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们不仅在二楼包厢,还跟白君行隔了大半条街。 白枭指了指自己眼睛:“看到的,我会唇语。” 东宁轻轻赞叹一声:“六哥府里真是人才济济。” 被漂亮的小妹妹这么夸,白枭不好意思挠挠头。 沈子衿注意力却已经完全不在屋里了:崔倾山好男色?这是他先前不知道的消息。 是崔倾山想找白君行的麻烦,所以嘴上胡言乱语,还是真的对男子有意思,试一试就知道了。 新的变量让沈子衿把两天的方案原地搁置,什么叫无巧不成书,这就是。 好的谋局不是看复杂程度,而是看结果,只要达到目的,就是妙招。 崔倾山拦住白君行大放厥词,可以是当街辱没朝廷命官,却也可以是同僚之间调侃玩笑,掀不起一点水花。 但如果白君行的位置换上身份特殊的人,那就不一样了。 比如从白大人变成……秦王妃。 朝官们即便有不把秦王当回事的,碰了面也得行礼,假模假样说上场面话,衣冠禽兽,装蒜最有一套。 如果崔倾山公然辱没皇亲,这分量就不一样了。 沈子衿绝不会放过送上门的机会。 他眼珠一动,落在了屋内抱着琵琶弹得认真的兄长身上。 沈子衿计上心头,弯弯嘴角,摘下腰间玉佩:“乐师,我用玉佩换你这身衣裳和琵琶,如何?” 把他们卖了都买不起的上好玉佩,但凡犹豫半秒,那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片刻后,卖艺的哥哥披着件他从没穿过的好衣裳,笑眯眯牵着妹妹打道回府。 泼天的富贵砸下,他们可以回家好好敬孝侍奉,不用再为一两个子儿犯愁了。 茶楼内,沈子衿去了隔壁包厢换衣服。 毕竟东宁明面上还是女孩,还带着丫鬟,即便只换外衣,也得避嫌。 沈子衿卸掉了头上的银簪银冠,让小东帮忙用木簪挽了头发,褪下了上好的苏绣外衣,披上了农家自己缝制的粗布衣裳。 换衣服并没有花掉多少时间,很快,沈子衿以全新装扮登场,都说美人哪怕套个麻袋也还是美人,今天大家算是长见识了。 沈子衿肤白唇红,非但没有被粗布掩去颜色,反而显得姿容天成,姝丽无双,简陋却干净的打扮更容易戳中人心中柔软的点:美人落难,楚楚动人。 经过了美颜暴击,众人对沈子衿的行为依旧不解,世子这是要做什么呢? 衣服不太合身,只能将就,沈子衿将琵琶抱进怀里,还挺沉:“我去给白大人解围。”他在屋内环视,最后点了白枭,“白枭跟着我就行。” 选白枭,是因为这孩子听话,声音还中气十足,肯定十分有效果。 给白大人解围为什么非得换身衣服?大家想不明白。 满屋子一头雾水中,唯有东宁这个聪明的小脑袋瓜多想了一层。 只有他注意到,方才皇嫂听到崔倾山的名字后,神情就一改往昔,或许他这么做,是因为对面的人是崔倾山? 东宁别的信息都没有,能多想一层已经非常厉害,虽然沈子衿这波准备直升大气层。 他抱着琵琶,下楼时对白枭耳语:“你先躲在一边,不要露面,待我拨响琴弦,你就跳出来说一句话,声音越大越好。” 沈子衿嘀嘀咕咕神神秘秘,把台词教给了白枭。 白枭从茫然到眼神灼灼,他配合着压低声音,但神色语气都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好像话本桥段!” “或许,”沈子衿莞尔,“我看好你,回去给你加糖人。” 白枭已经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是!” 街道上,白君行离茶楼已经很近了,但崔倾山还跟块牛皮糖似地黏着。 白君行忍无可忍,深吸口气,回头冷冷道:“崔大人,白某今日没带够茶钱,你即便跟着,我也没法请你喝茶。” 崔倾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咧咧嘴:“钱嘛,我有,我请你啊!” 他昨儿宿醉,今早才从花楼里爬出来,身上带着整夜熏出来的酒味和厚重的脂粉气息,非常难闻,白君行即便生气,也不敢深呼吸。 因为怕鼻子遭罪。 崔倾山与巡防营统领的位置擦肩而过,心里不痛快,就想让别人也不痛快,刚好在街上碰上白君行,是个他惹得起的,便马不停蹄凑上来惹是生非。 两人离新悦茶楼就剩几步路了,崔倾山浮夸抬高手臂:“白大人,请,走啊,你怎么不走?” 白君行冷冷瞧着他,明白这人今天轻易不肯善了,正要反唇相讥,却发现茶楼门口走出个熟人。 是沈子衿,还是……穿着打扮很出人意料的沈子衿。 崔倾山本好整以暇,等着白君行的反应,却发现他视线落到别处,并且面露怔忪。 看到什么了? 崔倾山不解地顺着白君行目光扭头,就看到了从茶楼而出,款款朝他们走来的沈子衿。 春水初生,绰约多姿。 崔倾山整个呆住了。 他怀疑自己还在宿醉没醒,否则怎么会看到天仙下凡? 沈子衿抱着琵琶,无视了崔倾山,径直走到白君行跟前站定,面带微笑:“白大人。” 崔倾山还在恍惚:笑得真美,啊,声音也好听。 白君行忙要行礼,沈子衿早有预料,比他更快:“白大人且慢。” 白君行手里抱着装了字的匣子,所以行礼暂时没法用手,只能弯腰,沈子衿的话让他动作顿住,往回一收,看着就像浅浅点了个头。 沈子衿:“一别数日,甚是挂念,感谢白大人那日送的东西,意义非凡。” 