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空气中有一股墙壁重新粉刷的异味,很淡,显然梁潜为此准备的时间不止一两天。 “到了这个时候,哥还是不愿意只看着我吗?” 萧沉看回梁潜。 梁潜坐在床边俯身看他,手没有收回,微凉的指腹又轻轻摩挲着他的眉眼,点漆眼底如霜凛寒,不是狼的凶狠,更像是蛇的吐信。 “哥是想离开我吗……” 梁潜说着,拇指蹭过萧沉的嘴唇,“可惜,我不同意。” 系统的声音带着慌乱:【宿主,目标精神状态疑似失常,请尽量安抚,以免剧情错乱。】 萧沉只说:【找出方位。】 【好的!】 “哥怎么不说话?” 梁潜自上而下看着萧沉,从这双眼睛里,他看到以往从未见过的幽深,“哥在生气吗?” 永远掌控一切的绝对压制被打乱。 所以永远不起波澜的情绪有了变化。 这种变化,更让人沉迷。 梁潜被这双不复绝对淡薄的眼睛注视,薄唇却轻轻扬起:“哥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是吗?” 所以对他从来没有防备。 在单玉成眼里,他只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当他没有价值,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抛弃。 可单玉成这样自负,被一个从不放在眼里的人绊倒—— 哥,你现在会是什么心情呢? 梁潜呼吸微重,声音越轻:“哥打算从此不再跟我说一个字吗?” 萧沉终于开口:“你想听到什么。” 梁潜听到他低沉微哑的嗓音,皱了皱眉,抬手抚过他的喉结:“哥渴了吗?” 萧沉没把他的动作放在心上,正越过他,转向窗外。 天还没亮,没拉紧的窗帘外是隐约的月光,淡淡月色下,可以看见一片低矮杂乱的建筑,和灯红酒绿的市区天差地别。 梁潜也看过去:“哥在看什么?” 萧沉直言问他:“这是哪?” 梁潜轻笑:“哥忘了吗,来之前我说过,这是我住的地方。” 他想了想,补充一句,“准确的说,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 话落,他走到窗边,把最后一丝缝隙拉上。 “哥总是看别的地方,为什么不能只在乎我呢?” 萧沉道:“你以为这么做,我就会只在乎你?” 梁潜攥着窗帘的手微紧,很快松了力道:“哥忘了吗,是你亲口说的,如果我想和你单独相处,随时都可以。” 萧沉说:“梁潜,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 梁潜没有说话。 他回到床边,转身从床头柜上端来一碗粥:“哥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 汤匙在粥碗里搅拌的细碎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清脆。 萧沉阖眼,平复脑海中最后的昏涨。 现在他躺在床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恢复,但梁潜只是坐在原地,看起来并没有向他报复的打算。 这不算好事。 如果梁潜已经实施报复,性格往反派该有的方向转变,那么他的任务也成功大半。 现在从梁潜这些不知所谓的话来看,还差得远。 系统在这时出声:【宿主,已调取卫星权限,根据窗外的建筑物对比,这里是贫民窟。】 系统都是以信息数据存在,只需连接网络,就能随意翻阅一切,这里的一切对它而言不是秘密。 可是它能畅游网络,却不能窃听人的思想,对于目标极度偏激的行为,它完全没有察觉。 萧沉说:【发送信号。】 系统的语气却变得为难:【抱歉,本次任务系统权限受限,无法干预,请宿主尽力自救。】 萧沉没有太大意外。 载入世界后,除去系统本身,他的一切物品都处于封锁状态,不能使用。 不过对任务而言,离开这里不是必须拟定的计划。 梁潜的举动,他的确没有预料,但梁潜会这么做,说明他在这只狼崽心里的分量举足轻重。 那他何必舍近求远。 静观其变,永远是最简单的方法。 再者,梁潜既然选择这个地点,也说明这里足够特殊,周围一定会有别的布置。 忽地。 搅拌热粥的声音停住。 梁潜的声音响起:“哥,已经不烫了,吃一点吧?” 萧沉睁眼看他。 梁潜端着碗正要俯身,又想起什么,把粥碗放下,回身掀开被子,双手伸到萧沉腋下,把他半扶半抱起来,维持这个拥抱的姿势,在床头放了一个靠枕,才轻轻把人扶回。 萧沉说:“你想把我困在这?” 梁潜摇头:“我不懂哥在说什么,在这里,哥是绝对自由的。” 萧沉看着他:“自由?” 梁潜坐在床边:“如果哥想走,随时都可以。” 萧沉扫过他送到唇边的汤匙,抬眼看他:“是吗。” 这和他之前的说法相悖。不过以他现在的状态,言语矛盾是最轻的表现形式。 “哥不信我吗?” 梁潜说,“我什么时候对哥说过谎话。” 不等萧沉开口,他眸光沉沉,“我不是哥,为了打发我,可以随便用一一两句话搪塞。” 萧沉说:“那就现在送我离开。” 梁潜听着,把汤匙往前送了送:“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瓷白勺口压着薄唇,他无意看到那道被迫微白的痕迹,握在尾端的手下意识收紧。 “不用了。” 梁潜垂眼,再抬眸时,直直看向萧沉的眼睛:“是我亲手煮的粥,哥至少吃一点。” 萧沉说:“梁潜,既然你选择这么做,就没必要再装模作样。” 闻言,梁潜举起的手终于放下。 他的视线没有偏移,回道:“如果是白清凌煮的粥,哥还会是现在的态度吗?” 白清凌。 这就是症结所在。 萧沉看向梁潜,淡淡说:“凭你,还不配和清凌相比。” 梁潜的脸色陡然阴沉。 【……】 系统宕机一秒,机械提醒,【请注意,目标处于异常状态,宿主应当给予安抚。】 “我为你养母付了医药费,为你铺平一条你感兴趣的路,即使你想进公司,我也很快让你如愿。” 萧沉说,“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可你仍不满足。” 梁潜脸上早已没了半点笑意。 他盯着萧沉,冷声反问:“满足?我凭什么要满足?单玉成,当初是你凭空出现,是你不顾我的意愿把我绑在身边,是你亲口告诉我,什么都会送到我的手上,只要我想!” 萧沉说:“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 梁潜薄唇抿直。 “当初听到这句话的应该是清凌,而不是你。” 萧沉说,“梁潜,难道你蠢到这个地步,至今看不出这一点。” 梁潜呼吸渐渐粗重,端着碗的手停在身前,五指狠狠收紧。 萧沉说:“现在放手,一切还来得及,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要你想通,白家也在等你回去。” “想通?” 梁潜眼底浮着血丝,终于问出口,“你是想让我想通,还是想让我换回白清凌,让你们兄弟彻底团聚?” 萧沉说:“你们的身份真相大白,早该各归各位。” 梁潜听着,看他良久,忽然轻笑出声,笑得讥讽:“哥今天终于不拐弯抹角了吗?” 萧沉说:“你为了答案不惜这么做,我何必再瞒你。” 听到这里,惊慌的系统安心下来。 刚才听到对话,它还以为宿主第一次被人算计成功,竟然不能保持冷静,现在才明白,宿主在利用自己的身份激怒目标,使目标将仇恨转移到主角身上。 这个办法看上去很有用,可是……好像也让目标对宿主的怨念更深了。 梁潜把手里的粥放回床头柜上,又问:“那我想再问哥一个问题。” 萧沉说:“你还想知道什么?” 梁潜没有看他:“我想知道,哥后悔吗?” “后悔?” 梁潜说:“后悔认识我吗?如果早知道白清凌才是梁雨静的儿子,你是不是不会多看我一眼?” 他原以为单玉成至少会迟疑。 但那个答案来得这样快,语气也一如往常,这样平淡。 “当然。” 梁潜闭眼,低声笑起来。 “哈哈哈……” 他听到鼓噪的心跳盖过一切。 想起前一秒还在可耻地期待,他笑声更浓,眼角都笑得泛红。 原来都是真的。 他猜得没错,单玉成维护的、偏爱的,都是弟弟的身份。他已经剥离这层身份,对单玉成来说一文不值,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要求得到这份绝无仅有的偏爱。 萧沉扫过他的侧脸,收回视线:“你早该明白,在我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话音刚落。 梁潜的笑声突兀停歇。 他看向萧沉:“如果,没有白清凌呢?” 萧沉看他一眼。 梁潜紧紧盯着他,却依旧难以从这张脸上找出端倪:“你会怎么想?” 萧沉眸光微动,告诉他:“我只会有一个弟弟。” 梁潜按在床沿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难以宣泄的郁气裹挟着锥心的刺痛在胸膛里横冲直撞,他强压下去,几乎自虐地往前靠近单玉成的脸,盯着这双似乎只盛得下白清凌一个人的眼睛。 “那余彤呢?” 他问,“你和那个女人交往下去,如果结婚,会让白清凌也搬出家门,为她让位吗?” 萧沉说:“你还是不明白。” 梁潜回神:“什么?” 靠近张永远不为所动的假面,让他恍惚间回到从前。 但从前的单玉成,不会对他这样绝情。 “清凌是我的弟弟。” 萧沉说,“一家人,没有分开的道理。” 梁潜直觉掌心再度黏腻。 他低头看着这道难以愈合的伤口,良久,突然抬手对萧沉说:“哥再帮我包扎一次吧?” 看到他掌心比半个月前更严重的血痕,萧沉说:“需要帮你包扎的不是我,这只手该去医院治疗。” 闻言,梁潜抬眼看他:“哥是在关心我吗?” 萧沉没再开口。 脑海中的沉重时断时续,简单的交流也是一种消耗。他现在需要休息。 但他闭眼不久,身前一重。 梁潜倾身靠在他怀里,枕在他右肩:“哥,你今天说了很多,现在轮到我了。” 萧沉没打断他。 “哥,我十三岁失忆,迄今为止,记忆只有五年。这五年里,见过的人来来往往,我没对任何人产生过任何感情,包括梁雨静。 “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不存在完美,每个人都有瑕疵,他们的瑕疵显而易见,也都平庸乏味。直到后来,我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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