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军。”袁康伸手。 王庆云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一个被磨了角的虎符显露出来。 大周武将统领都有一个十分精巧的极小虎符,这虎符代表了朝廷给他们的兵权。 不过他们这些武将在边关这么多年,就算没有虎符照样有人听命行事。 “这些东西,还请将军守口如瓶。”袁康收起虎符。 他同样有一个,是当年先帝赐给他父亲的。 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些大周所有的小型虎符都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熔铸出的兵符。 让王庆云交出兵符这件事以一种十分平和的状态结束了。甚至只拿出了粮食与烈酒就让王庆云松了口。 其实袁康还有更多,只是现在不会拿出来。 ... 练武台上也结束了,毕竟兵卒们不是想去哪就去哪的,他们要巡城、守城。 阿肆喝了几口之后,将牛皮酒壶别在腰间跑去了一处营帐里。 这是受伤了的兵卒被统一安放的地方。 “老幺……”他喊了一声。 一个躺在外面穿着染血衣服的人坐起来:“老子在这。” “你怎么,在外面。”阿肆问。 老幺呵呵道:“你小子以为我还能被欺负了去?是我看那些小兵冻的要不成了和他们换了地方。” “给。”阿肆从腰间解下酒壶塞过去。 他一向不怎么说话,还因为沉默寡言的性子在刚来军营的时候被人欺负,是老幺路过的时候将他们拉开,老幺是袁将军手底下的老兵,那群人便四下散开了。 “这是什么?”老幺接过来,“刚喝了粥了……” 他们这些伤兵都得到了安置,要是换成别的地方说不定一卷草席子扔走自生自灭了,偏他们将军还专门弄了营帐让他们修养,顿顿还有粥喝。 他一打开,酒香从里面飘出来。 “你哪来的?!”老幺赶紧盖上。 “练武台赢了,给我的。”阿肆说。 “好小子!!” 这可是酒啊!这么金贵的东西,像他们这样的人见都见不着! 老幺喝了两口,满口都是辛辣中带着香的味道。 “你……去给他们一人喝一口,暖和暖和身子。”老幺舔舔干裂的嘴唇,仿佛想从上面汲取最后一点酒味。 刚刚他打开酒壶的时候就已经感到无数视线落在他身上了。 阿肆点点头。
第48章 黄沙城事 阿肆给伤兵营里的兵卒们每人分了一口之后,酒壶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伤兵营里的人都用炙热的眼神紧盯着酒壶,同时对阿肆十分感激。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即使他们穿上自己最厚的衣服仍然难以抵御寒冷,更何况他们都有伤在身,一口辛辣的酒下毒一股热涌向四肢百骸,舒坦地他们打了个激灵。 “这是将军赏赐的,只要能在练武台上赢一局,就能得一壶酒。”老幺眯着眼砸吧砸吧嘴,“要是老幺我还年轻力壮,怎么也得去练武台上拼一把。” 伤兵营静悄悄的,但是老幺的话给或躺或坐的这些人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嘴巴里还有酒的辛香,酒液的刺激让心脏也热烘烘的,原本已经失去希望的他们心里竟然燃起小小的火苗,如果他们能好起来…… .. 大周兵营实行的武将轮换制度,算下来两年已过,很快又要换大周边境城池主将了。 这种漏洞百出,完全是给敌人卖破绽的制度竟然能实行到现在,也真是足以让人震惊了…… 一直以来突厥都未曾扩张,看上去似乎是大周的一个十分老实的邻居——除了偶尔“无伤大雅”的掠夺一下大周边境的百姓。 按理说这本是十分不能容忍的事情,奈何大周如今局面重文抑武,把持朝政的文臣多是主和派。竟是与突厥“和平共处”到现在。 但是已经看到后续发展的晏玄钰知道,突厥一直是有野心的,他们早就盯上了中原这块肥美的土地,一直以来都在慢慢渗透大周,不日就会进攻大周边境,一路打到京城。 武将交换守城本就该被废除,但是现在不宜做出动作让朝堂上一些人察觉,晏玄钰与袁康商议,借此次轮换主将,试着能否和平收回兵权。 毕竟他实在不想大周兵卒有太多损耗了,几年以后还有虎视眈眈的邻居们。 ... 大周,黄沙城。 此处主将为聂保成,前几日他飞鸽传书给周围城池主将。 为的不是别的,正是从京城回来的袁康。 他在此之前已经让副将传令下去,好好提了提他手下这群兵的皮子。 “待那袁康来黄沙城后就足够让他喝一壶的。”聂保成侧脸有一处刀疤,这让他笑起来的时候戾气十足,颇为骇人。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仗着他老子混出点功绩就想管起我来了。” 副将钟苍在一旁笑道:“他袁将军不是很爱惜手下兵卒吗?想必他来黄沙城后也不会处置咱们的兵吧,不然就可得好好跟他讨要说法了。” 到时候兵卒们不听袁康指挥那可怪不得他们,要是袁康敢处置他们的人,他们必定是要好好讨回来的。 “明日咱们就去边城好好看看他袁康练出来的兵。”聂保成一拳捶在桌子上,激起一层木屑粉尘。 ... 同一时间。 “你他娘的去黄沙城?那可都是一群兵痞子!”王庆云不可置信,“聂保成要来的?” 