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退开两步,转身回了屋。 江柏想拦,却没有立场,等到宋尔的屋门关上,他才分出心思去看桌上的东西。 是一副黑色的护腕和一张肖像画。 江柏心有所感的先拿起了画,展开之后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是昨晚上玻璃窗上的那一副,这次是用钢笔勾出来的,只寥寥几笔,但眼睛处的着墨又让这幅画十分传神。 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下。 接着又试戴了一下护腕,没取,等进屋后把两样全锁进了盒子里。 宋尔上次送出的画也在这里。 江荀见他哥这样宝贝,很有些好奇,“里面是啥啊?” 江柏不愿让宋尔的画让别人看到,只敷衍道:“没什么。”
第73章 江荀虽然想看,但观察了下他哥的脸色就知道应该是不行了,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问:“是尔尔给的?” 江柏搭在锁扣的手顿了下。 江荀注意到这一点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重新躺回去,但嘴巴还是没停,“哥,你俩现在怎么样了?” “这么喜欢打听,不如我把昨天那些婶子请回来让你好好打听?” 江柏被问的烦了后,直接就道。 江荀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江柏耳朵得了清净,这才转身把箱子重新放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村子里就四处炸起了鞭炮,这边儿的声音才落,那处就又响起来了,里面不时还混着小孩子的尖叫。 宋尔本就觉浅,这样一来哪儿还睡的下去,可又困的紧,就只能笼着眼、抱着被子等鞭炮放完。 只半个钟过去,鞭炮声仍是一阵接着一阵,半点儿没停下的意思,少年脑袋在被子上最后抵了下,只得是慢吞吞穿上了衣裳。 刚出房间,就见江荀正从灶上往外端菜。 宋尔走过去,临开口前,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只也不知晚上是不是朝着一侧睡的,右边脸颊尤带一褶红红的压痕。 这么一张口,倒似作的怪样子。 江柏一见,就被可爱住了。 他放下正在活的面,拍了拍手走过来道:“今儿年初一,村里家家户户都会提前备上几挂鞭炮,既是热闹、也是除晦,要是想睡,等过十点钟再去倒个觉。” 宋尔摇了摇头,“洗把脸就清醒了,年初一正要贴对子,我一会儿把昨天买的笔墨都拿出来,咱们写对子,好吗?” 江柏点了下头,不过还是道:“等吃完饭。” “好。” 兄弟俩谁也不敢让他进厨房,宋尔只能先去整理昨天父母给他寄来的包裹。 拆开看了看,里面大多是吃的用的,票子一类,奶糖、麦乳精这些都有,另外还塞了三十块钱并一瓶药。 他想到的、没想到的都叫准备全了。 就是……没有见信。 今天还是年初一,以往在家里,他爸妈向来是不许他在这天赖床的。 宋尔想到这里,又轻叹了口气,呆坐了会儿,这才把东西都归置好,吃的分出了一部分放在堂屋,剩下的就放好没动了。 等这些弄完,饭也好了。 简单吃过一顿,江柏把昨天那些买的红纸还有笔墨都拿了出来,“你看看,这些要怎么用?” 江荀也没见过人写毛笔字,这时候也跟着在一旁凑热闹,“尔尔,待会儿能让我写一副不?” “可以啊,”宋尔一面铺纸,一面道。 江荀见他答应,眼角不觉松出一道笑意。 等纸陈墨润,宋尔先写下了一联。 人生哪有多如意 万事只求半称心① 大约是这段时间的经历,宋尔并没如何思索,便引了这一联,可写出来后又觉得过年的日子,用这联开篇实是说不上好。 “这个……就挂我屋吧。” 宋尔道。 他放下笔,指腹在未干的墨上按了下。 “挂堂屋外面吧,”江柏看着他道。 宋尔抬目,又很快垂下,“可是……过年用的春联,总该欢喜些。” “这又是哪里来的道理,我从没听过。” 江柏望着他,很认真的说,“你来之前,家里也不挂春联的。” “就是啊,何况这字写的多好,”江荀在旁边跟着说,也不是没脑子的吹,纯是真心这样认为的,他从前连字都要靠在部队学,何况是书法,但即便是没学过,也能瞧出来这笔字是好看的。 “火候还不够,老师说我腕悬却空,写出来的字总是无肉,”宋尔说着看向江柏,琥珀色的眼睛里挑出抹笑来,“教人虽勉强了些,但想是应当不嫌弃?” “不会,”江柏的手往后背了背,随后握紧又松,“你教我,我愿意。” 这话实在过分亲近,就好像若是换个人教,就不愿意了一般。 宋尔自然也体会到了他话外的意思,唇轻动了下,却又没好回他。 男人也并没要他一定回答,说完那句话后就只能安静的待着了,宋尔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话的不得了。 就在对联快写完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外面冷,别出去,”江柏交代了宋尔一声后,就开门去了。 等回来的时候,却是三个人。 另外两个,是宋尔如何都料想不到的,他看向回来的江柏,以眼神询问。 江柏冲他摇了摇头。 江荀看着手里还拎着鸡蛋的两个人,想到那天那个晚上对着宋尔看呆的蒲子归,对两个人的来意有了点儿大致猜测。 