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烟丝丝袅袅升起,一股摄人心魄的奇香便随之溢出。 苏陌只觉奇香扑鼻,但并未在意。 只听那司红嬷嬷复又说道:“乐坊间有句戏言,请公子记住了。” 苏陌揉揉眉心道:“何言?” 司红嬷嬷抬眸,笑盈盈看他,道:“粉融香汗流山枕,低鬓弁钗落。须作一生拼,尽君一日欢呐。” 苏陌眉心一跳。 尽君一日欢? 尽他妈的一日欢! 虽然心中早有建设,但随意想想与实情实景地面对完全不是一码事。 如今,在这司红嬷嬷眼里,他又成了一个善价而沽的商品了。 只见那司红起身,拍了下手掌,外头的小跟班们很快将一个大箱子抬了进来。 “季公子在不夜宫露脸也有三年了,春三娘能将你捂到现在实属奇迹。” 苏陌心中一哂,奇迹? 你错了,那是因为主角必须满十八岁。 “这箱子里可都是老身入行二十余年压箱子的宝贝……”司红嬷嬷表情神秘地瞅了瞅苏陌,随后又摇摇头道,“公子这样可不行,待我给公子戴个东西。” 那司红嬷嬷说着,从随丛端着的匣子里摸出条红色纱巾。 “就它了。”她说着,转到苏陌身后,道,“公子个儿高,请坐下吧,待老身为你缚上眼睛。” 这倒是激起了苏陌的好奇心,他照做了。 红色纱巾蒙住了眼,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艳艳的红,苏陌听见那婆子在耳边说道:“公子记住,不要用眼睛去看,要用手慢慢去感受……” 司红嬷嬷牵着苏陌的手,扶他慢慢走到大箱子旁,将他的手放在了箱子边缘。 “慢慢的……小心点……唉……慢慢的……”司红嬷嬷在一旁提醒着。 苏陌吸了口气,伸着两只手往箱子中探去。 箱子边缘包裹着细绒布,非常精致,不用担心会划伤手,再往里摸去,是一层软滑的丝绸,苏陌将那层丝绸拨开,底下是一层零零软软的小东西,香气四溢,像是……一朵一朵新鲜的花? 苏陌心生狐疑。 他将那层花拨开,花香入鼻,再一拨,底下又是一层丝绸,苏陌已经快要没了耐心。 又觉得四周极静,甚至连旁人的呼吸声也没有了。 苏陌唤道:“嬷嬷?” 无人应他。 什么情况? 苏陌觉得不对劲,莫不是被人耍了? 忽然,从那箱子中伸出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抓住苏陌将他往箱子中一拽。 苏陌惊叫一声,掉进了箱子中。 整个人没顶埋进了花海里。 数不清的花朵从箱子边缘溢出来。 苏陌陷了进去,摔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清川。” 黑暗中,耳边响起的,是那个苏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第32章 荼蘼 “十三个时辰。” “孤已经十三个时辰未见到清川了。” 黑暗中, 李长薄的气息从头顶上方压下来,落在苏陌颈窝,高挺的鼻尖在他颈侧摩挲着,呼吸灼人。 苏陌登时汗毛立起。 方才那一下几乎将苏陌摔懵, 此刻仍是头晕目眩, 全身酸疼,甚至心跳也快得不同寻常。 苏陌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陌什么都看不清。数不清的花朵将他掩埋, 那些花钻进他的衣领间、袖间、发丝间, 沾了满身满脸,似一场荼蘼花宴。 而他, 成了那花宴中, 盛在盘中的最绚烂的美味。 苏陌被李长薄横抱在怀里,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李长薄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那紧绷的手臂间隐而待发的力量, 还有他身下那已经滚烫立起的侵略物。 苏陌心呼不好。 可偏偏自己身上愈发无力。 密闭的箱子加重了这种无力和禁锢感,苏陌仿若一只掉入陷阱的猎物,无处可逃。 李长薄的手不知何时已摸入苏陌衣袍下,那灼热的手指正沿着苏陌的后腰背沟,缓缓地、熟练地往下移去。 这种目的明确的触摸让苏陌更是毛骨悚然。 “殿下。”苏陌尽量稳住不慌, 他想要按住李长薄游动的手, 却轻得仿若调情一般。 甚至连声嗓音都变得酥软带着颤音:“殿下做什么?……殿下吓到清川了……” “不要怕, 清川,孤不会伤害你的。”李长薄的呼吸越来越重, 他捧着苏陌的脸,隔着那条红色纱巾一点一点温柔地亲吻着苏陌的眉眼。 他低声喟叹着:“清川戴冠的样子真好看, 比孤想像中的模样还要好看……往后,孤每日为清川束发戴冠, 好吗?” “我想与长生一起过二十岁生辰。” “我想让长生亲自为我戴上发冠。” “我想让长生看看我戴冠的模样,好不好?” 上一世,清川说这些话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可他却没能度过他的十九岁生辰。 那是季清川与李长薄的十九岁生辰前夕。 天亮之后,季清川将扮作献舞的舞姬前往宫宴。 李长薄一整夜都未曾放过他。 别苑东厢房的红烛摇曳了一整夜,香汗淋漓的罗帐间,季清川被李长薄折腾得泪眼连连,李长薄抱着仍在颤抖的他,亲吻他的脚趾尖,乞求一般说道,“清川别去好吗?就这样同我在一起,我照顾你一辈子,好吗?” 