白君行觉得今天的沈子衿哪里有些奇怪,但说的话好像又没毛病:只是客气地打招呼,东西应当是说他送的新婚贺礼。 白君行:“承蒙王——” 沈子衿:“啊!王大人送的东西也是极好的!” 白君行的“王妃”两个字生生被截断了,面露茫然:哪位王大人? 违和感越来越重了,穿着粗布衣裳的秦王妃,还抱着个老旧琵琶,简直就像…… 沈子衿却面不改色,没接着说什么王大人,而是含笑道:“今日能相遇实乃缘分,我请白大人听曲。” 说着,他葱白如玉的手指还抚了抚琵琶边缘。 白君行:…… 今天碰面,是因为我俩约好了。 他终于知道违和感在哪儿了,沈子衿的打扮和脱口的几句话,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简直要误会沈子衿是个卖艺的,而他白君行则是个前些日子给了他赏钱的恩人。 从方才起就没吭声的崔倾山吭哧出了第一句:“你就是新悦茶楼里最近挺有名的,那个带着妹妹卖唱的?” 白君行倏地睁大眼。 然而令他更为震惊的还在后头。 因为沈子衿不仅没否认,还接了句更让人误会的话:“唔,我妹妹是在茶楼里等我。” 东宁现在明面上也是他妹妹,没毛病。 白君行看了看沈子衿,又看了看崔倾山,掩去了惊异的神色,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他确认了,沈子衿就是故意的,而他不能拆了沈子衿的台。 看白君行的表情和沉默,沈子衿感慨:白大人可真上道。 崔倾山目光肆无忌惮打量过沈子衿:“是长得不错,难怪能小有名气。” 白君行不再出声,把目光落在了崔倾山身上,静静看他在作死的道路上走远。 崔倾山见沈子衿只是笑,愈发胆大:“你请白大人听曲,不如请我。” 沈子衿故作无知:“这位大人是……?” “崔家三郎,崔倾山。” 崔倾山桀骜抬高下巴,越看沈子衿是越满意,他抬了抬手,竟是想去碰沈子衿手臂,不过两人离得远,崔倾山的手刚到半空,沈子衿就提前后退一步,防范于未然。 沈子衿:“不如我请两位大人一同听曲吧。” 崔倾山常年在花楼泡着,也没碰上这等绝色,心痒难耐,感觉没喝酒都醉了:“嘿!你躲什么躲?在外弹曲能挣几个钱,看你落魄样,不如去我府里当个侍君,夜夜弹给我听,我包你荣华富贵!” 崔倾山口不择言:“白大人要是愿意一起来,那就更……白君行,你做什么这样看我?” 白君行看他的眼神不再是全然的冷漠,居然也没有愤怒,是崔倾山看不懂的,对蠢货的怜悯。 白君行:你没了。 早些时候崔倾山大着嗓门纠缠白君行时,摆摊商家的和路过的行人就已经投来视线,眼下多了沈子衿加入,其实都有人不由驻足停下脚步,想凑热闹了。 第一眼被美貌吸引,第二眼,路人:让我看看怎么个事儿。 火候差不多了,别的不说,光是茶楼门口迎客的小厮,绝对把崔倾山方才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沈子衿一双秋水剪瞳噙了笑,笑得崔倾山心神荡漾,忍不住往前踏一步,就见美人朱唇轻启,轻飘飘问他。 “崔府的饭,有秦王府的好吃吗?” 崔倾山脚步骤停。 秦王府? 沈子衿手指按上琵琶,随意一拨—— 白枭在琵琶铿锵的响声中跳了出来,中气十足一声吼:“无耻之徒,竟敢轻薄我朝王妃,该当何罪!” 习武的少年气沉丹田,声如洪钟,一句话把戏剧推向了最高峰。 人群哗然:牵扯皇家,好大的瓜! 崔倾山:!!? 什么王妃,不就是个卖艺的贱民吗!? 他看不起普通百姓的优越感深入骨髓,一个想法里,想的都是贱民二字。 白君行早有所料,拂了拂衣袖:看,我说你完了吧。 热闹的瓜引来了更多的人,茶楼外的路段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自然惊动了正在巡逻的巡防营士兵。 士兵们拨开人群:“前方发生何事!” 片刻后,巡防营大营内。 楚昭正在修改巡防营的操练计划,大门敞着,他耳聪目明,听到了奔跑的动静。 楚昭从书案里抬头,就看到一个小兵匆匆忙忙朝他奔来。 步如疾风,面色紧绷,当两者同时出现在一个传讯员身上,后面跟着的通常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楚昭眼皮跳了跳。 ……不能真这么倒霉,让他第一天就碰上事儿吧? 小兵进了屋子,单膝跪地:“启禀王爷,城内有人生事,一登徒子欲对良家人图谋不轨,南大街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耍流氓这种事,自然是按照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既然非得让他这个统领知道,说明难办。 楚昭手指在桌面搭了搭:“登徒子身份不寻常?” 京城天子脚下,达官显贵众多,纨绔子弟成群,常有些窝囊废闹出点事,给众人的茶余饭后添料,楚昭理所当然以为是犯事儿的人让他们不敢随便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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