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以前他们做游戏的时候会用的指路密语。 顾清梵的眼神有些怀念,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到过这种东西了,这些是幼年时,他与师父交流的密语,是他对剑意最初的理解。 顾清梵不自觉伸手轻轻触碰一下巨石上的剑痕,随即便绕过巨石,果然,在这巨石背后,还有一块稍微小些的石头。他用内力将这块稍小的石头推开,便看到了底下压着的一些东西。 那是一封信。 一封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若非如此,这封信也不可能够经历数年,仍旧没有丝毫损坏,将沈迁迟来的告别送到顾清梵手里。 曲冬凌跟了过来,他自然也看到了这封信,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他便默默地站在一边,并没有出声打扰顾清梵。 倒霉鬼自然也很识趣地缩小了自己存在感,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这该是属于顾清梵一个人的时间,他需要安静的氛围,来消化这封信。 顾清梵没有迟疑太久,他小心翼翼地将外面的包裹打开,展开了这封信。 信一展开,开头果然是他熟悉的风格。 “小徒儿好久不见啊?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估计是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来挖你师父我的坟了,行了,你小子不用管了。看着我怎么教训他们吧。”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风格扑面而来,顾清梵眼中出现了丝丝笑意。 “小徒儿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师父?哎呀呀,这真是不用问就知道的事情,肯定会想的半夜哭鼻子吧?可惜啊,没能看到。” 写这封信的时候,沈迁的情况大抵已经很不好了,信中笔迹有些虚浮凌乱,顾清梵仿佛能透过信纸,看到对方的影子。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沈迁大抵也不会有什么悲伤遗憾的情绪,相反,他是开心且满足的。 “你师父我做了件大好事,小徒儿不要伤心师父的离开,也没必要想着报仇什么的,你师父我有仇自己早报了,轮不到你……” 字里行间,沈迁仿佛站在他面前对他殷殷叮嘱,这位昔日的天下第一,从来都不是外人想的那般,高深莫测冷言少语,他嬉笑打闹游戏人间,自由自在,从不会被束缚。 顾清梵一字一字地读着信,回忆起往昔岁月,他的表情温柔平和,脸上也少见地带上了笑意,可曲冬凌看着他,却仿佛感觉到难言的悲伤。 这场对话来得太迟,这些叮嘱本该在更早的时候,带着那个失去恩师的少年走出伤痛。 信并不长,很快便能读完,只是这封跨越数年的告别书又哪里是那么轻易便能消化的呢? 顾清梵情绪再稳定,此时也沉寂了片刻,他动作温柔的将信纸细细整理好,放回到信封之中,十分珍惜地收了起来。 如此,情绪才稍微平静下来。 哪怕在这一路上,他看起来对追查沈迁相关消息表情平平,并不十分在意,可实际上,他与沈迁的感情是极深的,师父于他,是长辈,是亲人,是武道的引路人。 沈迁去世的消息传到他耳中的时候,他躲在禅房之中闭门三日不出,而在之后,名叫顾清梵的少年彻底蜕变。 他的师父是为了大义而死,为了国家而亡,于他们而言,这并没有什么遗憾,顾清梵唯一能为他师父做的,便是更加刻苦地练剑,接过师父的衣钵,成为新的天下第一人,不坠自己师父的威名。 他也确实做到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不仅仅是曲冬凌对于他的评价。 顾清梵看向站在一边的曲冬凌,“我们继续走。” 曲冬凌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以顾清梵的性格,他并不需要其他人的安慰,于是他只是转身,闷头赶路。 顾清梵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问道:“你是不是想说些什么?” 声音平静得很,听不出什么情绪。 曲冬凌被这么一问噎住了,他确实是有些想说的东西,但是被这么一问,怎么说貌似都不太合适。 他难得的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句话。 顾清梵便很耐心地等着他。 曲冬凌最后只是说:“等我们回江南,我请你吃松鼠桂鱼。” 传闻沈迁沈前辈很喜欢这道菜,希望顾清梵和沈前辈口味相似吧。 顾清梵便再次笑了,他应道:“好。” 曲冬凌依旧闷头赶路,顾清梵跟在后面,在他转过一个岔路的时候冷不丁地开口提醒:“你走错了。” 曲冬凌:“?” 曲冬凌停住回头看向他,剑客站在原地,不慌不忙,显然已经从带着伤感的情绪中完全走了出来。 “师父的信中有地图,我们可以走近路。”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曲冬凌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的表情里很明显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顾清梵:“我看你走得起劲,不好意思阻拦你。” 曲冬凌:“……所以现在好意思了?” “算是松鼠桂鱼的报酬。” ……这家伙! 沈迁当然不会戏弄自己的徒弟,他给顾清梵留下的地图中,清晰绘制出了从巨石到石林中间位置的线路。 