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荆棘飞速收回地面,尖刺再次穿出伤口,又带出几道令人麻木的剧痛。 林尽腿一软,跌跪在了地上。 “我的……”他喃喃着没说完的话,可刚一张口,便有血迹涌上喉头。 蕴满灵气的血腥味瞬间四散开来,可萧澜启闻见那味道,却难得不为所动。 他怔怔地看着摔倒在地的林尽,目光缓缓下移,又看见了他腹部贯穿的伤口。 所以说,他讨厌人类。 萧澜启竟笑出了声。 为什么非要送死? 为什么不肯放手? 为什么要做无用的挣扎,非要死了才罢休? 他在他眼里,不就是一只最低等的碧目犬而已吗?不就是一只长不大、不好伺候,勉强养来打发时间的狗吗? 周边的温度诡异地升高些许,但释荆并没有注意。 因为他早已被林尽鲜血中那满溢灵气的味道迷去了心神。 同样察觉到不对劲的还有远处一直观望的寒鸮。 寒鸮轻嗅一下空中血气,眸色一变: “不对!这小子的味道……怀玉圣体!他就是逃走的那个炉鼎。真是没想到,原本想放你一马……” 寒鸮微微眯起眼睛,没说下去。 她只抬起手,随后,掌心银光闪过,多出一把白色的骨弓。 那把弓浑身满是阴寒之气,仔细瞧瞧,弓身竟是以数十块脊骨拼接而成,每一块都携着浓重怨气,单是瞅一眼便叫人毛骨悚然。 寒鸮将骨弓握在手里: “事情有变,来不及将萧澜启引去后山了。我去支援释荆,将萧澜启就地格杀,你去救那人类,记住,务必吊住他一口气,等到回明烛天,再献于尊主发落。” “是!” 魁梧男人领命,立马同寒鸮赶去释荆身边,可还未等他们靠近,寒鸮又突然刹住脚步,顺便抬手挡住了他: “不对!” 她微微眯起眼睛,朝天边远处望了一眼,又瞧瞧那边的释荆。 她眸里闪过一丝不甘,却还是道: “那小子刚才放了信号,烟雨山来人了,撤。” “领主?!”魁梧男人一惊: “那释荆怎么办?来者是谁,烟雨山的道士?我们未必……” “蠢货!来者并不简单,若真是我猜的那人,有他,再加上萧澜启,我们未必能得手,是否能全身而退都是未知数!” 寒鸮低声骂道,同时,收起了手中骨弓。 她微微眯起眼睛: “至于释荆……自生自灭吧。是生是死,看他造化了。” “……”魁梧男人虽然不忍,可既然寒鸮这样说,他也只能乖乖应是。 他最后看了眼释荆的方向,叹口气,便闪身和寒鸮一起隐入了夜色中。 那边,释荆夸张地嗅着空中的血腥味,面上闪过几分狂热: “哈,哈哈哈……这是怀玉圣体?!竟被我误打误撞找见了那个逃跑的炉鼎?!报信,对,我要立功,我要跟领主禀报此事!” 释荆整个人都沉浸在大功的喜悦里,全然忘记了手中荆棘牢笼里的萧澜启。 萧澜启眸中青粲光芒微闪。 明烛十二卫……领主……寒鸮…… 立功?立功之前,先等着领死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个废物只有本尊能杀,你算个什么东西?! 黑雾不知不觉自笼中溢散,萧澜启正欲召出崩云碧火,可下一瞬,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止了势,连带着周身魔气也散了个干净。 下一秒,一把冷玉般的白色长剑携着浓重冰寒气息破空而来。 剑刃刺入地面,在附近结了一层寒霜,白色冰雾溢散,隐隐约约拢住剑身两枚小字—— “欲雪” 来人着一袭缟羽色[1]衣衫,青丝以玉冠半束,身上气息寒凉,却携着些特别的出尘仙气,似三更月,若梨花雪,丝毫不被凡尘所染。 他并未理会地上的欲雪,而是先上前查看林尽伤势,从储物戒中取出丹药喂给他,抬手封住他的伤口,又将人横抱起来。 他抱着林尽迈步走向城门的方向,欲雪随他心念脱离地面,先一步上前,几下便破开了那堵将路封死的荆棘墙面。 他未分一个眼神给释荆,只自顾自带着伤者离开。 释荆哪受得如此忽视侮辱?他抬步上前,可那男子依旧未正眼瞧他,迎接他的只有突然调转剑锋冲他而来的欲雪。 释荆赶忙提起黑荆刃格挡,不过几个来回,黑荆刃便被欲雪劈断好几根尖刺,断口处结了厚厚一层霜。 见状,释荆心知自己不是眼前人的对手,他不愿多纠缠,开始试着向寒鸮求援,可半晌都寻不见寒鸮的气息。 “领主!救我!!” 释荆徒劳地唤着领主,可始终没能得到回应。 至此,释荆才明白,自己已然变成弃子。 他不甘心地咬牙再次击开欲雪,转头想逃,可还未等他飞身,欲雪便先一步刺穿他的胸膛。 欲雪剑尖直击魔族魔心所在的右肋,从他背后刺入,又从他前胸破出。 白色的剑身瞬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下一瞬,冰霜包裹血迹,又碎裂成片掉落在地。欲雪恢复先前冷玉般的模样,自己归入男子鞘中。 “……聒噪。” 男子微微叹了口气,以余光瞥了眼释荆倒地的位置。 “又杀一人。” 他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出一句: “……罪过。”
