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考官问了他第一个问题,他听着很陌生,显然不知道答案,于是字正腔圆地回答:“不知道。” 考官有些无所适从。 其他的监生就算不知道,也会说些有的没的,就算跑题,也是在努力了。 这位……倒是简单。 还好没有发怒。 问到第三个问题,纪砚白惊讶地发现俞渐离真的押题押中了。 他还记得俞渐离特意跟他强调:“这种问题最容易被问了,尤其这里还跟去年的政事相关,怕是会被作为重点。” 于是俞渐离非常耐心地给他讲解了三次。 纪砚白还真记得一部分,于是回答了,只是回答得断断续续,并不全。 还有些用词用得很奇怪,后来想一想,这些词汇都是形态相近的字,应该是这位记成了错别字。 正是因为他没回答全,反而更像是他自己在回答,而非得了外力相助。 但是俞渐离的见解都是角度很独特的,足够给分。 让众多考官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提出独特见解的,居然是这位不受管束的纨绔小国舅爷! 考官大笔一挥,给他记了一条,也让他们轻松了一些。 看来他还是会点的,也不至于让他们提问都提心吊胆的。 谁知,这位爷之后又是连续几题不会,到最后也只能算是回答了三道题,其中一道题还回答得跑了题,属于是纪砚白记错了答案。 考官大笔一挥,给他记录对了三道题,看起来体面点,但仍旧是不及格。 纪砚白点了点头,坦然地接受了这个成绩,甚至没有情绪起伏,直接走了出去。 结果刚刚出去又走了回来,吓得所有考官挺直了背脊,都不敢出声询问。 谁知纪砚白只是补了一个离开的礼,便再次走了出去。 “考的是他,被考验的却是我们。”考官心有余悸。 接着,五名考官开始互相安慰,调整好了情绪才叫了下一名监生。 * 俞渐离的抽签结果很靠后。 加上四门学这边和他同考的监生都是第一次经历口试,在其中会反复解释自己的观点,啰里啰唆地说很多,时间也就会长一些。 俞渐离从晨间便开始等待,等到快日落依旧没有到他。 他只能站起身活动一下身体,看到又一个监生灰头土脸地出来。 其他还在等待的人齐齐朝他看过去,但是国子监怕监生互相之间泄题,等待的监生连午饭都不得吃,只能考完了,才能出去和其他的监生交谈。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明显发现,下午的监生都要比上午的绝望。 想想也正常,考官们上午心情还好,结果累积了太多失望,怒气越来越重,到了后面还会训斥监生。 监生本就紧张,被训斥之后便傻在了那里,回答得更是一塌糊涂,只会恶性循环。 这也使得等待的监生更加紧张。 上午还有人比量了一个七,证明自己答对了七题,后来很少有人比量了,显然都是下等,没心情告诉他们成绩。 及格率太低,让人心灰意冷。 “都饿糊涂了,还怎么发挥?进去了给考官听我腹部的鸣响吗?”一人小声抱怨出来。 “通过的人似乎不多,看起来题很难,若是下等应该也不会太过丢人。” “说什么丧气话?我们可是贡监!” 俞渐离也有几分担忧,一方面是等久了难免多想,一方面是对题目的未知。 很难的话,他想拿上等也很难吧? 他得快速获得积分才行…… 这个时候终于到他。 他赶紧振作下来,起身走进了考场,规规矩矩地行礼,接着站在了指定的位置。 考官看了他几眼后,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 俞渐离听到问题反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很犀利的问题。 他不急不缓地回答,语气波澜不惊,倒也回答得规矩,让人挑不出错处。 如此回答了三个问题后,考官的面色才有所缓和。 终于遇到一个还不错的了,其他的监生那瑟缩的样子就让人看着头疼,或者人倒是不紧张,却说了一些无用的,跑题得离谱,得他们打断才能问下一个问题。 直到问到第八个问题,依旧是非常标准的答案后,考官才说了第一句题外话:“这还是第一个上等。” 另一人轻声应了一句:“嗯,条理清晰。” 考官伸手拿来了最边上的册子,翻开后选择了一个问题,问了第九个问题。 俞渐离的口试成绩已经可以确定是上等,于是他们问了刁钻的问题,也不会显得他们刁难俞渐离,故意不让他上等。 俞渐离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有些迟疑。 明明是入门的经文,却问了有关政事的问题。 如今朝上出现了两种对抗的声音,是关于一项政法的更改,守旧派选择按照原来的条例实行,还有些人是觉得改了会侵害他们的利益,所以坚决反对更改。 有些则是觉得此法必改,不然影响极大,民不聊生。 考官的问题倒是没直接问他对变法的看法,而是问了对这一条政法的其中一点,他是如何看待的。 可对他来说,着实犀利啊。 言语若是不够谨慎,说不定就被归于哪一派了。 他可不想参与。 