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眼中,如正经历着一场暴风雪。 与灰狼相处也有几十天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正面看清,灰狼毫无保留的释放自己攻击性的时刻。 锋利的爪尖,牙齿。 明阮再一次思想跑毛:这样看来,叫宝宝是不是不太合适了。 - 谢格温都不想回忆,他巡查警戒时,发现明阮被人掳走后是什么心情。 猫科兽化者最擅隐匿,明阮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竟然也一声没吭。 直到枯枝被踩碎的声音连续响了一会,谢格温才反应过来。 疗养区内不会投放大型猛兽类人造生物,带走明阮的只会是兽人。 在追赶的这一路,他感受到了许久、许久没有感受过的,局面失控的惊惶。 兽人是否正在狂躁失控?明阮有没有好好带着执行官护具?护具能不能支撑到他赶到? 如果让星网民众直面兽人失控伤人,局势该如何重新稳定? 明阮有没有好好带着执行官护具?护具能不能支撑到他赶到? 有没有害怕? ……自己为什么没发现有兽人尾随! 铺天盖地的情绪如千斤坠压在谢格温心头,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无法呼吸,无法继续奔跑的感觉。 直到此刻。 先前只想着阻止失控兽人的理智,在看到明阮蔫哒哒的被叼着的时候,被一阵突然而至的怒火席卷殆尽。 不够,不够。 谢格温的视线锁定着眼前的白虎,猝然发起进攻! 在某一个时刻,明阮突然感觉自己被一股力甩了出去,好在周围土地平坦松软,明阮滚了两圈,并无大碍。 眼前,白虎与灰狼已然扭打在了一起! 双方都没有要至对方于死地的意思,但是一口口下去,依然是绒毛乱飞,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卧槽,卧槽,好吓人!!】 【明阮竟然不跑,他真的有点胆子】 【我怎么感觉议事长要比这个白虎兽人更疯啊!!】 【白虎咬他他都不躲的,议事长这是伤敌八百自损八百】 【谢格温本来武力值就没多高吧,我记得他以前不会这么莽来着】 【!不是啊兄弟们!!你们就没发现那个吗!】 【我我我我也发现了但我不敢说我好害怕】 【你们看白虎兽人的眼睛,有没有觉得……我不敢说了】 而此时,谢格温也发现了这件事。 他看着白虎的金瞳,微微一愣,理智重新回笼。 忽的,耳边一阵风声袭来!
第8章 宝宝只是一只狼而已 谢格温偏了偏脑袋。 一块小小小石子越过谢格温正正的砸到白虎的脑袋上,然后弹到了一边。 “不许打了!”明阮开着防护罩,跑到了一虎一狼中间,像给小朋友拉架一样把他们分开。 谢格温楞了一下,赶忙又警惕的绕到前面,将明阮挡在身后。 而此时的白虎像是被那开玩笑一样的小石子砸懵了一般,一改刚刚的躁动,低着大脑袋,静静的喘息着。 片刻,它抬起头,金色的眸子好像变得清明了一些。 它看了眼被灰狼挡在后面的明阮,终于转身,朝远处走去。 就像来时那样突然。 最终除了一身伤痕与血迹,什么也没能带走。 很快,冬日的森林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满地的鲜血和绒毛,以及灰狼压抑的粗喘,代表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谢格温感受着自己背部与四肢上,成片成片撕裂的疼痛,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但他现在顾不得这些。 他托着疼到不听使唤的身体,一瘸一拐的赶到明阮身边,沾着鲜血的鼻头急切的拱在明阮身上嗅闻寻找,无论明阮如何颤声阻止,也坚持将他上上下下全部检查了一遍。 还好,还好没有受伤。 谢格温提着的心咚的砸回了肚子里,他有些脱力的趴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那一腔不知对谁的怒火又重新烧了起来,无数负面情绪挤压着他,无力,自责,痛苦……好像回到了他刚成为议事长的时候。 明明已经极尽所能,爬上了再也无从上升的,世人眼中足以翻云覆雨的山巅。 却发现,自己谁也救不了。 谢格温脑子浑噩一片,现实与过去,无数记忆交杂纷乱。 为什么不呼唤我,为什么不求助我! 谢格温强撑着支起前臂,坐稳。 兽人从不轻易使用光脑。 他想,但这次,他该与明阮好好沟通了。 不是以灰狼的身份,而是作为谢格温。 谢格温颈部的光脑一闪,正欲出声。 刚刚一直僵着不敢动,生怕磕了碰了灰狼的明阮,忽然一骨碌爬起来。 “我把飞舆喊过来了!我去给你拿治疗仪!你别动!”明阮还记得灰狼不喜欢被人摸,他小心翼翼,又有几分手足无措的隔空捧了捧灰狼的脸作为安抚,而后奔向刚刚挺稳在旁边的治疗仪。 他的身影在灰狼的瞳孔中渐渐缩小,又在抱着治疗仪慢慢放大。 就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第二次,明阮明显熟悉了很多,抱着治疗仪对准灰狼就是上上下下一顿扫,绽开的血肉在治疗仪的柔光下肉眼可见的愈合。 明阮虽然没受什么大伤,但身上磕磕碰碰的擦伤也不少,一身狼狈。 为了给他治疗,连自己都顾不上吗。 