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呜呜QAQ” “上车。” “欸?” 卫晩岚睁开眼眸。 神思从梦境当中抽离出来,回归了现实,定定神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长安醉仙楼外,面前是马车,他被人扶着站在街面。 他想起来了,刚刚睡着了,现在他们要赶夜禁出城,去洛阳查案。 卫晩岚揉了揉眼睛。 青年车夫突然沉声重复: “手给我,上车。” 此人哪怕坐着,都能让人看出其身材高大。车夫的相貌并不能称作格外好看,但绝对能称作俊朗。浑身的粗布麻衣灰褐色短打,反倒是能够显出此人,有着宽阔的肩膀与挺拔的背。 卫晩岚兴许是傀儡小皇帝当习惯了。 听到这么句带着命令口气,甚至还有点趋近于赌气的话,他竟然直接反应并不是生气,而是怔了怔,然后当真乖乖递出了自己的手。 白嫩嫩的龙爪爪搁在车夫的大掌掌心,卫晩岚却被烫着了似的向外一弹。 “小公子怎么了?”萧霁问道。 卫晩岚蜷起手掌。 也不知该怎么描述。 那车夫的掌子上有太多硬茧,手心还很热,硌得他疼。 可是他又不愿把实话说出来,毕竟车夫们东奔西走做体力活的,有茧子很正常,直说平白惹人家不高兴。 他被车夫接触到的龙爪爪也很烫,皮肤的温度莫名地攀升,他直觉这种感觉很古怪,本能地有点害怕这个车夫。 但现在马上宵禁,想换车也晚了。这车的条件也不赖。 卫晩岚重新登车,被那车夫拉着,手掌蜷在那车夫的手心,上车安顿好之后,那种热辣辣的摩砂感犹在。 卫晩岚的小脸突然就红了,以为是没睡好。 车里有被子,是新崭崭的,看来这车夫是个讲究人,不仅没让他闻见出租车里偶尔会有的那种热烘烘的臭臭的味道……车里是若有时无的,木质香调味。 卫晩岚喜欢这种气味。 拉过被子要打瞌睡。 那车夫的嗓音依旧很沉闷,言语隔着车板从外头传进来,话是对萧舍人说的: “你——要带他去哪里?” 萧霁可能也是这一天被折腾困了,只是感觉竟在个平民身上散发出种压迫感,他没有特别在意,以为这是错觉而非敌意。 萧舍人保持风度正常地报出行程: “劳你载我们去趟洛阳。路上务必谨慎,兄台的车资我会多给。”
第067章 山道间修罗场 “驾——” 马鞭鞭梢急响。 车夫赶车, 车驾开赴洛阳。车走了一夜。出了皇城去长安若干里,两侧景色疯狂倒退。 晨光初乍。 卫晩岚睡醒了,小鹿眼眨巴眨巴, 他打开车窗探出脑袋, 泛起种外出旅游的兴奋感: 外头是原野。刚过完春节。 天气转暖, 卫晩岚扒着窗框俩眼亮晶晶的: “萧先生。你看,路边刚才有迎春花开了, 还有那些柳条,上面都挂满细细密密的疙瘩, 不久它们就会长叶子叭。” 卫晩岚的语气里面,透着他单纯对春天到来的欢喜。 萧霁这时候也睡醒了, 见卫晩岚露出了几分少年心性。这让他觉得,带他暂时上东都查案,远离苏晏一阵,可能是对的。 萧霁不知何时掌中多了把文人折扇: “抵达东都洛阳之前,会遇到很多好地方。雍州有羊血饸络,鲜香无比,蒲州有蒸饺,包法花式多样,皮也有各种颜色的。洛州水席更是好滋味……” 卫晩岚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迅速地点点头,微笑道:“那请萧先生带我去尝。” “花言巧语。” 好像听到阵低声,卫晩岚听得并不太真切。 萧霁眉头微动, 也听见了, 觉得有些奇怪。 卫晩岚打开车门, 对着车夫峻拔的背影, 也忘记昨天被握爪爪的事情了,就很友好地打招呼说:“车夫您好!” “嗯。” 好高冷的车夫先生。 卫晩岚抖了抖耳朵, 想到刚才那道奇怪的嗓音,他歪着脑袋试探:“您刚才说话了嘛?” 听他冒头出来居然为了维护萧霁,摄政王没答语。 而卫晩岚则是见到车夫不吭声,虽然觉得他有点没礼貌,小小不开心,但还是不欲多言。 卫晩岚把龙脑袋收回去,在车里委委屈屈: “萧先生,你再说说好吃的叭。说点别的也行。” “好。公子想听故事吗?在下给你念几首诗。应和这沿途初春好风景。” “太棒啦!” 车里传出卫晩岚的欢悦声。 萧霁满腹经纶,此人信手拈来都是轶闻掌故,车里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必定就收不回去。 摄政王在车外咬牙。握着马缰绳的手背,青筋隆起。 他无比后悔因为醋了萧霁而失去优势。 已经无数次在脑内设想,要把萧霁丢到边关吃沙子,小白脸也必须得给他吹成核桃皮。 苏靖之胃部像是块湿帕子被人攥着绞。 车里已经开始讲故事了: “小公子,春天开玉兰花,可你知道玉兰花摘下来之后会变色吗?” “诶,会变色嘛?” “会的,约莫一炷香工夫,玉兰花瓣就会不复白皙,纹理呈现出棕褐色。” “这我还真的不太清楚,我很喜欢玉兰花。” 