于是他回答得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几位考官听完也是波澜不惊,也不指望他能回答出来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只是在给评分时犹豫了片刻,实在不知该不该给评分,后来还是评判正确,毕竟是他们私心去问的难题,俞渐离能回答出来已然不易。 最后一题则是有些难度了,俞渐离却依旧回答得从容,甚至没有任何停顿,见解十分漂亮。 “不错。”考官如此回答,挥了挥手示意俞渐离可以出去了,还着重看了一眼他的名字。 俞渐离规矩地行礼,朝着外面走去。 还在外面等候的人见他出来,也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毕竟他与所有人都不亲近。 也不知是俞渐离今日心情不错,还是看到了那日对他挑衅的人正在看向自己,于是他比量了一个“八”。 对八题,就意味着是上等,之前最好的一位也才七题,中等。 在那人愣在当场的间隙,俞渐离又微笑起来,用嘴型说:“全对。” 口试八分是计分的极限,最后放出的成绩也只会是上等。 但是全对就意味着……俞渐离就是全部都会。 他当初不是多豁达,而是笃定自己能够证明自己,还知道什么时候回击才能让他们最痛。 喜欢看明知言这种睚眦必报性格为主角的小说,自己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能让自己情绪稳定的诀窍,就是在适当的时候看令人厌恶的人不悦,自己就愉悦了。 何必在乎他们的说法与看法,只要自己足够强大,不去在意他们,他们就是个乐子罢了。
第16章 回击 曾经嘲讽过俞渐离的监生,在被俞渐离示意后久久未能回神。 他的脑中突然出现嗡鸣,俞渐离刚才的样子在他的脑子里反复出现,轻盈的步伐,显然没有任何压力与沮丧的情绪。 这是之前考完的监生都没有的模样。 俞渐离依旧是平日里微笑的模样,只是今日的微笑与以往有着略微的不同,仿佛更能痛击在场每一个人。 原来惬意又温柔的笑也能具有攻击力。 他觉得喉间有些干,勉为其难地吞咽,却因为一整日没有饮水,没有进食,吞咽都变得让人难受。 他知道喉间的干不仅仅是因为没有饮水,而是突然在心头烧了一把火,在他最在意的地方将他的尊严烧得面目全非。 旁边有人小声问:“他不会真的是上等了吧?” 很快有另外一个人否认:“他来过一次国子监,如今重新学,自然能拿到好的成绩!待到之后考他没学过的内容,想来是笑不出来了。” 那人瞬间跟着心中一松。 没错,是因为俞渐离曾经学过一次,才能够在所有人及格都很难的情况下,拿了上等。 “可……”沙哑的声音竟然是从他的口中传出来的,他还是失神般地说了出来,“国子监从未有过重复的题目,同一篇经文,都会以不同的角度去解读,今年的考题怎会和他之前的相同?” 若是国子监这么多年来的题目都类似,那么后进入国子监的监生,岂不是可以照抄之前监生的文章? 国子监出题向来角度刁钻,那可是国子监的前辈们总结出来的,防的就是他们。 显然这个说法是说不通的。 这一回,场面彻底沉寂。 原来承认一个人生来就各方面优秀,他们根本及不上是这般的艰难。 在场的人也多是考进来的。 他们还在乡下的时候,都是当地出了名的俊生,是被众人羡慕的存在,当初更是被家乡敲锣打鼓送出乡镇的。 他们至今还记得乡亲巴结的样子,仿佛他们已经飞黄腾达。 怎么不算呢,那个地方几十年才出现一个他这样的人才。 曾经被人簇拥的天之骄子,谁承想来了京里,到了国子监却跌落泥潭。 曾经想着俞渐离不过是皮囊不错,大家都是贡监,学识也都差不多。 现在却看出了明显的差距。 之前还可以说俞渐离人品不行,有些才华又如何? 可真的相处一个月后,发现他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反而他们处处刁难,没有了君子该有的风范。 不想承认俞渐离的优秀,且是各个方面比自己优秀太多。 又不得不承认。 这种难受,让他们开始无来由地愤怒,接着非常莫名地产生了憎恨的心情。 为什么要出现这种人?!! 这种人的出现,只会让他们显得平庸! 这是不公! 曾经对俞渐离的嘲讽,此刻都汇聚成了尖刀,割得他们脸颊火辣辣地疼。 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险些将他们内心冲坏瓦解。 此时此刻,他们竟然理解了国子监其他学子对明知言的不喜。 就像,他们此刻对俞渐离没来由的恨。 何以解恨呢? 俞渐离死,或者他们麻木了。 抑或者……毁了他! 想到这里那人突兀地一惊,又很快地回神。 世间繁星璀璨,优秀的人更是层出不穷,又怎么毁得过来? 他也只能压下心中嫉妒,为自己曾经的傲慢承受内心的煎熬,为自己的诋毁承下被反驳后的尊严扫地。 * “真够久的!” 俞渐离刚刚回到号房,便看到陆怀璟等候在门口,看到他进入院子立即起身抱怨,并且朝着他走来:“你们四门学这群穷酸的,就知道垂死挣扎,个个考试时间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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