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缘:“……”他盯着宿清的头顶,在反应过来后瞬间拉开距离,坐在几十厘米开外,松了口气,有些欲盖弥彰地提高音量:“那你想好要怎么混进去了吗?” 宿清没有发觉同桌的异常,他诚恳说:“顾总,请说。” 专业的事情,当然要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专业人士给出了极其专业的建议。 “我们现在有三条路可以选。” 顾缘给出了几条可行性最高的方案:“第一,回学校考试,然后参加学校的校招。如果成绩排名到前面,就可以去管理局实习,实习之后就能够成功入职。一般是去管理局带孩子,指导孩子通识课程。” “第二条,参加社会招聘考试,考试难度较大,不同岗位的要求差异也较大。比较好进的是技术岗位,不过这些岗位,需要有丰富的专业知识和实践知识,有一大部分岗位,还要求必须要有相关证书。” “第三条,指向性岗位。即一些在管理局非常特殊的岗位,这一类人,对智商和精神都有着非常高的要求,要先体检,再通过一系列测试,笔试体试都有,最高分的人才能进入管理局。而且还有从最底层开始做起。” ······ 时间仿佛走过了一个光年,许久后,宿清打破了沉默,问:“有第四条吗?” 最好是不要考试也不要证书的那种。 不要这么复杂。
第60章 破败 顾缘没说话了。 如果不通过自己努力,就必须要依靠别人的力量。 他们现在也没有能够信任的力量。 一旦借助这些力量,不仅要受到种种限制,还会加大暴露的风险。 顾缘没有给出其他建议。 宿清说:“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几个小时的艰难行走,他们终于从一块碎石下面钻了出来。 呼吸到外面空气的那一瞬,宿清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清新了,但他一探出头,眼前就出现了铺天盖地的黑色爪子。 天上飞的,路上跑的,轰隆隆地奔跑过来。扬起一路灰沉。 宿清:“……?!” 爪子和前掌交替碾压过脑袋,皮肤上的肉还被尖锐的东西剐蹭了一下—— 宿清差点死在这场踩踏事故里。 几十秒后,这群变异种走过,宿清在废墟里,很久之后才爬出来,坐在一旁。 他自闭了。 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友好了。 在他们身后,原本巍峨高大,极具科技感的梦协大楼已经化作了一摊碎石,除了一些带有颜色的材料,已经完全看不出以前的辉煌了。 不知道石头下面有没有人。 但宿清在地下走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一个活人。 宿清坐在旁边,看见废墟里有一抹很显眼的黑色,像是钢琴的光泽。他再一睁眼,那抹黑色又不见了。 顾缘走到宿清旁边,说:“其实还有个办法。” “有一种觉醒者,他们能够让人变小。” 管理局会定时收容小孩。 拼不过实力,拼不过势力,他们还可以拼年龄。 宿清呆了一会,脑子又处理了一下刚才听到的信息,过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说:“好。” 那位觉醒者在黑市旁边的一个自建村里。 顾缘进去和那位觉醒者商讨。顾缘说,那是一位极度社恐的觉醒者,自从大灾变目睹过自己亲人异化后,就再也不肯见任何人。 宿清不知道他怎么肯见顾缘的。 也许高中生已经脱离人类范畴了吧。 顾缘说需要一两个小时。这么宝贵的时间,当然要好好地利用起来,宿清蹲在门口,选择了一条最高效的时间利用方式,发呆。 并不是在思考人生,也没有在思考未来,他盯着路边的一束野草发呆。 说起来也奇怪,灾难改变了人,改变了动物,唯独没有改变植物。 就算世界倾踏,花还是花,树还是树。 宿清以前和莫如探讨过一个哲学上的问题。 莫如问:“如果让你变成除了人的东西,你想变成什么?” 宿清想了想:“氮气。” 莫如:“氮气不是惰性气体。” 宿清又想了想:“那我想变成惰性气体。” 莫如嘴巴略微紧了一下。 宿清察言观色,飞快补充:“想变成猫吧——可以被人关在笼子里的那种。” 莫如问为什么。 宿清认真分析,并且举出了一个让莫如无法反驳的例子:“因为可以好好睡觉。” 紧接着,宿清反客为主,“那你呢?” “我变成什么?”莫如想了想,随后略带着嫌弃地对宿清说,“变成草吧。” “啊,”宿清说,“为什么?” 莫如讲了个冷笑话:“可以看见人就上去草。” “····”宿清反复查看周围有没有人看过来。 曾经美好的校园生活一去不复返,在外面的这三个月,他经历了许多的坎坷挫折。 从被学校逐出去,到极限逃生写作业。 从兼职搞卫生,到单位变成废墟。 他整个人也在一夜间成长。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让他再回去重选一遍。 他——依旧会选择惰性气体! 宿清是个非常坚定并且目标明确的高中生。 不过真要说的话,做一根草也不错,可以躺在路上,什么也不做,淋一场雨,吃一车尾气,在某个无人知晓的黎明交替着生命,短暂却又热情地记住每一个瞬间。 变异种不会攻击一株小草,人类也不会将目光落在路旁的小小植物上,除非有一天,一场大火蔓延过来。——这也许就是一种宿命。 