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轻轻触碰卫晚岚。 手法宛如高超的琴师,一把按住琴身拨动丝弦,力度不太容易拒绝,又充满了细腻的关怀。弹奏像在卫晩岚的心湖上投下一颗颗石子。 激起层层涟漪。 逐渐驱散卫晚岚心中的困惑,直到他沉沦释然。 卫晚岚呼呼向外喘着热气。 湿漉漉的,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猫儿。 卫晩岚一头闷进摄政王的怀里,记忆闪过零星碎片,竟是再也不敢直视对方的手和眼睛,小脸红得仿佛滴血,耳尖轻颤,耳垂红得像珊瑚珠。 他埋进去,在被窝蜷起来大睡。十个脚趾头尖尖都蜷着,今晚倦意太过深浓,于是睡得很香很甜,忙着休息恢复体力,一丝梦境也无。 …… *** 后半夜。 哄睡了小笨蛋,摄政王去打水。 他知道小晚不愿意惊动别人,尤其他在苏家,刚在还因为一点儿误会,被怀疑过动机。 于是苏靖之这次行事,是绝对的低调隐秘,跟他在紫宸殿那回,带着故意戏耍的成分完全不同,他手里端着木盆,盆里盛着是灶房常备的热水。 身影修长如竹,行走在摄政王府漫漫长廊之间。 他这趟没打算离开多久,心意相通,小笨蛋黏他正紧,他也离不开小笨蛋。 但有些话不得不提点。 苏靖之召见了一个人。 阿忠正直挺挺地跪在那廊道尽头。 阿忠非是单膝下拜,而是双膝伏地,这位年龄长于摄政王十几岁,跟先代家主乃是同辈的老兵满脸沟壑。 苏靖之停住脚步。 阿忠则是隔着水汽,看不清摄政王的面孔,但就是能从态度上感觉得出,他很沉沦其中。 ……甚至忘记自己的身份,愿为小皇帝做任何事情。 于是阿忠用平生最诚挚的神情,欲打动摄政王道: “丧魂剑恶名昭彰,但解忧观也在江湖叫得响,首座死前不至妄言,属下希望王爷保重。” 阿忠跟摄政王同属于话少的。 他只寥寥几字,便表达出他的所有意思: 解毒也好,罪己诏也好——这些在权力面前都是虚的。 倘若卫晩岚当真是自知杀不死摄政王,才转换思路改为勾引,对方处心积虑,最终卸下苏靖之的心防,连权力也卸去了。 苏家跟摄政王必有大祸! 阿忠叔与苏靖之之间,有大约几息的沉默。 阿忠叔磕了三个响头,没起来: “少将军!!!他卫家知你面冷心热,换这种方法要你臣服,你若与他好了,苏家从此断送根脉,那不比卫氏皇族当初的下毒诅咒这些伎俩,要更为阴毒得多。” 其实阿忠叔平日心怀光明,沿街遇到不平事,都要出手帮一帮。 但。 这回不一样。 他曾身负先代家主托付,受人之托,必不能忘,他要把苏靖之拉出这场你侬我侬的幻梦。 可苏靖之这时想得却是: 自己已经出来有半刻钟了。那小笨蛋发现没有?他来摄政王府,其实满打满算只夜宿过一次,陌生的环境里,醒来不见人会害怕吗? 苏靖之话音里带了些温柔,他自己也察觉不到: “那时我药石无灵,早已还政了。” “陛下坚持要救。他动用双生蛊,中蛊双方同生共死,在不知风险的情况下,把另一半蛊虫下在自己身上。” 摄政王的声音很轻。 话音唯独流淌在他与阿忠之间,使得阿忠从面贴地板,到缓缓抬头,声音低沉: “双生蛊……” 世人皆知,皇帝前段时间遍撒旨意,向大魏全境寻觅双生蛊蛊虫。 但很多人其实完全不清楚,这东西到底用来干什么的。 当然也更不会清楚,卫晩岚当时待自己多么好,辗转过多少处地方,最后方才探听到,反向使用双生蛊的效果,有可能挽回自己的性命。 如今,苏靖之把他们生死相系的情况,唯独告知了阿忠。 阿忠身经百战,他的眉眼稍稍一抬,就弄清楚了事关重大。 他突然明白为何摄政王不愿在演武场澄清,公然探讨小皇帝对他的情意真假。 阿忠当即表情肃然: “谁杀死一方,就能带走另一方?” ——这对于想让大魏政权垮台的人来说,无异于是惊天喜讯。 这个消息,但凡传扬出去,从此来长安行刺的人,就能每天多出好几茬! 阿忠登时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左右。 便又听摄政王淡声道:“你跟芸娘早在府上见过他,又怎不知,那天真良善的人才是他。” ……是小晚姑娘。 天子穿过女装,这也是桩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两个秘密同时砸在阿忠脑袋两侧,砸得他几乎眼冒金星。 如果说摄政王说到这儿,将一切不便公开的信息和盘托出,阿忠还能再把小皇帝当成居心不良,那阿忠识人不明,也不配当初被前代家主托付后事了。 阿忠谢罪道:“妄加揣测陛下,属下罪该万死。” 回答他的则是阵水声。 