样就好了。” 叶时归吹了吹热汤,颊边还沾了点白色的面粉。他头也不抬地问:“日日不重样,你就能放弃杀我的念头?” 孟鹤轩挪开视线,随口回道:“或许吧。” 一口汤落肚,暖得人要眯起眼睛感叹世间美好。叶时归咂舌应道:“美得你,今天开始你就啃馒头得了。” 孟鹤轩勺了一勺汤,沉默不接话。 “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呢?”吃饱喝足以后没事干的叶时归就想逗逗徒弟。 孟鹤轩挑了挑眉:“你说呢?” “如果哪天我死在你手上,你后悔了怎么办?” 这话问得好笑,哪有人会因为仇人死在自己手中而后悔的。 “师尊可还记得捡到我的那年是怎么个情景?”孟鹤轩突然问,语气平淡,仿佛就是兴致到了聊聊过往。 叶时归脑中飘起雪,满地的梅花红艳艳。 他露出一个笑,双手撑着支在下巴上,笑眯眯地应:“记得,春末夏初,天还有点凉。” “那年我十岁,一席白衣的师尊落在我身前问我要不要跟你走。那时候我以为我迎来了新生,结果却是进入了另一段漫长的黑暗。”他收回落在梅树上的视线,眼神凌厉,说出的话却没太大起伏,“如此,师尊又怎么会觉得我们能和平相处?”
第10章 哭了 他来得太迟,如今这般境地想要和平相处简直痴人说梦。 孟鹤轩虽宿在软塌上,看着老实,夜里甚至能睡熟。但他身上藏了不少东西,随时等着取叶时归性命。 他来得又那么刚好,赶在了一切还没发生时,还有时间和精力去改写结局。 碗里的清汤倒映出精致的眉眼,脑海中是系统絮絮叨叨说着二人初遇的过往。没有什么情谊可言,一个落魄如乞儿,却眼神干净。一个白衣缥缈,心思阴暗不可见日。 没有大雪,没有红艳艳的梅花。没有温情,只有肮脏的设计。 叶时归端起碗将里面的汤一点点吞下,他擦了擦嘴角,眼里是藏不住的疲惫:“为师累了一天,先去休息了,你自便。” 他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一只手从身后扯住他的衣摆。叶时归回头看了一眼,满树红梅绽放,眼前的人和树影重叠。花瓣纷纷扬扬,隔绝了两人正对的视线。 一时间就连废话最多的系统都安静了下来。 一阵风吹过,佛开满地鲜红,将人飘忽的心绪扯回。 “怎么了?”叶时归问。 孟鹤轩紧了紧手心,手里的布料绵软如天边的云彩,莫名的有几分烫人。他突然松开手,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和无措,很快又被冷静一点点盖过,恢复了往日模样。 “不吃馒头。”他盯着叶时归看了许久,最终挤出这么一句话。 “好。” 这天夜里,孟鹤轩侧着身子背对着床边方向看了许久的月。 系统拿着笔,抓耳挠腮许久,写下了几个字:宿主大大来的第四天,吵架翻旧账。 叶时归自和孟鹤轩说完那些话以后,夜里难得做了个梦。 梦中他还小,十一二岁模样。 小叶时归有段时间身子不好,夜里经常做噩梦。梦里是何等情景,醒来早忘得一干二净,小叶时归只觉得胸闷,难受得想要流泪。 他身子不好,有三年没有出过门。家里的长辈将东西搬到他面前,想依此填补他对外界空缺的三年时光。 他常做梦,不论在梦中嘶吼得多大声,多痛苦,醒来皆是一场空。 三年,一千多个夜晚,记不住漫长又短暂的痛苦。 一夜光景,几个时辰。眼睛一闭一睁,如此短暂。 三年,一千多次的睁眼闭眼,又是如此的漫长。 十一二岁的小叶时归因刚做了一场梦,醒来后手按着心口处气喘吁吁。他喘着气,按在胸膛上的手用力得发白,即便如此还是想不起来为何会如此难受。 缓和了好久以后,他下了床,白嫩的脚丫子踩在毛绒地毯上。窗帘被一把拉开,阳光洒落。他下意识伸手挡住阳光,又透过夹缝看到了底下园中盛开的玫瑰。那么大一片,在阳光和露水下妖艳地生长着,绽放着。 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他透过玻璃,看窗外景色。阳光落在脸上,手上,温暖又温柔。小叶时归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身体不好的他活动范围有限,偶尔下楼在院子里晒晒太阳都比较难得,他抬起手,看着掌心的脉络默默在心里说出了一个数:“九百九十九。” 