第54章 前尘往事 男子抱着林尽一路走出金鳞城,城外大树下,一身红衣的小姑娘焦急地转着圈圈,等看见男子身影,她睁大眼睛挥挥手: “师兄!!!” 花南枝一路小跑过来,等靠近了看见林尽身上的血,她一张小脸瞬间吓得煞白: “……喂,林尽!你没死吧?师兄,他没死吧?!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跟鱼老和巽门主交代啊!巽门主会让我进天阶苦修境关一百年的!救命啊!救救林尽!林尽!你不能死!!!” 林尽还没从从昏迷中醒来,人还迷糊着,就听见花大小姐的大嗓门像梦魇似的在自己边上催魂。 他张张嘴,咳了几声,却牵扯到了腹部伤口,痛得他只能闭紧眼睛生生扛过去。 等到痛意稍稍散去些,他脑子稍微清醒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正被人抱在怀里。 他吓了一跳。 “别乱动,你伤很重。” 男子语气淡淡,温声提醒道。 林尽艰难地睁开眼睛。 身边的年轻男子携着股冰霜般的冷意,但气息却很温和。他面容清俊出尘,眉目间是不沾人间烟火的淡然。 刚刚,林尽好像听花南枝叫他“师兄”。 林尽勉强回忆着,也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大师兄?” “嗯。” 果然。 被称作“师兄”,还能如此轻松地将他从魔修手里救出来,估计也只有烟雨山那位大师兄能做到了。 修真界如今有两位天骄,均是武道万年难遇的剑修天才,也是被世人称作最有希望摸到“飞升”门槛的人,其中一位是本书当之无愧的第一女主,另一位,便是这位烟雨山大师兄晓云空了。 晓云空是三宗钰亲传弟子,还是南乾门首徒,论修为论资历都是山门顶尖,加上林尽原本就算半个南乾门人,跟着花南枝唤他一声大师兄也没什么错。只不过这位大师兄在原书里似乎不是什么正面角色,结局也不怎么好,可林尽现在身上痛脑子也痛,没精力细想了。 其实林尽还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被人这样抱实在有点难看,但现在他浑身骨头都像散架了似的,腹部还被人掏了个洞,实在没法逞强,索性彻底摆烂,在晓云空手上当个咸鱼算了。 林尽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浓重困意席卷而来,他觉得自己又要晕了,可就在意识深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突然惊醒: “我的……我的狗呢?” “?” 他这话让晓云空有点茫然。 晓云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望向了花南枝,而花南枝一拍脑门,左看看右看看,赶紧从地上抱起一路跟着晓云空出城、如今正在边上蹲坐着的球球。 “你的狗!快,球球,快见你主人最后一面!别让他去时还留着遗憾呜呜呜……!” “……” 不至于,不至于! 林尽颇为无语,但他没有力气解释了,他最后一点力道,全部被他用来抱紧花南枝送到他怀里的小狗崽。 他的一颗心到现在才彻底放松下来,他蹭蹭趴在他颈窝的那团毛茸茸的温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同他道: “坏狗,还不信我。 “我说了,我能保护你的吧? “下次,不许自己走了……” 林尽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他嗅着小狗崽身上那股火焰和青草交织的味道,彻底沉入了黑暗里。 很疼啊,从小到大,林尽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几乎要撕裂身体与灵魂的痛楚。 也是,和谐社会,才不会有莫名其妙的荆棘从地下蹿出来捅人腰子。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告别这种刀尖走路的日子呢。 好想回去啊…… “小没!不是,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怎么成这样了?!哪个龟儿子把老夫的小没伤成这样?!” 摸鱼子拖着沙哑的嗓音在边上跳脚,没过一会儿,林尽又远远听见一声熟悉的尖叫: “啊!怎么成这样了?!晓云空,花南枝!还有那个姓韩的小子呢?!你们给我解释清楚,我徒弟怎么变成这样了?!” 耳边一片混乱,林尽听不太真切,有时候甚至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他能听出他们的紧张、慌乱,能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手指时的温暖。 他们都在关心他。 他们都爱他。 相比之下,身上的伤,好像都没那么痛了。 那原来的世界呢?有没有人关心他去了哪?如果他悄无声息地死去,会不会有人发现他,会不会有人为他哭泣? 林尽脑子里被一些乱七八糟的糟糕回忆和想法填满,但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林尽从小到大,都不是个被人爱着的孩子。 他记忆里没有他的父母,即便有也是两道十分模糊的影像。在他的回忆里,从他记事开始,他就一直住在小姨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因为不是自己的家,所以他说话做事一直小心又拘谨,不敢跟大人表达自己的想法,不敢争不敢抢,生怕自己做错了事,就连寄人篱下的资格都没有了。 印象里,他做过最出格的事,是在小姨家附近养过一只脏兮兮的小狗崽。 说“养”也不太准确,因为林尽并没能给它一个家,他只是在垃圾站旁边给它搭过一个简陋的窝棚,然后每天把自己的早餐和午餐钱省下来给它买牛奶和火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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