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内宦便提起酒壶,斟了一盏酒,双手捧着,恭敬递到卫瑾瑜面前。 琥珀色的酒液,在烛火光芒里闪着粼粼光泽。 卫瑾瑜接过,垂目盯着那酒液看了片刻,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内宦又殷勤给卫瑾瑜布菜。 过了会儿,见少年面色潮红,似不胜酒力,有困乏意,忙问:“公子可是不舒服,要不随老奴去溪边醒醒酒吧。” 卫瑾瑜竟点头,跟着内宦走了。 “世子。” 觥筹交错的间隙,雍临悄悄来到谢琅身边。 谢琅和人饮完酒,方走到僻静处,皱眉问:“怎么回来了?” 雍临道:“猎苑外全是锦衣卫和兵马司的人马,说是听闻近来南郊闹匪患,怕有山匪蹿入猎苑,危及圣驾,特意赶来护驾。锦衣卫眼睛太毒,属下试了所有出口,都没能带袁二公子出去。” 谢琅心骤然一沉。 锦衣卫也就罢了,只是子虚乌有的匪患,兵马司不至于巴巴赶来护驾,这般阵仗,多半是裴氏察觉了袁放逃入猎苑的事。 “袁放如何了?” “还晕着。” 谢琅当机立断道:“我眼下走不脱,你先将他藏入我帐中,亲自守着,绝不能让人发现他踪迹。” 雍临应是,自去办。 谢琅回到席上,才发现卫瑾瑜已经不在了。 环顾一圈,也没找到人,这时曹德海握着拂尘走了过来,笑道:“世子,陛下找您呢,您也去给陛下敬盏酒吧。” 谢琅点头。 捞起案上酒壶,想倒酒,发现已经空了,便换了案上摆着的另一只酒壶,倒了盏酒,随曹德海一道过去了。 天盛帝正同首辅卫悯说话,见谢琅过来,道:“唯慎,这阵子你辛苦了,朕正与首辅夸你呢。” 谢琅恭敬道了声“臣惶恐”,便展袍跪下,道:“臣敬陛下,谢陛下提拔信任之恩。” 说完,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等喝完,谢琅才发现那不是寻常酒水,而是果酒,根据味道看,应是青梅酒之类。 想到那酒壶是摆在卫瑾瑜那一边的案上,立刻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 卫瑾瑜跟着内宦往前走。 宴席喧闹声渐渐远去,他们所行的路也越来越偏。 卫瑾瑜起初还能自己走,后来险些摔倒,只能由内宦搀着走。内宦借月光偷偷打量少年脸色,见卫瑾瑜两颊潮红更重,显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收回视线,越发加快步子,往密林深处行去。 又走了许久,前面忽然出现一条清溪和一片陡峭山壁,内宦方停下脚步。 “殿下,三公子带来了。” 内宦松手,将卫瑾瑜放到石壁上靠着,对着暗处恭敬禀了声。 雍临萧楚桓一袭锦袍,施施然自林中步出,大手一挥,内宦无声退下。 林中寂静,再无杂余人。 望着那已经软倒靠在石头上的人,萧楚桓再难自控,大步行过去,正要打横将人抱起,卫瑾瑜忽然睁开了眼。 少年一双潋滟漂亮的乌眸因为沾染了酒意和上等春.药而迷离着。 萧楚桓挑眉,伸手,动作轻浮挑起少年下巴,欺近了些道:“瑾瑜,死犟又如何,考中了探花做了官又如何,你如今还不是落入了本王手里?” 卫瑾瑜似乎一瞬清醒,意识到什么,咬牙推开萧楚桓,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 “中了‘春日醉’,你能跑多远?” 