季清川眼中仿若下着一场流星雨,璀璨而荼蘼,他喃喃低语道:“可我不想再做伶人了,长生。” 他凝望着李长薄:“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长生。” “可我不想再每天坐在这别苑中等你了,长生。” “如果你当真喜欢我,就让我去。我想像长生一样,光明正大地活在人世间,想像长生一样,在二十岁生辰那天,穿上礼服,束起长发,在家人的祝福中行及冠之礼。我想让长生亲自为我戴上发冠,想让长生看看我戴冠的模样,好不好?” 好不好?长生? 李长薄心都碎了。 如果重来一次,李长薄一定会答应他,全部都答应他。 清川你说什么都好,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别抛下我,你说什么都好。 李长薄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他喃喃自语道:“孤以后每日为清川戴冠,孤要为清川准备很多很多发冠,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都戴不完的发冠,好吗?” 苏陌在红纱巾下眨了眨眼。 一滴眼泪滴在了苏陌眼睛上,那泪水透过红色纱巾,渗了进来,沾在苏陌的眼睫上,潮潮的,温热的。 李长薄哭了。 他忽而疯狂地吻着苏陌的眼,疯狂说着“对不起”,他抱着这个他曾经熟悉无比的身体,只想让他完完整整地再一次属于自己。 “清川别怕,不疼的,孤不会让你受伤的,”李长薄的手游离到苏陌后方,哄道,“别拒绝孤,好吗?” 苏陌脑中嗡然炸响。 李长薄这一次好像要来真的。 苏陌只觉毛骨悚然,他躲开李长薄的吻,直接将脸埋进他臂弯里,嗡声道:“三日之后便是弁钗礼,请殿下再耐心等待三日,可以吗?” “清川不想同殿下在弁钗之前……坏了规矩……请殿下冷静一点……” 而更糟糕的是,苏陌发觉自已身体里也逐渐腾起了那种渴望。 苏陌警铃大作。 他好像……被人下药了。 是那个熏香的问题? 还是这箱子中的花瓣的问题? 亦或者……是那位“胡大夫”为他扎的那几针的问题? 苏陌头更疼了,如撕裂一般。 今日这个情形是苏陌远远没预料到的。 他没料到李长薄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事情,但凡他从大局出发,他也不会如此。 不对,这很不对劲。 李长薄虽然禽兽,但他并不蠢。 他能想到借太后六十大寿采买乐僧将季清川弄出去,他能想到同魏国公联手增加自己的兵权实力,他也能不惜与魏国公生出嫌隙、一刀砍了那玄衣人的脑袋来保全季清川…… 这样的李长薄,断然不会连这三日都忍受不了。 这中间一定有人做了手脚。 恐怕不光是季清川,就连李长薄都被人借机算计了。 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李长薄对季清川做点什么? 甚至不惜拐这么大个弯子、不惜利用李长薄、不惜用这种卑劣无耻的手段! “殿下……你、你冷静一点。”苏陌用力晃了晃脑袋,只有保持清醒才能想出对策,可那李长薄却魔怔了一般,如饿虎见了肉,恨不得即刻将苏陌吞吃入腹。 骨头都要碎了。 “李长薄你放开我!”苏陌一点力气也无,根本推不动他。 “清川,昨晚孤又做噩梦了。”李长薄声音里甚至带着哭腔与乞求:“我梦见清川穿着大红嫁衣,在床榻间的模样诱得人想发疯,可是……与清川交欢的人却不是我……” 李长薄的声音在抖:“我知道这很可笑,那不过是一个梦,可是清川,我快要疯了,我真的快要疯了!” “我越来越频繁地做这些可怕的梦,我忍受不了了。清川可不可以不要对孤如此冷淡,就当给予我一点点施恩,就当救救我好吗?” “只要一点点,给孤一颗定心丸,让孤不要再如此患得患失,可以吗?” 李长薄将苏陌抱得更紧了,鼻尖抵着他的唇,低喘着说道:“求你了,清川……” 苏陌犯起了恶心。 李长薄身上的龙涎香让他恶心不已。 他头疼得厉害,他还在想着要如何揪出布下此局的幕后之人,可眼前这个李长薄已经自甘坠入陷阱、缴械投降、摇尾乞怜了。 苏陌知道,这是李长薄的一贯伎俩。 他深谙此道,深情的、可怜的、无助的……甚至诱导、威胁、扮乞求的小狗……这一切李长薄几乎顺手拈来,也不管季清川是否愿意,只管用尽各种手段向季清川求欢。 他贪恋季清川的身体,沉迷于此,沦陷于此。 这也是他能被人拿捏利用的致命弱点。 苏陌的意识也逐渐不受控制,身上烫起来了,呼吸变得急促,甚至连皮肤也开始刺剌剌的疼。 苏陌甚至、甚至都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来尝试使用精神力控制术。 完了。 穿进这本书中,苏陌头一回冒出如此真实的、玩完了的念头。 苏陌闭上眼,他咬着唇,指甲狠狠掐入掌心皮肉间,试图保持着清醒。 他试图用季清川的口吻去阻止李长薄:“如果清川说不可以,殿下会停下吗?” 苏陌扬起脸,黑暗中,他惨白的脸上蒙着红色纱巾,似涂在脸上的一抹鲜血,艳鬼一般,触目惊心。
160 首页 上一页 33 34 35 36 37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