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可你的安排,但……这叛徒,你打算怎么处理?总不能任她在后方自由活动吧?” “稍后我自会设结界限制她的行动,长老不必担心。” 江枕风面不改色,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剑心派长老没多说什么,点点头便离开了。 集议堂很快变得空荡荡,江枕风背着手,垂眸扫了眼主位上闭目养神的访云子,什么话也没说,只如方才所说抬手结印,往她脚下刻了个法阵。 访云子微微睁开眼,眸中没什么情绪。 从她毁去登闻到现在,江枕风似乎有些过于平静了。 不过她原本就是这种波澜不惊的性子,倒也没有什么好奇怪。 更让访云子意外的,其实是烟雨山在这件事中的态度。 方才流巽以一己之力停止众人争执,但却并没有顺势站到此战主导者的位置,三宗钰主动让出领导权,让众人的视线重新回到江枕风身上。 他在给江枕风机会。 此战关系到修仙界未来几百年的安危命运,极险,但险境中的利往往最多。 比如,若是此战在烟雨山的带领下取得胜利,那从今往后,烟雨山便是修仙界大小宗门中不容置疑的龙头,今后所有宗门修士都要欠他们个天大的情分,无论何事都得对其礼让三分。至于一直同烟雨山并驾齐驱的缥缈阁,又是阁主叛变又是这么多烂事,此战后定四分五裂从此消失于世再无信誉与影响力可言。 这对烟雨山来说没有坏处只有好处,但三宗钰却愿意将这机会让出来,帮江枕风立威。 江枕风这个阁主其实当得名不正言不顺,此战后,无论结局,缥缈阁人心离散是注定的,但经三宗钰这一把推手,若此战胜,那么得到尊重与人情的便是江枕风,所有人都将看见她面临危局依旧从容不迫的领导力,她这阁主之位从此将无人敢质疑,她将成为缥缈阁真正的主人。 三宗钰在保缥缈阁,也在保江枕风。 这孩子比她要幸运很多。 在这样关键的节点,她遇见了不错的人。 脚底的法阵即将成形,这是个单向结界,目的便是将阵中之人困锁其中。 访云子微微抬起眼看向江枕风,终是没忍住问: “枕风,你可后悔?” “?”江枕风微一挑眉: “有何后悔?” “将登闻给了我,你可后悔?错信我导致缥缈阁陷入如今困境,你可后悔?你……可对师尊失望了?” “有何好悔?” 江枕风语气淡淡: “给了师尊的,便是师尊的东西,至于师尊要如何支配,那已不是我能左右的范围。师尊要叛、要毁登闻剑,都是师尊自己的选择,师尊自会为此付出代价,可这些与我无关。” 江枕风这话让访云子沉思许久。 最后,她点点头: “有理。” 她微微叹了口气: “枕风啊,你果然比我更适合当这个阁主。” “没有什么适不适合,是师尊教得好。” 江枕风抬眸对上访云子的视线,那一刻,她突然发现眼前的女人似乎苍老疲惫了许多。 初次见时,她是那样意气风发,她着一身天青色道袍,立在她家的院墙下,双眸淡然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那也是江枕风最向往的模样。 她当时说的话、做的事,江枕风至今都刻在心里没有忘记,可不知何时开始,那双眸子染上了别的东西,她再不如当年纯粹,她厌了、累了,肩膀垮了,青丝掺进了白发,经年累月的疲惫在她面上刻下一道道细纹,曾经说要扶正义护苍生的人,如今却做出了与之完全相悖的决定,她放弃了自己多年来所坚持的、追求的一切。 江枕风并不为此痛心,她心知世上所有人皆是过客,一时的同路并不能代表一切,何人都会经历背叛与离别,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她无权干涉,也没必要为此耗费情绪,她只需要坚持自己的道,然后冲那些离开的人体面告别。 如今还唤访云子一句“师尊”,只因她曾是她的向往,她的引路人。 可惜,引路人,终究败给了路上的坎坷与荆棘。 她只念着往日情分,给她留了最后一丝余地。 “心若无拘,便是自由。谢师尊教诲,弟子将铭记一生,弟子希望,师尊也能寻见真正的‘自由’。”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自由?” 访云子声音低了些,她在思考江枕风的话。 “以我的理解,不是。” 江枕风抽出自己那把再普通不过的白铁剑握在手里,离开前,她最后跟访云子说了一段话: “师尊多年来受的压迫与偏见,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师尊承受了多少,所以,今日师尊所做一切,我并不觉得意外,且十分理解。但师尊,我一直不明白的是,既然你的路上出现了碍事之人,为什么要选择一让再让,为什么要因为他放弃自己的路,去主动与敌人同流合污,甚至甘愿与其一起将所有人拖入深渊?这并不划算不是吗?” 江枕风抬步走出议事堂,她的衣摆随着她前行的动作微微扬起,显得姿态利落潇洒。 她轻飘飘丢下一句: “师尊何必如此痛苦,既然有人碍事,那从一开始就杀掉他,不就好了? “规矩是死的,人也可以是。” 说罢,江枕风提剑径直出了集议堂,偌大的屋内一时只剩了被结界困在主位上的访云子。 她思考着江枕风最后那句话,半晌,突然笑出了声。 她笑得开怀,她枕着手臂趴在座椅扶手上,笑得肩膀一抖一抖,许久才平缓下来。 她保持着那个姿势沉默许久,整个人的颜色似一瞬灰败了下来。 