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步走近小巷里,可还不等他将脑中零碎的线索串起,他突然听见墙头那边传来些窸窸窣窣的怪声。 仔细听听,竟像是有什么人在用指甲抠挖砖墙,同时伴着的还有什么人碎碎念的模糊话音。 林尽微一挑眉,同韩傲递去个眼神,韩傲立马会意,过去一把捞住他,几个纵跃便带着他稳稳立在了墙头。 天色实在太暗,林尽看不太清,便调出方才的凝光符,投向砖墙另一边。 结果等光落到下面,林尽看清下边模样,却是意外地稍稍睁大了眼。 正在扒拉砖墙的竟是满庭春的鸨母,那老妇也不知经历了什么,脸上身上黑乎乎脏兮兮的,模样很是狼狈。 除此之外,她身后不远处还蹲坐着小影子,那是…… “球球?”
第35章 误付洪乔 听见这声,球球还没理会林尽,倒是下边的鸨母先像受惊似的仰起脸。 林尽微微皱起眉,让韩傲把自己从墙头带了下去。 他走过去把球球抱在怀里,才回头上下打量那老鸨一番: “你在做什么?” 此时的老鸨已经完全没了先前盛气凌人的模样,她瞧见身前的绿衣少年,再瞧瞧像小宠一般乖乖趴在他肩膀的绿眼睛狗崽,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甚至还往他的方向膝行几步,似是想抓住他的袍角: “公子,是奴,奴该死,你们不是要找那小贱……不,徐姑娘对吧?你们不是要找徐姑娘的尸身吗?就在这!就在这墙里,奴给您挖出来,亲手挖出来,只求你们行行好,放奴一条生路,求求您……” 林尽后退几步躲开她的手: “不用,你先起来。” “不不不,奴不敢,不敢!” “……” 林尽有些懵。 他先前听完故事就直冲满庭春去了,根本没同这老鸨打过照面,他完全不知道在他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人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侧目看看韩傲: “你对她做什么了?” 韩傲也很茫然,他挠挠头,不解道: “我能对她做什么?你走了之后我和柳姑娘确实想办法问过徐姑娘的下落,但那时她就跟个泼皮无赖似的跟我们耍赖骂街,咬死了不松口,谁知道怎么突然转了性?可能是遭报应了吧。” 柳拂心在此时带着秦二爷从另一面跃下,她没注意面前的鸨母,只若有所思地盯着身后的墙: “这堵墙,似乎有些过于厚了。” “是。依她所言,徐姑娘的尸骨应当就在这这堵墙内。” 说着,林尽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了,难怪当时他们在后巷时,法器死活溯不到鬼气来源,不怪他的追魂幡廉价,只因他们站的地方便是鬼气源头。 也难怪徐冬肆的鬼境漆黑一片无法视物,因为她的鬼境并不是执念之地,而是尸身受困之处。 种种细节指向同一个事实,都已经那么明显了。 林尽有些懊恼。 当他发现自己从鬼境出来后还在满庭春后巷时,就该意识到这点的。 徐冬肆被封在后巷的墙中,就如同她在满庭春时一般,无望地困在一个又一个寒冷的雪夜。 她救了很多人,却没法开口请那些过客回头看看、救救她。 身前的老鸨磕了几个头后便伏地不敢动了,林尽扫了她一眼,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残害人命,藏尸多年,应当得到应有的惩罚。但这是凡世之事,我们没资格处理,便先将她押去,到时再走凡世流程发落吧。” 说罢,他望向旁边的秦二爷: “二爷,我想麻烦您,借我些人手。” 秦二爷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小事,他抬手打个响指,便有数个暗卫自各处出现,得了吩咐后,他们拆墙的拆墙,另一人得令,从地上拎起不敢抬头的鸨母,把人亲自押回了侯府等候发落。 林尽抬眸看着鸨母被拎走的背影,片刻,他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了她身上那些烟熏火燎的痕迹。 林尽什么也没说,只抬手揉揉趴在自己肩膀上的狗崽,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又没管住臭脾气,又做坏事了?” 坏事? 萧澜启没有理会他,只在他肩头不屑地轻嗤一声。 林尽微微弯起唇,自顾自道: “不过,我得承认,这次做得不错。哎呀,我们球球崽也会替爹爹分忧了?” “?” 萧澜启受不了了,他从林尽肩膀上撑起身子,打算凑过去一口咬掉他的耳朵,但在那之前,他先被一只手揉了揉脑袋。 “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听见这话,萧澜启动作一顿,勉为其难地放轻了力道,没有一口咬掉他的耳朵,但还是咬得林尽一激灵,差点“嗷”地痛叫出声。 敢碰本尊尊贵的头颅,一样该死!! 林尽知道自己家这小崽子的臭脾气,所以也没跟他计较,只像往常一样用衣袖擦了擦耳朵上的血迹,假装无事发生。 世人都说妖兽野性难驯,如果这次老鸨的招供真是球球做的,那林尽还真挺惊喜。毕竟,要以他们球球殿下的臭脾气,要么不会管这种闲事,要么会选择一口火把制造麻烦的人烧死,现在他居然知晓做事的分寸了,逼出了答案却没伤人性命,的确值得夸奖。 看来自己平时的絮叨说教也并非全是对狗弹琴嘛,崽子这不在耳濡目染之下学乖了?