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报以同样态度反问: 【就这么简单?】 卫晚岚:“嗯。” 404有点不太明白。 按说,苏靖之是《大魏摄政王》这本书中的男主, 作者给他主角光环里,就包含有身为上位者所必须的洞察力。 苏靖之善于分析判断, 他甚至能从秦臻细微的一点点动作,判断出秦臻有意图篡权, 他必不可能会被宿主这么鬼扯的借口给骗过,主动把答案告诉宿主。 这提醒了系统。 系统做出更多回溯。 竟发现男主苏靖之对待宿主反常的地方,远远不止这一件: 天禄阁之后再无造反行动,亲自寻宿主、王府让书房、屏退大军独自与秦臻血战…… 如果说一次两次,它还能解读出苏靖之这样的行为,背后是出于对大局的某种考虑。 但随着堆叠的次数更多,404只能去寻找,驱使摄政王这种行为的更深层心理。 曾经它以为是男主对宿主怀有不轨企图。 宿主那么漂亮,还是皇帝,又年轻性子还软,恰能满足摄政王的兽/欲跟征服欲。 如果跟卫晚岚发生关系, 那是既占有了美人, 还霸凌了天下之主, 可以得到难以描述的爽感。 但现在……它不得不再把这种感情重新审视。 因为如果单纯想跟宿主睡个觉, 摄政王已有很多次机会。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你在这之前在干什么?】系统问。 “哪之前?” 【得到生辰时刻之前。】系统把话问得更准确。404每个字都在仔细地听。 卫晚岚哑声回忆,呆呆的: “也没什么, 我碰到他伤口,他生我的气了,还写坏了一封折子,我就轻揉了揉他的后背,……顺毛捋,你知道,就跟以前似的。” 如果以前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系统还能听得一笑了之。 然而现在当404觉察出来异样时,所有的异常行为似乎都能找到呼之欲出的解释。 404的语气陡转严肃:【——把我下线那天所有错过的事说给我听!记起多少就说多少!!!】 这让本身状态就不算好的卫晚岚,迟疑地重复道: “摄政王让我穿着女装去他书房里,给他倒茶。” “朕还给他捏了肩。” “后来他跟我说话,在快猜出朕在打听他生辰八字之前,我被吓到了,就去捂住他的嘴。” 薄红给卫晩岚苍白的脸带来丝血色。 404用电子音极重地问:【即便如此,他也没杀你,还相信你,告诉你他的秘密?】 “嗯。” 卫晚岚沉默。 他在跟404理了理这段前因后果之后,竟发现摄政王那天……居然并没有为难他。 天平在友善跟利用之间来回摇摆。 最终决定稍微向左偏斜那么一点点。 卫晚岚身体在被窝里微微舒展几分,熬过了腹痛与低糖,侧颊蹭了蹭枕面。 但接下来耳边404的尖啸吼得他一阵心慌。 【——不管了!什么都不要再准备了!】 卫晚岚眉头凝了凝,心脏在胸腔里怦嗵急跳,他怀里重新贴上404调出来的巫蛊娃娃,纸条就在他的手边: 【你现在就去找到他,杀了他,什么和平不和平,直接接管他的权力跟部队,必须赶快!】 这不是肉/欲。 更像是,在意。 是在这本满纸权谋策略的性冷淡小说《大魏摄政王》里面,生生给男主扯出条感情线。 大权臣喜欢上宿主了,很危险: 如果宿主对他无意,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巧取豪夺强制爱。凭借摄政王的恒心跟占有欲,宿主太娇软了,下场会很可怜,被吃得死死的。 而如果宿主不幸也对摄政王有意…… 被这本书里最英武伟岸的男子所吸引,摄政王所有宠爱与保护,必然会让宿主沉溺其中,他会被感动,以致于忘记自己还有杀死权臣的任务。 更何况宿主心眼还那么好! 上次摄政王就用一声“别怕”,使得宿主违背它的意思,按回刺杀戒指的机关。 ——走向已经无法控制…… 当断则必须要断! 趁着摄政王的感情处于萌芽时就断! 趁着宿主现在还懵懂时就断! 否则卫晩岚只有时限到期后被噎死,他根本完不成任务。 404狠下心肠,在脖子后头给卫晚岚来了阵噼噼啪啪的电流。 噼、啪,噼啪噼啪! 这次的电流很强,程度仅亚于天禄阁的那回。 卫晚岚腾地从床上坐起。 身体通过的电流太强,电麻了指尖跟脚尖,电得卫晚岚几乎以为自己要就此死过去。 他捂着麻痛的手,被电得紧紧捉住床帘:“呜……” 【去、做、任、务、杀、了、他!】 这个系统,从来没有用过这么恶狠狠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卫晚岚很害怕。 他们之间不再是合作关系。404像变成了持刀在身后威胁他的歹徒,卫晚岚浑身发颤。 【住口。不准哭。他不死我就电死你。】 床褥间那个巫蛊娃娃又凌空飞起来。 卫晚岚哆嗦着将它拿在手里,眨了眨又红又胀的眼圈,仅仅是半分迟疑,就被系统加大了电流制裁。 