萧霁道:“有两句写玉兰花的诗,‘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如果路上见到玉兰花,可以把它折一枝插在车壁。伴我们向洛阳徐行。” 苏靖之的眉头紧蹙。希望整座山都没有玉兰。天下无玉兰。玉兰灭绝。 耳边听见叽叽喳喳的鸟鸣,早晨的鸟儿很多声音很稠密。 心念闪动,苏靖之决定扳回一城,故意提起声音: “外头有好多长尾巴喜鹊。” “真的嘛!在哪里!” 咔哒一声马车车门开了。 龙脑袋乖乖地冒出来,在左看右看。 虽说背对卫晩岚,苏靖之却悄然抬起嘴角。小晚喜欢小鸟,萧霁配知道? ——长尾巴喜鹊可真给面子。 苏靖之本来对什么鸟鸟雀雀的没什么兴趣,从小狩猎也打过不少它们的同类。 结果谁知今天这山道中的鸟儿,个顶个的友好亲人,他驾驶马车慢行,喜鹊就纷纷落在车顶,还有三两只飞下来跟卫晩岚互动。 于是卫晩岚抬起龙爪爪。 喜鹊搭在卫晩岚指头上,蜷起脚爪子。喜鹊歪头。卫晩岚也歪头。 一人一鹊看得苏靖之觉得可爱,满肚子压着他私自逃跑的火,暂被遏制住。他回头用余光瞟了眼车里的萧霁,像在看香蕉皮或者甘蔗皮,多余。 “车夫大哥,我可喜欢小鸟了。我家门外散养了好多只。” 你那些小麻雀本王一只都没动,还在树上挂着呢,在等你回去。 苏靖之瞥了眼喜鹊:“它的嘴很尖。” 喜鹊啄。 苏靖之蹙眉。 喜鹊也被吓到了,卫晩岚龙爪子一抖。几只喜鹊飞起来。山林里的喜鹊互动游戏暂停。 萧霁因为带皇帝出来担着天大的干系,他也不欲让皇帝跟外人接触太多,于是立即将主场转移到车内: “公子若听够了诗歌故事,在下还会说番语。” 番语就是外国话。 以前卫晩岚躲在观风亭时,曾听到过鸿胪寺卿讲外语,觉得很新鲜,很有意思。 所以卫晩岚收起刚才架着小鸟的手,他回眸: “那就来一段叭~” “To be……” “驾!” 苏靖之眼神冷漠,跟萧霁互相把对方当成了外人,觉得他敢用蛮夷话花言巧语。 这是花言巧语升级。不能忍。 马车突然急速地在原野移动。 卫晩岚身形摇晃,听见车夫在旁边喝道:“坐稳了,有山路!” 声音方落,变化骤至。 马车车轮忽然在山道上疾驰,车厢陈设簌簌而动,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 车夫走得是盘山道,卫晩岚恰在右手侧,他在内侧没能感觉到车身有太大的变化。 可是坐在外侧的萧霁却已经如竹筒炒豆子似的,上颠下颠,眼冒金星,颠得头痛欲裂。 “哇啦——” 萧霁做干呕状,接着扒住窗框吐在外面。 卫晩岚过去想扶起他。 可是萧霁又哪敢?这并不合适,他担心沾到皇帝身上秽物,只摆摆手,示意皇帝与自己千万保持距离,万万不敢从窗框收回脑袋: “哇啦!”又吐了。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名门公子的风度可言? 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漏气了的口袋,哗哗啦啦地往外倒东西。 “好番语!好番语!” 萧霁趴在车外,提起嗓音说了声“你——”但实际上,就凭他的身体素质,此刻半个字也讲不出来。 卫晩岚打开车门连连恳求: “车夫先生,咱们慢点爬山道吧,我朋友人再吐就要去看大夫了,球球你啦……” 可是对方哼了声。 语气变得更冷,听到卫晩岚求情,反而把车辆驾驶得跟飞起来似的: “——这段山道必须要快爬才省马力,是他不中用,坐马车爬山道就快吐出胃来!” 似乎车夫说得也没错。 车辆正在翻山,若马匹慢慢地爬,马儿其实会更加负重,虽然说这车夫疑似有故意找茬的行为,可是证据不确凿,萧霁觉得自己被害,但是依旧没法确定。 受害者萧霁吐得有气无力,不可能再有力气发难。 卫晩岚只好友情地把萧霁放在车厢床上躺着:“好,睡吧,躺着应该就没事了,不晕车。” 还在照顾他! 这么个绣花枕头有什么好怜惜的? 私奔也得选个能干活的,你今后去喝风吗? 果然恋爱脑使人蒙蔽。 大魏摄政王这会儿已经不想着文官也能够处理朝务定国安邦。现在就仅从择偶的角度来讲,英武的雄狮不允许这种病歪歪的雉鸡踏进他的领地。 车里萧霁强打起精神,满头满眼的金星还在冒。萧霁的眼睛只能半睁着。 卫晩岚也不忍心看好朋友如此难受,所以就坐在好朋友榻边,对他安安静静地守着。 车里太融洽了。 车外的苏靖之想让情敌难堪,却意外给心上人跟情敌造成了独处的机会。成了局外人。 长安与洛阳相距约七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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