他看着他哥一脸不知所以的模样,都想上前去点醒他,可偏偏大家都在场,又不好暗示的太明显,只能自己迎上去道:“要说拜年也该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去给长辈拜,怎么您就亲自过来了?” 两家人说起来没什么交集,这话对双方来说也就是场面话,可谁也没去揭破。 村长脸上那象征着年纪的沟壑一动,就起了点儿温和的笑意,“我来啊,是有个好事儿跟宋知青谈。” 被提到的宋尔却不怎么高兴,前天那两个婶子也是以有好事儿为理由进了门,可结果都是奔着江荀的婚事来的,是以他只能尴尬的冲着村长笑了一下,“是什么事儿啊?” “你也知道,村里最近遭了灾,我们这几个村子的村子商量了一下,把损失都报了上去,后续应该会有笔款子落下来,”老村子缓缓道。 宋尔却觉怪异,毕竟这种事属于村子内部,跟他有哪门子关系,正疑惑着就听对方接着道:“这笔钱,我会用来建一所给孩子们上学的房子。” 而有了学生,就意味着得有老师。 后面的话,村长没说,可江荀却瞬间就领悟到了,只宋尔和江柏俩人都还是一头雾水。 江荀看了眼他哥和宋尔同款的迷茫,已经有些不放心两个人在家里了,他站到宋尔身边,眸底温和却沉着,“村长的意思是、会让宋知青去教书吗?” 他这时候便没叫尔尔了。
第74章 “是有这个意思,只是……”老村长沉吟了下才道:“知青所那么多知青,有好些也是上过高中来的,要是独独安排了宋知青,想是对其他人不大公平。” 江荀笑了下,眼底却并没多少笑意,“那村长的意思是……?” 老村长这时候又不说话了。 一直站在后面的蒲子城这时候往前挪了一步,“江兄弟多想了,我爸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意思,知青下乡本就是为的扎根这里、建设村子,我爸作为村长,一来要为村子的未来着想,二来也是不愿意叫你们这些知青的知识都埋没在地头,但……人都有私心,凡事总得先为自家人考虑几分,你说对不对?” 他在“自家人”三个字上面的话音略重了些,可又没直接挑破。 江荀听出他的意思后,眸光微沉,“所以……你的意思是、自家人才有选择权?” 蒲子城没作声,但态度却是默认。 宋尔在旁听着两人一来一往的交锋,慢慢的、也回过了味儿,他是男的不假,可在蒲子城和那些外人眼里,他就是女孩儿,而一个女孩儿想变成自家人,除了嫁过去,他想不到别的办法。 明白这点后,他看着蒲子城的眼神就不免复杂了起来,强烈的震惊中夹着不能理解的讶异,大概就透露着类似于没想到你竟然想娶我这种情绪。 实在不能怪他误解,主要是老村长今天谁也没带,就带了蒲子城来,由不得他不这样想。 而被误解的蒲子城自然也察觉到了宋尔怪异的眼神,他不是笨人,略一分辨就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我……” 头一次跟着他爹干这种事儿的蒲子城被女孩儿盯的头皮紧了下,也不是面皮儿薄之类的,就是明明相的人是弟弟,结果对方以为是他这种尴尬。 他咳了下,顶着女孩儿那种目光,强自解释道:“家里还有个弟弟,同宋知青年龄相差不多,想是也有话说。” “有什么话说?” 从头到尾都很沉默的江柏这时候终于出了声,他掀了下眼皮,脸上瞧不见丁点儿笑意,“我没记错的话,村长家的小儿子好像连小学都没上完,而宋知青上了高中、会拉小提琴,书法也写的好,读诗画画,这些跟你弟弟都说不通。” 他说的话太直白,也太……得罪人,起码村长在听到如此明显的贬损后,面上的笑逐渐收了起来,眉心也跟着攒出了一道深痕,那双浑浊的、却经历世事的眼睛望过去,“江小子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是,”江柏迎着这位老人的目光,语调淡而坚定。 “好,好啊,”老村长在村子里向来受人尊敬,还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说出这种、相当于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的话,哪怕是拒绝都不知道委婉一点来。 他知道有江荀在,有他的军衔在,他奈何不了江家,可人在村子里,他这个村长总归不是一点用都起不到的。 老村子转而看向宋尔,眸中带着无言的压力,“宋知青是怎么想的?” 宋尔下意识的往江柏那靠近了些,说实在话,他对村长的儿子没什么印象,更别提结亲这回事了,因此心底并没犹豫,只是因着不愿得罪人,略微组织了一下措辞,“不是我非得拒绝,而是下乡之前父母交代过,处对象可以,但是有几点要求。” 村长道:“你说说看。” 宋尔攥了下手心,摸出了点儿汗意,“这第一就是得有钱,不是家里市侩,而是我的小提琴要保养、纸笔书墨也要供应,再来我身子不好,还得从国外买进口药,零零散散的加起来,一个月就得四五十块,往日在家里时,父母供我这些是拳拳爱女之心,可若是结婚嫁了人,总不能还这样。” “四五十块……”村长听到这个数字,不觉往后退了一步,这么些钱够他一大家子嚼用许久了,可算起来竟也不过是宋尔一个月的花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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