萧楚桓立在原地,也不急着追,反而犹如老鹰戏耍猎物一般,饶有兴致瞧着少年跌跌撞撞往外走,口中笑吟吟道:“这副情状给人瞧见了,你这勾引皇子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听闻那顾凌洲最重规矩,可会允许一个品行不端之人在督查院做御史?” 卫瑾瑜身形倏一顿,接着继续往外走。 可惜没走几步,便被萧楚桓追上,轻而易举圈在了一颗老树树干上。 “穿这么严实,热不热?” 萧楚桓瞧着少年包裹紧实的领口,低声笑:“汗都出来了,本王帮你解开,好不好?” 他伸手过去,立刻被少年偏头躲开。 “不好好听话,待会儿可要挨罚的。” 萧楚桓强捏住少年下巴,指腹摩挲,故意留下一道红痕,笑意更深:“这地方,你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倒不如乖乖从了本王,今晚到了床上,还能少吃点苦头。” 要不是眼下时辰还早,直接在帐子里行事可能会被人发现,萧楚桓真是恨不得立刻把人丢到床上锁着调弄去。 “我自己解。” 卫瑾瑜喘了口气,忽道。 萧楚桓狐疑,接着又萌生出一种新的乐趣,收回手,点头。 “好,你慢慢解。” 卫瑾瑜便真抬起手指,开始一颗颗解领口的扣子。劲装不同于平日的燕居绸袍,为方便游猎,整截颈都被严密包裹在衣料里,随着扣子依次解开,那诱人雪颈,也慢慢展露出来。 萧楚桓几乎忘记了呼吸。 解开领口,卫瑾瑜又开始解袖口。 萧楚桓忍不住笑:“早这般懂事,该多好。” 袖口只有两颗扣子,解开后,卫瑾瑜将箭袖卷至肘部,露出一截皓白腕,接着竟抬起腕,伸至萧楚桓面前,嘴角一弯,轻声问:“殿下敢咬么?” 萧楚桓舔了下唇,感觉下半身都要烧起来了。 只觉眼前不是个人,而是一只勾人魂魄的妖孽。 他不由自主低下头,伸出舌尖,在那腕上舔了几下后,一口咬了下去。 “殿下就这点力气么?” 勾魂摄魄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诱人的喘息。 萧楚桓便真的继续咬,用力咬。 血腥气弥漫齿间,伴着一缕淡淡的异香,仿佛一剂比“春日醉”还猛烈的春.药沿着唇齿迅速被注入到血液中。 一霎之间,萧楚桓感觉晕头转向,眼前景象大变,身处之地,不再是幽暗的山林,而是一张铺着柔软狐皮的软榻,软榻上横陈着一个人。 一个容色秀绝的少年郎。 他慢慢笑了声,抬步逼近,沉醉着,熏然着,下半身已经如火烧,如火烫,眼瞧着就要彻底醉在那片温柔乡里,一道撕心裂骨无法言喻的剧痛,猝不及防将他惊回现实。 卫瑾瑜眼眸冰冷,眼底没有半分醉意,手里握着一柄沾血的匕首,在雍王萧楚桓震惊茫然眼神中,再度出手,狠狠朝下刺了下去。 “啊!” “啊啊啊!” 惨叫声后知后觉响彻山林,因为太过惨烈,不似人声,连飞鸟都被惊起大片。 萧楚桓骤然弓起身,捂着下腹处,跌跪在地。 “你,你敢——!” 因为极度惊恐愤怒,他看恶鬼一般看着卫瑾瑜,发疯一般想冲过去把对方撕碎,又因为扯到下身伤处,骤然弓缩起身子,无法移动分毫。 卫瑾瑜不紧不慢卷下袖口,遮住腕上齿印,及齿印背面、颜色变得格外鲜艳的一点朱红,接着将匕首用溪水清洗干净,收起,一步步走到萧楚桓面前,袍摆轻扬,居高临下道:“我是卫氏嫡孙,废你一个贱婢之子,怎么不敢。” “废人,是没资格继承大统的,卫氏和中宫也不会保一个没根的废物。” “想要卫氏继续保你,以后该怎么做,明白么?” ** 卫瑾瑜回到席中,才发现案上的那壶酒被人动过。 