袁康“嗯”了声,因为王庆云的兵符已经在他手里,袁康有些事也和他说上一二:“我去黄沙城练练那群兵痞子。” “他聂保成真不是个东西,这是要给你下马威啊。”王庆云都能看明白的事情,袁康何尝不知? 袁康笑了一声,“那就看看谁输谁赢。” 京城那边的供应整个冬日都会源源不断。 如果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下次轮换主将就是两年后了,但是袁康知道,过不了一年他就要回京城,在这期间他想要更多的兵,为陛下练出大周真正的英勇之师。 “那你的袁家军呢?就这样扔给聂保成了?”王庆云问。 袁康摇头:“当然不是,我将袁盛留下看着这边的情况。” 自从袁康接管了他他手下的兵之后到现在,王庆云已经对袁康心服口服,袁康并没有想过要架空他这个将军,他给自己手下兵卒吃穿,又每日操练他们,才过去不到一个月,王庆云已经明显感到兵卒们渐渐不像从前那样一潭死水。 半晌,他叹了口气。 果真有如此圣人? 扪心自问,他王庆云无法做到,单单是拿出粮食给其他人手下的兵他就已经做不到,更别说用自己的法子去帮忙练兵了。 ... 第二日,袁康与聂保成打了个照面。 两人像模像样地拱手行礼后,聂保成似笑非笑地道:“袁将军,我手下这些兵就交给你了。” “还请聂将军善待边城兵卒。”袁康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而后他一提马绳,身下的马嘶鸣一声,扬起四蹄向前而去。 “好,袁康,我倒要看看你想干什么!”聂保成咬牙切齿道。 两城主将自此交换完毕。 袁康带着手下几个亲信和亲兵们进了黄沙城兵营。 只见兵卒们松松散散。身上穿的五花八门不伦不类,不像是军营里的兵,倒像是二流子和乞丐。 他们嘈杂的声音似乎能将一切掩盖住。 袁康从兵器营走过,只见一堆一堆兵器东倒西歪的堆在兵器架处。 和他想象的情况差不多。 袁逊大喝:“袁将军来了,都列队过来!” 似乎没人听到似的,袁逊又喊了几声,兵卒们才慢腾腾地过来。 袁康的副将额头上青筋暴起,恶狠狠道:“这样不听指挥的兵早该军法处置!” 但是他们在来黄沙城之前与聂保成约定,主将不得随意处置双方兵卒。 “这就是我大周的士兵?”副将攥紧拳头。 袁康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动怒。 底下的兵卒们稀稀拉拉停住,根本不成队伍。 袁康大步走上高台,他的声音从高台向四面八方传过去:“我是边城主将袁康,今日接任黄沙城主将一职,明日起,我会按照从前在边城训练士兵的方法训练你们。” “现在,不想被我袁康训练的去那边。其余站在原地。” 声音落下,黄沙城兵卒们都看向袁康。 他们似乎在慢慢试探着这位传言中名声很好的将军。 很快就有人走到右边,又过了一会,越来越多的人走去,他们发出嘲弄的哄笑声。 副将攥紧拳头,他们将军良善,从不苛待手下兵卒,更不会抢他们的功劳,每次冲锋将军总是一马当先在最前面,可是他此刻多么希望将军不必如此良善,这只会让这群鼠辈看轻了他去。 到最后,袁康面前的台子下面已经一个人没有了 黄沙城的兵卒们在高台下大声哄笑起来。 兵卒们没这个胆子,除非有人指示过他们。 “好,既然诸位都不愿意……”袁康在高台上继续慢慢道,“那想必也不用我提供诸位的饭食了。” 袁康说话间十分从容,似乎黄沙城兵卒的挑衅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兵卒们会这样,一定是聂保成背后吩咐过的。 粮食?黄沙城也有粮食啊! 聂保成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是他至少给手下的兵们一口饭吃,以至于大部分人饿不死。 所以兵卒们听到袁康这句话后不以为意。自诩良善的袁康就这点本事了吗? 像聂保成想的一样,袁康来了之后也只能是个没有实权的将军罢了。 ....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好香……” “你他娘的涎水淌下来了!” 兵卒们突然开始躁动。 随着那香味越来越近,他们都有点站不住了,不停地四处张望以寻找香气源头。 袁康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这锅饭当然不是他们袁军吃的烩面,而是用杂粮和大周边境特有的银银菜拌着香辣的酱料炒了一锅饭。 “那是什么?” 兵卒们伸长了脖子。 袁康的副将说道:“这是我们每日吃的最普通的饭食。” 一大锅酱料炒饭让空气中弥漫起了又辣又鲜香的味道,兵卒们更躁动了! 夸张吗? 并不夸张。 如果晏玄钰在这里就会举一个他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有趣问答:如果给某朝的劳夫们每日吃饱饭,他们能干什么? 下面有个回答:说不定能走出华国打向世界。 在物质十分落后的古代,醋是靠着脏兮兮的醋布来弄一点味道,盐就更别说了——这时候私盐还要进大牢呢,边关小兵能吃上几口干粮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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