谢格温心中的火气如被厚厚软软的棉被扑灭似的,只留下了烫烫的余温,流窜在四肢百骸。 等到灰狼身上的伤口完全治愈,明阮站直呼了口气,不自觉地向森林深处忘了一眼。 白虎也受了不轻的伤,它能照顾好自己吗? 它也是疗养区的客人吗? 这可不是小事。 明阮坐在正趴着恢复体力的灰狼身边,吧嗒吧嗒的给老板发去信息。 然而一直回消息非常迅速的老板,这次却迟迟没有回复。 两人折腾一顿,各自沉默着休息,灰狼酝酿着,依然想借此机会用光脑跟明阮说清楚一些事。而明阮给自己裹上了调节温度的衣物,双手撑着下巴很安静的坐着。 直到某一刻,高悬的人造太阳西斜至地平线,霎时间,金橙色的阳光铺满大地,就在明阮与灰狼身前,树木渐稀,一片湖水洒满碎金,如一湖鎏金,壮丽而神圣。 明阮的眼神渐渐聚拢,回神。他的瞪大眼睛,长长的哇了一声,去喊灰狼:“快看,好漂亮!” 谢格温沉重的思绪被打断,他顺着明阮视线看了一眼。兴致缺缺。他更担心明阮的情况。 明明被狂躁中的兽人叼出去这么远,少年怎么看起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对上灰狼严肃的视线,明阮忽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朝后一躺,凝望着头顶的晚霞,说道:“我好没用啊。” “对不起让狼担心了,灰狼先生也希望我可以自保吧,那样你也不会受伤了。” “但是我做不到,我发现不了它,也没法把它赶走,我只能被叼走,然后等灰狼先生来救我。” “我好菜。” 灰狼竖起耳朵,坐直了,不赞同的眼神再次出现。 直播间也是第一次见明阮这样。 【虽然明阮确实很废,但是还是觉得有点心疼。。】 【这事他也没什么错吧,遇上发疯的兽人本来人类就是没办法啊】 【议事长好严格,好害怕明阮被他骂哭】 【不敢想象曾经嚣张跋扈的假少爷也有这样的情绪】 【呼噜呼噜,不怕不怕~】 谢格温心理剩下的一点小怒火妙也没了。甚至有些慌乱的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少年。 ……人类都抵抗不了兽化者。 这样说可以吗。 谢格温正组织着语言,却忽然被明阮捧起脸! 谢格温:! 自从第一次发现灰狼的行为有些奇怪后,明阮就始终在观察。 他看到自己每天起床时,灰狼一定会一丝不苟的整理好自己等着;吃饭要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不漏食物的细嚼慢咽;无论飞舆停在哪里都要亲自巡逻,万无一失…… 它对自己还有很多很多要求。 有一次,明阮在林间休憩时,被根从地里戳出来的树根狠狠的绊了一跤。灰狼从巡逻的地方飞奔过来,上上下下看了他很久,即使明阮一直说自己没事没事啦,可那天灰狼连晚饭都吃的没有兴致。 明阮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说出自己想说很久的话: 他看着灰狼的眼睛:“我做不到那些,我只是一个人类而已。” “就像我想让狼帮我做饭,开飞舆,写报告……但灰狼先生也做不到,灰狼先生也只是一只狼而已。” 狼不是必须无所不能,不是没了狼世界就会停摆。 “但是,即使我特别特别菜!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特别不完美!”明阮忽然提高声音。 又轻轻问道:“灰狼先生也是很喜欢我的吧?” “就像,我喜欢灰狼先生一样。” 不是因为狼是多么好看的重点色,眼睛多么漂亮,不是因为狼有多厉害,做警戒做的特别好。 虽然相处的不算久,但灰狼先生本身就是一只很值得人喜欢的狼! 所以放松一点吧,有时候也偷偷休息一下吧,有做不到的事很正常,有什么纰漏也很正常,不要苛责自己呀。 你已经是只很棒的狼啦! …… 谢格温感到捧着自己的那双手冰凉却柔软。 他感觉自己身体很僵,好像每一部分都石化了一样,只剩下一双耳朵能听见少年的声音。 谢格温感到自己心被狠狠的揉成一团,酸胀满溢出来,一直流淌到四肢百骸,甚至让他不自主的有些战栗。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人们只会说:不够,还差……,你应该……,继续…… 直到他站至顶峰。 他们又会用无数赞美将他高高捧起,好像他生来便该如此,好像站在顶峰就是他全部的意义。 他不得动弹。 四周皆是悬崖。 而现在,过往尽数被挤在了脑后,他的眼中只剩下少年毫不犹豫承认自己缺点时平淡的样子,少年说他只是一个人时洒脱的的样子。 少年说,他喜欢灰狼先生时,满是温柔与爱的样子。 但他知道,这份爱,绝不是他此前肮脏揣测的那般。 谢格温此刻忽然隐隐约约觉得,明阮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前议事长,而是把自己当成了一直普通的,迷途的兽人。 议事长。 想起这个称号的瞬间,谢格温眼眸中那层浅浅的雾又逐渐散去。 如果他是个普通兽人,或许他现在,真的可以只做一只狼。 谢格温闭上了眼睛。努力将自己心中某一处崩塌的一角,重新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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