接着,就看到了长案另一侧,摆着的一只空酒盏。 卫瑾瑜拿起酒盏闻了闻,微微变色。 雍临正浑身警惕坐在帐中,看着身后被五花大绑、用布条堵着嘴装在麻袋里的袁放。为防人被闷死,雍临特意解开了麻袋口。 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雍临动作迅速把麻袋口重新盖住,起身,镇定掀开帐门,看着站在帐前不远处的少年郎,颇是意外:“三公子?” 卫瑾瑜直接问:“谢唯慎呢?” “世子?” 雍临忙摇头:“世子不在帐中,应在晚宴上,还未回来。三公子有事?” “一桩小事。” “不在就算了。” 卫瑾瑜若有所思,迅速转身离开了。 雍临着急进去看着袁放,也没多想,放下帐门,赶紧回帐了。 晚宴还在继续,偶尔缺几个人,无人会在意。 卫瑾瑜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着谢琅可能去的地方。 如果谢琅真的喝了酒壶里的酒,这个时间,春日醉的药效多半已经开始发作了。 这种烈性春.药,单凭毅力很难挺过去。 若谢琅是在其他人那误饮了酒,中了药也就算了,偏偏是喝了他案上的酒,如果谢琅抗不过去出点什么事,眼下情况,寻根究底,于他并无好处。 谢琅既不在宴上,也不在自己帐中,很可能是发现身体上的不适,独自去什么地方消解药性去了。 卫瑾瑜仔细回忆了一下白日里观察过的周围地形,沉吟片刻,果断转身,往远离宴席的溪流下半段而去。 清溪夹在山壁间,宛若银带包裹着山体。 月光流泻而下,在溪面上落下点点碎银,卫瑾瑜站在溪边一块石头上,打量一圈,并未看到任何人影,转身离开时,一只手,猝不及防从后袭来,紧攥着他脚踝,将他拽进了冰冷的溪水中。
第049章 春狩日(五) 这一下太过猝不及防。 卫瑾瑜及时抓住石头才没有彻底滑倒在溪中。 只是来不及扭身,那蛰伏在水中的人,已自后面欺压上来将他紧紧困在两块石头中间的方寸之地。 临近下游,溪水极深,直接漫过腰。 冰凉水流迅速将衣料浸透卫瑾瑜忍着战栗单手撑着石头转过身便对上了谢琅那张俊美犹如冰砌玉铸的脸。 谢琅已除了官袍玉带,身上只穿着件黑色单衣,大半身体浸在水中,通身上下已经湿透,连眉梢上都凝着淡淡一层寒气然而那薄薄一层衣料下的肌肤却散发着可怕的滚烫温度。 那双素来锐利肃杀的琥珀色眸此刻亦透着惊人的灼烈颜色仿佛有熔岩在瞳孔深处疯狂燃烧。 卫瑾瑜心一沉,唤道:“谢唯慎。” 谢琅毫无反应薄唇紧抿继续往前欺近了一步。 因为衣袍湿透,那矫健流畅的肌肉线条亦偾张着清晰展露出来散发着某种危险而不可撼动的力量。 “谢唯慎。” 卫瑾瑜又唤了一声。 “别说话。” 谢琅突然开口垂目审视着月光下那张清绝秀美的脸忽然伸手,堪称粗暴扯掉了卫瑾瑜腰间的蹀躞带。 衣袍于水中层层散落又迅速贴在肌肤上。 卫瑾瑜后腰窝已经被迫抵在石头上,硌得难受。 情知谢琅中药已深,是不可能靠自己意志清醒过来了,迅速从袖中摸出匕首,想划破手腕,放点血出来喂给对方,然而谢琅一瞧见那柄匕首,便明显皱起眉,接着轻而易举钳住卫瑾瑜右手,轻轻一折,那匕首便坠入了溪中,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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