噼啪! 卫晚岚被电得浑身剧痛,现在可不像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他现在就是在受虐待。 “……别电我……对不起……好疼,我去,对不起、对不起……” 卫晚岚的眼泪滚下来。 湿漉漉的,打湿了脸,长睫毛盈着水珠,模糊了视线。 他用龙袍的袖子很没出息地擦不停掉下的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是他再也不敢对404说出任何讨饶的话,甚至根本不知道404为何突然如此改变。 ——明明404虽然有点暴躁,却一直对他很好的…… 颤抖着穿好靴子,颤声叫安如意准备车舆,哆嗦着手拒绝了宫女们热好了的午饭。 卫晚岚踏上代步工具。 “去中书省。找摄政王。” 安如意在背后猛追:“陛下、陛下——方太医待会儿还会来复诊的呀,陛下……” *** “不在中书省?” “对,”负责回话的是中书省一名官吏。“回禀陛下,王爷去劳军了。” 卫晚岚吓得一哆嗦,怕系统电自己,在龙袍里抽了抽身体:“他在哪里劳军?” “回陛下,”官吏躬身,“王爷不慎碰翻了个烛台,觉得屋里窒闷,起身出去透透气,这才出门劳军。在禁军军营。” …… 北衙禁军在宫城以北,有片独立的驻地。 南北衙禁军地位举足轻重,一直都是苏家的嫡系。另有一层更亲近的地方,是摄政王从小到大,待过最久的一处军营。 小年。 军营里煮着热气腾腾的饺子。 浓郁稠密的白烟,徐徐向上升起。 伙夫笊篱将饺子从滚开的沸水里捞出来,饺子鼓肚白白胖胖的。再把肥鱼般滑溜的饺子滑入将士们的碗底,淋了香醋,营地满是饺子馅儿味道,混合腊八醋酸酸的气息。 唐团大口大口地吞食饺子,好饺子,肉馅儿给得足,每颗饺子里面包着一汪汁水,鲜得让人恨不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不过老大兴趣缺缺。 唐团视线越过碗沿偷瞄摄政王,自从今天中午老大失手打翻个烛台起,他好像就有点儿不太对劲。 本着一个忠实护卫的原则,唐团决定调动一下摄政王的情绪: “陛下从昨晚生病到现在,不知道陛下的病好了没。火头军这回还包了花式饺子,有捏成刺猬的,还有捏成太阳花的……您给小皇帝带回去?到紫宸殿里用?” “你碗里还剩几个饺子?”摄政王问。 “三五个。” “赶快吃,待会儿检阅部队操演武艺,由你代表本王下场为三军演示。” 劳军是朝廷派发下来的福利。作为将士们的回馈,自当展示训练成果给朝廷。 这过程当然不必摄政王出手的。 但北衙驻防军,早在摄政王十几岁,还是苏家少将军那会儿,就与之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他在这里跟大部分的关系,超越了上下级,是袍泽兄弟。 唐团哪敢在这种情况下夺摄政王的风头? “属下不敢!大伙儿可都盼着您指点武艺呢!” 北衙驻军早就在等摄政王莅临了,只是他平时忙顾不上而已。 摄政王:“你是本王带出来的。给你个机会。” 唐团默了默,然后恍然大悟: “……老大的意思是,连属下都这么厉害,老大甚至不必出手,自能展现赫赫神威?” 苏靖之:“嗯。” “老大英明!老大怎么就这么聪明!!!” 说罢唐团从刚才的不好意思,变成现在的跃跃欲试。 苏靖之起身。负手。 驻防地的点将台背山而建,很高。由于山板能够拢音,这里形成了个天然的回音壁。军士的操练声能显得更雄劲,将帅的声音从高台传到台底,经地形润色就会变得更为浑厚雄沉。 苏靖之手扶栏杆,凭栏而视,也只不过瞬息之间,刚才还言笑晏晏的禁军将士,现在就成为了一支列阵整齐的强军。 苏靖之定了定神,能看到连绵的军阵。 飘舞的旌旗。 可是他竟看不清那旌旗上面熟悉的“蘇”字。 只有团似黑非黑的东西,在浮动摇摆。他抿了抿唇。 ——因五感丧失陷入疯狂而死去。 他勾起唇角,觉得唯一知道真相的自己,还不如索性永远不知道。 若他能同样把五感逐渐丧失当成诅咒,倒是还可以带着对朝廷的忠诚跟无悔死去。 但是现在: ……没有语言能形容,面对逐渐力有不支的身体,所席卷而来的痛苦。 他俯瞰这座由他祖辈打下来的山河,即使已经放弃篡位称帝的心思,但仇恨在胸腔里犹如随时要撞破障壁而出的野兽。 苏靖之的掌心紧紧地捏住栏杆扶手,掌背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他感觉自己处于这失控的边缘,却又在即将陷入深渊以前,不断回忆起那双带着暖意的软乎乎的手,手指轻揉他的伤口,按住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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