只差一天就满一千了。 “少爷,地上凉。”管家敲了敲开着的房门出声提醒。 地上铺着厚厚一层毛毯,夏日最热的时候也不曾撤下。 怎么会凉呢? 小叶时归扭过头,乖巧应道:“今天天气很好,我再看一会,不凉的。” 最后三个字声音轻轻,就像是被风托起的鹅毛,没什么重量。 管家却听到了,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疼惜,接着几步走到窗边将手里的披风盖在单薄的身影上,然后看了眼火红的玫瑰忍不住出声提议:“少爷要不要到园里用餐?我让她们准备准备。” 小叶时归的眼睛亮了亮,很快又暗淡了下去,他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不用了,不麻烦了。 他看着玫瑰,想的却是上回出去晒了半小时太阳,结果着凉害得大家忙前忙后地跑。 四月的天,还不稳定。再有一个多月,就不麻烦了,就不会那么容易着凉了。 他这样想,然后转身坐回了床上:“今天要一杯牛奶,麻烦林叔了。”叶时归坐在床边,双手压在床上蹦了蹦,笑眯眯地说。 “好。” 林叔出去后将门轻轻带上。 小叶时归松了一口气往床上倒去,柔软的被褥将他重重包裹,他将脸放在上头蹭了蹭不是很想起来。 林叔中间过来问了一回,问要不要将早餐拿到房间,被小叶时归给拒绝了。 他恋恋不舍地从被褥里起身,拿起枕边昨夜就被人准备好的衣服换了身上的睡衣。 他皮肤很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白色衬衣加黑色背带裤,再搭一件米色外套,妥妥的阳光小少爷。 他温柔,离阳光却很远。 用过早餐后,小叶时归将佣人温好的牛奶捧在手中。他低头,眼里情绪被很好掩盖:“林叔,爷爷是不是又去拜访那个医生叔叔了?” 林叔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老爷说少爷你怕苦,去问问罗医生能不能换个药方。” 小叶时归将杯子一放,仰靠在椅子上,有些长的刘海遮住眼睫。他看着倒映在眼中的林叔取笑:“林叔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连撒谎都不会。” 林叔脸一红,张口想要解释,被他给堵了回去:“林叔,要是真能好,爷爷怕是会给我直接灌药,然后再喂我蜜饯去味。你怎么跟了爷爷这么久,还没我了解他。” 管家眼尾一红,心底满是疼惜,他强压下堵在喉咙间的酸涩情绪,张口劝道:“会好的。少爷要不要去园里转转,整日待在屋子里,精神气都快磨没了。” “好,林叔陪我走走吧。”小叶时归将杯子放回桌上,点了点头。 见他同意出去走走,林叔内心松了一口气眼里泌出了几分笑意。 自上回着凉后,小叶时归就不怎么出门,整日窝在房里看书。只每天清晨起来那会,不穿鞋子走到窗边往下望去。有时候醒得早,看得久一些。醒得晚就像刚刚那样,被林叔叫着回到了床上。 总归要看上一看,哪怕两三分钟都好。 园中种了十多种玫瑰,花期早的已经开过一茬,花期晚的还没长出花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香甜的气味,不浓不淡,并不腻人。 小叶时归张开双臂,沉浸在温柔的阳光和花海下,整个人呈现一种放松状态。 “林叔,我想要一棵梅花树。花要红艳艳的,香味要淡,若隐若现,不要浓。”他收回双臂,两手呈合拢状态,仿佛手心中捧着什么。 “好,就种在少爷窗户那块,这样少爷每天都能看到。”林叔指着一块空地说。 “好。”小叶时归兴奋地点头,视线顺着管家的手望过去,眼里仿佛长出了一株开满红花的梅树。 梅树很快就种好,光秃秃的一棵树,看不出死活。 时间流转,三个月过去。 小叶时归每日灌的一大碗苦药似乎起了作用,虽还是记不得梦里情景,但是醒来时难受和胸闷的感觉减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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