苏靖之移开脚步,有点急切要回去照顾他的小皇帝,小晚爱干净,不喜欢自己黏糊糊的。 今夜其实他召见阿忠只有一个目的: 阿忠是王府部将的代表,稳重且死忠于苏氏,这段关系能够得到他的认同,王府众家将就会在他的主持下,不会再有任何猜疑或者异动。 阿忠叔沉声:“属下明白了。” “嗯。”摄政王颔首。 他无法允许流言中伤卫晩岚。 哪怕一个眼神,伤害到小晚的心也不行! 他以前认为自己是理智的。 却不料在坠落情网之后,居然变得有点疯狂。 苏靖之正背对着阿忠,朝卧房去,身后又传来阿忠的嗓音,到底是还抱有几分渺茫的希望,不死心地追问: “可是——难道苏府的第七代将军……” “无缘便没有吧。” 声音与身影消失在回廊。
第136章 小晚不会换气 也不过就是过去一整晚的时间, 次日早晨,摄政王护送卫晩岚进皇宫。 乘坐得还是苏府的马车。 但,苏府众家将的态度, 已然跟昨晚丧魂剑“揭露”他那会儿有所不同。 小和平鸽卫晚岚, 能够敏感地体察出周围细微的变化。 也许昨天他还能捕捉到身边一些人怀疑的神情, 那些人不敢与自己对视,视线躲躲闪闪。 现在却不同, 似乎今早所有人对他,都变成了纯然无比的尊敬。 ……呃, 好像比遭遇丧魂剑之前,还要更胜一筹似的。 有点让他觉得, 到达了个仰慕的极限。 怎么睡一觉起来就有差别了呢? 卫晩岚目光落在膝盖上面的一个木制手盒,盒子里是芸娘给他炸的面叶子。 面叶子金黄酥脆,上面撒着点点白芝麻,芝麻香气扑鼻,他捏了一块,漫不经心地啃食,思索着王府家将变化的原因。他吃得尽量不掉渣,像只小小仓鼠。 车厢里也有摄政王。 两个人并排坐。 自从互明心意以后,晚上又曾发生过用手亲热的事,卫晩岚有点不敢看摄政王,因为他无论看到还是想到对方, 都会心率过速, 他就专心地吃着。 苏靖之却凝视那盒面叶子:“好吃吗?” 卫晩岚:“嗯, 嗯嗯!” 说着卫晩岚拈了一块, 放在摄政王的唇边。 对方用嘴接了,咬下狠狠一口! 那面叶子随之四分五裂, 声音清脆,被这口咬得惨不忍睹。 “太甜。” 已经能尝出味道的苏靖之表达嫌弃。 卫晩岚歪头:“也不很甜嘛。” 但是摄政王又嫌面放得太多,这让卫晩岚觉得有点好笑,他简直是在乱挑毛病。难道是摄政王因为自己从早晨上车起就在吃面叶子发呆,不理他才生气了? ……怎么突然觉得摄政王,还有点点可爱的。 ——他这么大个人,为比芝麻还小的事情闹别扭欸。 “有点可爱的摄政王”,削弱了卫晩岚亲密接触后那点害羞感跟不适感。 卫晩岚把面叶子木盒盖起来放在手边,眨巴圆溜溜的小鹿眼。在接近摄政王撒娇方面,他有着无师自通的天分: “亲亲嘛~” 一句话,引得正襟危坐,一派正经模样的苏靖之,心头重敲擂鼓,当即把持不住。 那吻几乎是以暴风骤雨的势头席卷而来! 他揽着卫晩岚按在怀里,舌尖将卫晩岚的口腔细细检视了遍。 他确定卫晩岚的温度逐渐上升,浑身又红彤彤湿漉漉的,这才暧昧不舍地松开卫晩岚,用覆着粗茧的拇指指腹抚弄卫晩岚的唇瓣。 惹得卫晩岚在车厢里颤,带着细细地喘。 摄政王声音透着哑意。他的嗓音低成一线: “怎还学不会换气?” 小笨蛋大口呼吸,却是天真且茫然地,看着又鼓起来的龙袍袍摆: “这样就不继续了嘛?” “……”苏靖之一时无语。 心绪被他弄得越发乱七八糟,他爱极了他似懂非懂的憨态,又唯恐再有流言传出他什么不好的品行,轻敲了敲车厢半透光的纱帘。 “在这里不行,今晚回紫宸殿。” 结果他又看见小笨蛋更茫然了,便从无语成为叹气,他无可奈何地解释:“状况稍候就能消退,并非每次不处理,就会弄脏被子。” 小笨蛋这才放心。 小小声吐出口气。 心上人的无意招惹最为致命。 但只要小晚能弄懂,有时候他脸皮还挺薄的。 红彤彤软乎乎的一只卫晩岚,挽住摄政王胳膊,赶紧换了个话题: “我们回宫处理国事,突厥可汗怎样了?” 昨天阿史那沙力还被摄政王带着游街,一晚上不见,也不知现在去哪儿了,会不会给长安百姓带来危险。 苏靖之:“跑不了。那头恶狼攒着劲要把使团拖到夏令武试结束。唐团跟丢了丧魂剑,那小子自觉没脸见本王,主动请缨去盯着了。” 卫晩岚:“喔。” 看来突厥可汗果然中计了。 于是卫晩岚又问:“那……既然已经争取到时间,安堂那边怎样?你是不是已经联系上安堂那边,他们怎么说?” 从阿史那沙力启程到现在,得有过半个月。 如果安堂要搞事,要从可汗控制的领域,抢夺回他的亲娘,要快还要趁现在,不能拖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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