看来他家这小碧目犬还是只格外聪明的,不仅听得懂人话,还能理解他话中深意。 还是自己教导有方,看来以后更要多多引导才是,这样一来,别说教一只,只要找对了方法,未来开个妖兽补习班都指日可待! 林尽没忍住叉起了腰,美滋滋想到。 旁边的人都有各自的事在忙,没人发现林尽自己站在角落里悄悄臭屁。 直到片刻后,有人走来走到他身后,铿锵有力道: “公子,挖出来一节指骨,人确实在里面。” 听见这话,林尽才收好乱飞的思绪,正正神色,同他去了砖墙前。 的确如柳拂心所说,这堵墙格外厚。 它从外面看来确实是一堵砖墙没错,可拆开来才发现,最外层的砖后竟还有一层大理石板。 暗卫们花了不少力气从外边将这石板砸开,才露出其中的泥土夹层。 墙壁内部的泥土早已凝固,挖开又是个大工程,做这些时还得注意不能伤到其内的骸骨。 林尽原本想着,即便自己帮不上忙,也得在边上瞧着些,以防事情突然有变。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质。 韩傲和柳拂心都是锻体辟谷的修士,根本不需要睡眠,可林尽跟他们不一样,他昨日就跟着他们熬了整整一夜,如今眼见着案件走到尾声,他精神也放松了,紧接着,困意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林尽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总之,等他被叫醒的时候,天还没亮,而他本人正蜷在小巷墙边,身周是柳拂心友情赞助的结界,以保他不会在睡梦中冻毙于中云城的雪夜。 经过暗卫们大半夜的挖掘,徐冬肆的骸骨已经被置在了地面的白布之上。 她什么都没剩,只余一小堆不知还全不全的骨头。 韩傲双手抱臂站到了他身边: “现在怎么做,这事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了,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还没。”林尽看看地上那堆发黄的骨头,又回头看看被他们挖空大半的墙: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初霁在哪?” “啊?”韩傲愣了一下: “难道不是被徐冬肆劫走了?” “?”林尽瞥他一眼,神情一言难尽。 旁侧的柳拂心在此时插道: “初霁失踪之时,徐冬肆还没死,这事不可能和徐冬肆有关。所以,初霁的下落仍旧是谜。” 林尽点点头,回头认真看了看被挖出个大口子的墙壁。 这是徐冬肆被困了七年的地方。 他微微垂下眼,道: “不过这属于我额外答应秦二爷的部分,跟这个任务已经无关……” 话未说完,林尽话音突然一顿。 韩傲和柳拂心注意到他的异样,齐齐向他看去,这便瞧见他一双眼睛正盯着墙中裸露的泥土,像是怔住了。 韩傲顺着他的视线望一眼,并没有瞧见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就是一堆泥吗? 可林尽却突然快步走到墙壁前,蹲下身子,也不讲究,直接用自己的衣袖在泥土上乱蹭一通。 韩傲有些奇怪,他上前几步想看看林尽到底在捣鼓什么,待到看清,他微微睁大了眼。 只见林尽竟还真从泥土下面刨出个东西—— 一个颜色偏深的木质边角,瞧着竟像是个盒子。 挖出个角当然不够,林尽还想用手把它整个刨出来,但还没等他伸手,他人就被韩傲一把推开: “得了吧,就你那点劲。” 韩傲随手抄起先前被暗卫用来挖墙的铲子,“哐哐”几下,那木盒就被他整个弄了出来。 雕花精致的紫檀木盒子混着几块泥一起从墙内滚了出来,林尽见状,赶忙上前捧起它,顺便用袖子擦去了它身上的灰土。 做完这些,林尽看看怀里的木盒,又看看身边徐冬肆的残骨,迟疑片刻,还是低头打开了木盒有些发涩的卡扣。 在缀棠的故事里,徐冬肆曾经也有过一个木盒,那里面装的是她积攒下用来赎身的金银首饰,后来,她献出了这些,用它们换了初霁的自由。 而现在…… 尘封多年的木盒打开,里面装的不是华丽的金银,而是满满一盒发黄的老旧信纸。 林尽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他从身前的韩傲和柳拂心眼里看见了同自己相似的怔然。 不过林尽很快回了神,他把木盒好好放在地上,自己席地而坐,小心地拿出盒中信纸。 他生怕这纸年岁太久、受不住启封的力道,因此将动作放得很轻很轻。 满身污渍的薄薄纸张随着他的力道展开来,露出其内娟秀字迹。 [腊月初三夜,霁白:] [快雪时晴,佳想安善。] [当日一别已两年有余,作此书夜,正在霖城帐中,霖西腊月,山风苦寒,岁暮鲜欢,夜长少睡。引笔铺纸,悄然灯前,有念则书,言无铨次。] [……] [姑娘所言,霁从未敢忘,只求尽一人之力,终前志焉。又不知相见是何年何地,溘然而至,则如之何?姑娘知我心哉?] [……] [勿以繁杂为倦,愿徐姑娘常乐,岁月安康。] [霁再拜。]
第36章 无名之璞 这是……初霁写给冬姒的信件? 可…… 林尽心中疑问未出,忽地察觉周遭寒风骤起,他身周下落的雪片又似先前他经历过的那般,诡异地放慢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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