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那个时候,是我寄居在你的身体里么,那叫没有办法,能叫同床共枕么。” “怎么不能算了。算的。” 然后苏茗就感觉他缓缓的抱住了自己,动作像是一只迟缓的八爪鱼。行吧,抱吧抱吧,又不会掉一块肉,实话说,他对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还是怀着一点犹疑的,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认了一个弟弟,还和他相伴了十年?而且,转瞬之间已经到了兄弟之间互诉衷肠的桥段? 自己明明一点儿记忆都没有恢复啊,但自己却见不得濮阳殊的眼泪,由此可见……他们的确是这个关系,与此同时衍生出来的却是更多的问题,算算时间,自己应该是六年前的时候与濮阳殊脱离,但是,具体情况究竟如何,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变数,这六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都是需要了解的事情。 哦,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听这里的人说,你要娶亲了。” “哥哥不问是如何与我分离的?” 又是同时出口的言语。 “那你说吧。” “不是那样!” 苏茗自黑夜中睁开眼睛,好吧,这一个晚上是别想睡一个好觉了,“那,你先说吧,把事情的始末告知于我,还有,这六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濮阳殊:“……这件事情之后再说吧,哥哥不是很关心我的婚事么。” 婚事,本来是打算趁哥哥或者装傻或者失忆的时候先行订下名分的,不料哥哥这么聪明,凭借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便猜测出自己与他的真实关系,他都不太明白哥哥这么快就对号入座。 现在还过问起自己的婚事,过问起自己婚事的时候依旧如此古井无波。 “婚事,不是你自己要订的么,我问你,你干嘛这么情绪激烈的说‘不是这样’,难道你的婚事不由你做主,还有人逼迫你不成。” 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这就是长兄如父的感觉么,听说自己的弟弟要娶亲了,所以心绪复杂?但自己的心里好像没有多少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苏茗沉默了,这种感情,似乎不太健康啊。再回忆起濮阳殊对自己的过分亲昵,他心头的不妙预感更甚,他怎么觉得他们不像是普通的兄弟情呢。濮阳殊现在是二十三岁,六年前的他也就是十七岁,如果他们两个人…… 不会吧,失忆前的自己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吧,这不就是衣冠禽兽么。 听到苏茗的言语,濮阳殊也警觉了起来,有一种模模糊糊的预感从他的心头升起,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哥哥失忆了,忘记了他们的过去,但他却猜测出他们过往的关系,知道他们关系匪浅。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妄想,他觉得哥哥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寻常,六年前的相处虽然也是这样,但是那时候的哥哥毕竟存有记忆。 濮阳殊艰难的思考着,每一次,面对哥哥,面对与哥哥相关的情感,他总是这么稚拙,然后他听见苏茗若无其事的声音。 “你都这么大了,成婚就成婚吧,俗话说长兄如父,到时候领过来让我把把关就可以了,别的都没有什么所谓,你喜欢就可以,当然,感情不是这么随便的东西,你要是真心喜欢那个人,就不能再……这侍君殿,肯定要解散吧。” 濮阳殊在被褥里悄无声息的动了动手指,正在演练自己即将出口的话,闻言便风淡云轻道:“好啦,哥哥,别吃醋了,我当然只有你一个人。侍君殿只是一个名头罢了,明天就可以解散,我说的成亲……也是和你成亲啊,你第一天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侍君殿的事情生我气,所以我才想用成亲讨你欢心的。” “咳咳,咳咳咳。”苏茗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濮阳殊心头一紧,神情却很淡定,适时的装出担忧的神情,“哥哥,怎么了,不舒服么。” 不舒服么,确实不舒服,是心很不舒服,一种名叫心虚的感觉迅速席卷了苏茗的全身,他又咳嗽了两声,“好啦,别开哥哥的玩笑了,你喜欢谁,带到我面前就是了,哥哥不会阻拦……不会阻拦……” 濮阳殊思绪一明,表情却一变,变得很认真,他也坐了起来,看向苏茗道:“哥哥,你在说什么啊,六年前,你不就已经同我许下永不离弃的诺言了么,我也说过,我只要哥哥成为我的妻子。六年过去了,我们好不容易重逢,哥哥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来伤我的心呢。” 濮阳殊注意着苏茗神色的细微变化,又轻轻道:“哥哥在伤我的心的同时,难道没有在伤自己的心么。” 这句话是不是有些多余,自己说的是不是有些太过火了,濮阳殊在反思这句话,苏茗却是被这一句话会心一击!他的脸色变幻着变幻着,终究化成一种平静的木然。 他木然的躺了下来,背对着濮阳殊。 “我先……思考一下。” 濮阳殊也躺了下来,心想自己的说法仔细想来根本没有疏漏,除非苏茗去问月影岚。 就算问了月影岚又怎样,他大可以说是他们两人在秘密谈情,谁也没告诉,简直是万无一失,除非,哥哥突然恢复记忆。 但是,如果哥哥恢复记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可就不仅仅是这些东西了。 像是有一盆凉水突然浇在濮阳殊的心上,他也闭上了眼睛。 两人均是一夜无眠,濮阳殊对未来忧心忡忡,苏茗则是对现状深感崩溃,“我是个禽兽”这五个大字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他还找不到理由去反驳,因为他仔细的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心理,发现自己的心可能并不单纯。 