是啊…… 是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今日才懂呢。 什么同门情谊,什么正道坚持,她竟因这些名头,放任小人作怪,令自己痛苦了那么久,以至于今日闯出如此滔天祸事。 登闻碎裂的那一瞬,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快意。 她求了一辈子的“无拘”,却未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困在了所谓“正”之一字中,她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就算是最后自以为自由的选择,也不过是为了那些跳脚蝼蚁做出的可笑报复。 她以为自己越过了条框,可实际上,她一生都被束缚在无形的规则之下。 她以为她的一生都是在为自己向上攀爬,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一辈子都在委屈在将就,她早在世事磋磨下一点点丢失了自己的一切。 而今,江枕风的态度,才让她真正明白了“无拘”一词的含义。 无所牵挂,无所在意,同道者为我手中刃,悖我者为我脚下石。 访云子悔痛至极,怪自己走到如今这步才看清这一切,可同时,她又颇为欣慰。 虽然她输了,可她的道,还有人在走,且访云子知道,她一定能赢。 因为江枕风够狠。 她,是天生的无情道剑修。
第127章 平地风波 “轰——” 修士灵力与魔纹攻击碰撞,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在天空炸出的颜色像是一朵朵白日绽放的烟花。 林尽身处凌乱灵流之间,手握山海笔,打出道道符文,助前方几位武修道友抵抗魔修攻击。 战场前线很乱,穿着各家校服的修士不断与魔修厮杀,每分每秒都有人或魔被撕开血肉,血腥味几乎填满了整片空气,令人忍不住干呕。 不断有人在林尽身边受伤、死亡,洛阳宗的修士们穿梭在战场帮忙转移伤者,场面似乎乱成一锅粥,细节处却又维持着某种微妙的秩序。 林尽穿来这个世界有六年了,可一年修习五年闭关,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属于修士的、真真正正的厮杀,也是第一次真切意识到修仙界的残酷。 身边这些伤亡都是真实存在的,空气里的血腥味都是几秒前刚从活人体内溅出的血,他身边所有人都可能会死,包括他自己。 这不是游戏,也不是演戏,这是真正的战场,是真正的战斗,是真正的生死。 林尽不敢懈怠,他只能紧绷着精神,不停打出符文,期盼自己能多帮到战友哪怕一点。 但在这种不容差错且连续不断的消耗下,哪怕他是怀玉圣体也有些许吃力。 他脸色逐渐苍白,有冷汗缓缓自额角滑落。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懂了韩傲当时独自出任务时的无助。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可当现在他站在战场上真正面对生死,他还是无法看淡,还是会本能地感到恐惧。 “他大爷的,真该死!” 一道红影自某个方向飞速掠来。 花南枝发髻凌乱,脸上身上多出不少破口,一把啸月刀已被鲜血染红。 她偏过脸吐出一口血沫,松了松握刀到发麻的手: “林林,再给我来点增益符箓,本小姐还能杀一百个!” “你悠着点。” 这么说着,林尽打开储物戒,却发现自己备下的成品符箓都已被分干净了。 他抿抿唇,拿出一沓符纸,又掏了几个瓷瓶,先将瓷瓶递给花南枝: “吃口药先歇会儿,我这没有存货了,要什么符?我现在给你画。” “留给你自己吧,本小姐看得上你的药?” 花南枝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大把珍品丹药,当糖豆似的吞下了肚,还给林尽也分了一大把: “拿着!自己不吃就等一会儿分给其他人吃。” 林尽没有推脱,他点点头,把丹药收进储物戒里便提笔开始给花南枝画符。 在这期间,花南枝边嚼丹药边张望着四处看看,问: “你身边那跟堵墙似的黑色天魔呢?大师姐不是让他跟着你吗,他去哪了?” 林尽听着她的形容,无语一瞬: “在前面。” 花南枝点点头: “我前边听着他姓萧澜,他传承应该很高吧?应当能压制不少魔族,可这仗为何还是如此难打?” 林尽笔下动作未停,符箓一张接着一张出,还有空解释: “他传承是当世最高,不必质疑,他已经清掉一大半等阶不高的妖和魔了,若非如此,此刻战场上的敌人,怕是还要再多出一倍来。” “什么?!” 花南枝也是第一次正面对上明烛天,她对妖魔鬼的实力与数量并没有准确的认知。 她抿抿唇,重重叹了口气: “这仗并不好打,师尊和大师兄他们在最前面替我们扛着明烛天实力最深的那几只大妖厉鬼和天魔,我们这才能松口气。林林,你不累的话就多画点符,我给前面那些兄弟姐妹也都带些。” 花南枝看着林尽“唰唰唰”画得飞快,还以为他画符很容易,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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