一片落叶飞过,碰了一下宿清的额头,宿清立马回过神来。 他看见眼前更加破败的筒子楼。 迁徙路线的突然改变,黑市的部分居民房,也遭到了不小的打击。 宿清面前的一栋筒子楼,已经摇摇欲坠,形同危房,裸露在外的电线和铁丝都断裂开来,门板倒在地上,只有里面的铁架床仍完好无损。 有人跪在楼前,整个人跪伏在地上,不断哭泣。应该哭了很久,声音哑得听不清内容,宿清只能偶尔听到几个格外清晰与陡然加重的音节:“……孩子。” 宿清推测,大概是死了。 她的身边没有尸体,宿清也不知道她的孩子究竟多大了。 只能从那一句撕心裂肺的话中听出来,大概不大—— “早知道就把你送去管理局了。” 管理局会集中收容小的孩子,通常在七岁以下。梦协的人说,七岁以下的孩子,更容易觉醒。因为骨骼和自我意识,都还没有完全的定格,更加能够适应新时代与新的环境。 一波变异种潮过去后,有人难过,自然也有人开心。 一个断了手的人,在一片碎石上到处打滚,皮肤和脸上被划开一道道口子,血液混着眼泪都流了一地。 还有一个穿着小丑衣服的人,捧着周年庆的名单。蹦蹦跳跳,哼着不成曲调的音乐。 更离谱的,还有人,坐在废墟里,头发和衣服都很脏乱,嘻嘻地用石头把自己埋起来,念叨着:“我是石头····我是石头!” 宿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胸口都是沉闷闷的气,像黑云堆叠,世界都不明朗。 一个人坐在宿清旁边,宿清一看,觉得眼熟,再一想,似乎是那一天在小龙虾的馆子前面碰见过的盲人小提琴家。 靠的近,宿清才看见,这个小提琴家,他的眼睛很白——没有一点颜色和生机。一个瞎子。 小提琴家看不见宿清,也没说话,他看起来很高兴,并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毫无察觉。 在一片废墟和哭笑中,他拉响了他的小提琴。 拉琴的时候,他自己的身体也跟着轻微摇晃,表情很沉醉,喉咙里有轰鸣。 一阵黑压压的变异种潮又在旁边通过。 迁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会有大大小小的变异种潮。 净化仪抵挡不住这样数量庞大的变异种。 好像有人跑了,但大部分人还留在原地。 埋石头的继续埋石头,唱歌的继续唱歌。 宿清想要去救他们,可刚从台阶上下来,脚步就再也没能往前一步。 他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他又坐了下来。 一阵变异种过去后,有的人依旧活着,有的人终于死了。至于那个把自己当成石头的人,终于如愿以偿地变成了石头。 小提琴家拉的声音越来越沉醉,声音越来越大,大到变异种的嘶鸣都沦为陪衬。 像黄昏金灿的海面,倒影,偶尔翻飞出海面的银鱼,翩然飞过的海鸟,往外行驶着的船,掀起浪声滚滚,淹没一切未尽的悲鸣。 ——太阳落下了。 小提琴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把小提琴收到包里,哼着歌,向一面墙撞去。 撞了一下,撞了两下····撞了第十下,依旧被墙弹了回来。宿清看不下去了,握着他的肩头,把他调转了一个方向。他才找到了能够行走的路,不至于一直对着墙上走。 他走后,宿清又是一个人在等待。在等待的时光,宿清还看见了梦协的科普员。 两个人相遇的时候,宿清还在手上写着作业,科普员匆匆一眼过去:“你在写觉醒者的习性?” 职业病又犯了,科普员说:“其实,觉醒者的血液浓度,普遍是大于一般人,这造成了他们比一般人更加多疑,暴躁,学术界普遍认为,污染在带给他们异能的同时,也给他们的身体和精神带来了某种病理性病变……” 他说到一半,没继续说下去了。 科普员默然了会,低了低头,说:“算了,再见。” 刚刚竖好耳朵,打算白嫖学霸知识的宿清:“·····?!” 不要啊!他还等着别人的题目呢! 没有多说,科普员提着一袋子走了进去。 这个觉醒者住的地方,是一片很大的小市场。宿清远远听到科普员问:“这些研究成果,能卖多少钱?” 宿清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顾缘总算出来了,手里拿着塑料瓶,塑料瓶里装着黄色的液体。 这是那位觉醒者异能的一部分,喝下去,就能够变小一个月,副作用未知。但顾缘说不大。 干了这杯黄的,他们就能变成小朋友了。 “喝吧。”宿清说,“我们找一个隐蔽的地方?” 宿清带着顾缘往大街上走,打开导航,看有没有隐蔽点的地方,最好是那种没有监控的。在寻找导航路线的时候,一个拿着大喇叭的人朝着他经过。 此时,宿清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等那个人用震耳欲聋,可以刺破s级觉醒者脑膜的尖锐声音,把宿清搞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后,宿清才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到地有多么的变化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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