至于这地图为什么不放在入口的位置…… “师父估计以你的能力,入阵估计也就走到这个位置了,为了防止小徒儿迷路,师父专门留下了地图,是不是很贴心?” 嗯,原因如上。 顺着地图的线路走,他们很快便到了石林中间,这里竟然是一小片树林。 眼睛总算是逃离了灰色的沙石,看到了不一样的颜色,翠绿色的森林瞬间侵占了视野,让人眼前一亮。 这里的景色看起来十分不错,是一处安眠的好地方。 “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曲冬凌观察了一下,说道:“看来他们没有来到这里。” 不知道是走错了地方,还是没有探索到这里。 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们速度便是再慢,到这里也该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他们早该将石林走个遍才是。” 曲冬凌闭目分析了下这里的情况,有些奇怪,这附近都没有什么人走过,这有点不合常理。 顾清梵却说:“先休息吧,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里。” 虽然曲冬凌此时心里仿佛有只小猫在挠一般,好奇心都快溢出来了,但是在顾清梵的注视下,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找个地方坐下闭目休息。 他确实有些累了,这几天连续不断地赶路,再加上进入石林之后为了找到正确道路不停地分析情报,他的精神已经十分疲惫。 他休息的时候,顾清梵却在观察这片林子。 这里是他师父选好的墓地,安静,美丽,唯一的遗憾就是人烟罕至,缺少了几分热闹,可是安眠的地方,本就不必太热闹的,偶尔有几个不自量力的家伙进来被他戏弄戏弄,便也足够了。 顾清梵本来不会管这些人的,但这次,至少他得将师父的剑带走,以后那些人如何,便与他无关了。 他并没有进入林子里,这里还有一个外人在,留对方和曲冬凌在一起他怎么可能放心,他只是远远望着林子内,仿佛视线可以穿透枝叶阻碍,看到内部的景象。 不知道保持这个动作多久,身后传开了曲冬凌的脚步声,“不进去看看吗?” 顾清梵摇头:“不必了。” 已经知道了位置,他以后又不是不能过来,现在就不必过去了。 曲冬凌一路都听话的很,顾清梵说不必,他就老老实实地站着,等待对方带他去其他地方。 “接下来去找那些人?”追对方那么久,总算是可以见到正主了。 顾清梵点头,“跟我来。” 石林中的阵法在地图的指引下仿佛不存在一般,他们总能绕过一切障碍,直达目的地。 出乎曲冬凌意料,在即将靠近的时候,他听到了人声。 若是这些人一直被困在这里,应该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他们竟然还活着…… 顾清梵显然也听到了这动静,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隐藏了踪迹小心凑了过去。 靠近了之后他们才发现,这边还挺热闹。 两人站着的位置很巧妙,他们前边有石林阻挡,对方很难看到他们,但是他们却可以通过调整角度,透过石林缝隙观察到那边的情况。 那边说话的显然不是同一批人,他们的衣着打扮,精神状态都完全不一样。 其中一波人大概被困在这里许久,看起来都瘦得脱相了,说话也有气无力,显然已是强弩之末,若是不管他们,他们很快便会死在这里。 而另一批人却是精神得很,他们衣着统一,佩戴的武器也都极为相似,这看起来不太像是江湖人,倒是有些像是官府的人。 曲冬凌观察后对着顾清梵比划了一个口型,“西陵。” 想必是这些人在西陵的动作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他们在西陵的时候怕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只是他们自己没有发觉,这不,被人堵在了这里。 只是不知道西陵人为什么会盯上沈前辈的墓,这里能有什么东西会是他们想要的? 顾清梵冷眼看着他们争吵。 “你们这群蠢货,没那个本事就敢来盗墓?” 被他骂的人气力不足,回骂都没有底气:“哈!谁知道天衣楼的地图会是假的!你们不一样也掉进圈套里,落地和我们一样的下场。” 他喘了口气,冷笑着嘲讽:“现在急什么啊,你迟早也会被困死在这里,到时候咱么没准还要死在一起,有的是时间吵架,如今你不妨说省省力气,还能多撑一会儿。” 说了这些话已经将他的力气耗空,他说完就干脆闭上眼不再搭理眼前这些人。 “你这王八蛋……”明显是西陵人这边带队的家伙被这一句话起得够呛,立即便要拔刀给他个教训,却被身后的人拦住。 “留着他还有用,他们至少看过地图。” 领队对着拦下他的人怒目而视,听完他说的话愤怒地咆哮一声,狠狠踢了地上那个家伙一脚,让他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冷静了一些。 “现在怎么办,我们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在附近找一找,若是能找到来路,至少我们可以逃出去。” 闻言众人都有些沉默,他么怎么会没有尝试找到来路呢,可这石林阵法本就是困阵,若是能让他们轻易找到出路,那才是见鬼了。 曲冬凌透过石缝看了一会儿,皱着眉给顾清梵打了个手势。 他们身上,没有沈前辈的剑。 顾清梵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些人已经停下交谈,便是继续待下去也很难知道得更多,不如直接逼问这些人。 他正要出去,便又听到了新的动静,又有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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