先不说别的,就说他对濮阳殊究竟是不是纯纯兄弟情,一般的,知道自己的弟弟要成亲,心中有些酸涩其实也还是正常的吧,但是,但是…… 算了,还是别弟弟弟弟的了,背德的感觉更强烈了。 不对,他和濮阳殊又没有血缘关系,又不是同父同母,他们甚至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论年龄,濮阳殊他现在已经二十三岁了,六年前他也十七岁了,谈个恋爱也没什么吧,他又不是什么孩子,还会被人骗么,会被自己骗么。 自己也不是骗人的人啊,自己也是很认真的啊,自己如果真的喜欢濮阳殊想和他在一起还订下永不离弃诺言的话,自己毫无疑义也是认真的啊。 苏茗成功的进行了自我开解,并且成功的念头通达了,于是他在天亮的时候睡着了。 在睡梦的模模糊糊中,他突然想到那样的一句话,硬币下落的那一刻,硬币的正反面其实已经注定,当他开始为自己找补的时候,左一个是六年前的濮阳殊都十七岁了,右一个是自己好像从来没喜欢过谁自己的喜欢是认真的,这不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决定么。 濮阳殊一直在默默的听着苏茗的呼吸,听他的呼吸从急促变得平缓,最终变得悠长,他是累了么,还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濮阳殊很煎熬,煎熬的过了一夜,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苏茗已经彻底的睡熟了,濮阳殊用手拨弄了一下他脸颊旁边的头发,他都没什么动静。 这时,尹温茂却在敲了敲门后便径直推门而入,本来嘛,也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濮阳殊早就听到了尹温茂的动静,在他推门而入的片刻中,濮阳殊简直可以逃跑九次,但他并没有逃跑,只是施施然的给自己戴上了面具。 或许是出于一种占有欲,或许是出自一种…… 苏茗被推门声惊醒了,下一秒,他瞬间清醒,却发现濮阳殊戴着面具风淡云轻的斜靠在枕头上把玩着他的头发,他的第一反应是把濮阳殊藏起来,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于是苏茗看见目瞪口呆的尹温茂。 苏茗:“……”他该说什么,床上的这个其实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你看他们两个人长的这么像,他们这一夜是在互诉衷肠什么也没做。哦,忘记濮阳殊戴着面具了,尹温茂并不能窥得他的形貌。 不是,本来就什么也没做啊,怎么会有一种奇异的被人捉在床的感觉呢。 尹温茂:“苏、苏茗。” 下一秒,他就急速的关上了房门,说话甚至都有些磕磕绊绊了起来,因为眼前的一幕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在他的想法中,这样的一幕是决计不可能出现的,但这一幕偏偏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我……”可怜的尹温茂都要说不出话来了,“这里可是侍君殿啊,我们都是魔主的侍君。” 好吧,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濮阳殊已经不再玩苏茗头发了,而是表露出一种平静的无措,搞的好像真的是他没反应过来一样。 他用一种征询而无措的眼神看着苏茗,像是在等待苏茗给出回答,是找出一个理由敷衍过去,亦或者直接杀死他为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保密,亦或者是公开他们的关系然后让他不要声张呢。 苏茗是不会相信这眼神的,他的预感告诉他濮阳殊就是故意的,虽然他面具下的眼睛是这么真诚,甚至带着一点可怜。 他的清白啊…… 很快,苏茗就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情,他并不能把尹温茂酿在这里。苏茗的人生宗旨是就算很慌,也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很慌,就算内心惊涛骇浪,表面也要装的风淡云轻。 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不就是被人误会…… 苏茗很淡定的掀开被子下了床,找了自己的外袍披上了,动作行云流水,姿态风淡云轻,然后他看向不可置信的尹温茂,淡淡道:“找我是有什么事么,哦,我是该去侍弄花草了,迟到了对了,扣我绩效……扣我灵石可以吧。” 尹温茂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两下,他怎么没发现苏茗是这样的一个奇人,他看了看床上的人,把苏茗拉到了一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件事情若是被发现了,可是杀头的罪名。” “虽然魔主从来不在我们这里留宿,但我们都知道我们是魔主的人,你这不是给魔主……让魔主蒙羞么,魔主一怒,怎能预料,你害的可不是你一个人!” 苏茗看了一眼安坐在床上,正在给自己辫小辫的暗暗支起耳朵的濮阳殊,转头道:“不会的,他就是魔主。” 尹温茂一滞,看了一眼苏茗床上的人,那分明是一个长手长脚的少年人,气质平正,戴着侍卫们普遍佩戴的兽头面具。 “这么紧急,你还消遣我。”他凑苏茗更近了一点,床上的濮阳殊便坐直了身体,想听听这个人究竟想给自己哥哥什么忠告。 尹温茂压低声音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们……怎么……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若想好好活着,就该同他断了联系,否则,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濮阳殊玩弄头发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他又辫起了自己的小辫,不知道哥哥要怎么解释他们两人的关系,不知道他在这一夜……想了些什么,不知道他的心,究竟是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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