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左手握上枪柄,双手握枪,退避不开,那就不必再退避了。 他一转身,居然逼近了濮阳宣,就在这样的形式之下,他居然将自己的身体挡在剑前,任由那柄剑重重的划过他的腰侧,溅起一蓬血花,随即,银色的枪尖却已带着重重气浪逼近,一团银光微微晃动,像是冬日的松上雪,却有一道尖利的声音从枪尖处传来,如若大雁悲鸣。 “锵——” 这并不是□□入血肉的声音。 如果这一枪真的中了,濮阳宣的整个身体都会被贯穿,枪尖会从他的前胸一直穿透他的心,再带着鲜红的血穿出他的背。 是濮阳潜在最后关头出手,架住了这柄枪。 他的手突兀的变成了一种青玉一样的色泽,在光照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是一种名叫青玉手的功法,修炼它的人可以手接枪剑掌劈岩壁。 此时此刻,濮阳潜的那两根手指正牢牢的钳住濮阳殊的枪刃,青玉手摧动到极致会显出一种深色的青,深色的青在阳光下泛着墨色。 擂台之上,从不允旁人出手。 但濮阳潜却出手了,因为,如果不这样,濮阳宣便要命丧濮阳殊之手,所以他出手了。 濮阳潜微微转头,对依然惊魂未定的濮阳宣道:“你输了,退下。” 随即慢慢的放开濮阳殊的枪刃,手指也从深沉的墨色开始渐渐的褪色,逐渐便褪为青色,又褪为寻常颜色。 濮阳殊却依然站在原地,保持着出枪的姿态,是一个发力的姿势,雕塑一样静默。 濮阳潜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是他在用这种状态表达抗议么是,因为他从他的手底救下了濮阳宣? 事实上,在胜负已定的那一刻,濮阳潜出手救下濮阳宣的那一刻,濮阳殊就陷入了神游的状态。 其实,他的心里还含着一点隐隐的颤抖,这种颤抖并非出自惧怕,而是来自兴奋,他仔细揣摩了一下胸膛处传来的美好滋味,居然有一点沉醉。 对血的渴望,对收割性命的渴望,希望把濮阳宣彻彻底底的踩在脚下的渴望。 枪并没有刺入,但是,刺入的前一刻,他却已经幻想那种甜美的滋味,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陌生的让人颤栗。 本来,自己可以品尝到那样的甜美,却被濮阳潜制止了。 他歪了歪自己的脖颈,活动了一下,听到苏茗的声音,“你还好么。” 居然有些焦急。 濮阳殊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感觉到嘴唇处绽开的细微伤口,那里有些破损了,散发出微微的血腥味,使劲舔咬就可以品尝到那股咸腥。 “我很好呀。” 与此同时,发出关怀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矗立在场上的濮阳殊,他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腰间的孩子,认可般的询问道,“你还好么。”
第29章 濮阳殊虽然救下来濮阳宣,却没有关心他,反而关心起来濮阳殊,这一点,众人也自有思索。 至少,濮阳宣的脸是在那一刻煞白了。 濮阳殊便在此刻慢慢的动了。 他的心绪并不若众人想的那样繁杂,濮阳潜的认可对他而言一文不值,他已经敏锐的从濮阳潜的眼神打量中感受到一种不适,一种自己被放在秤杆上称斤算两的不适。 不适……么?自己以前从不会有这种不适。不过是一个眼神,自己为什么会不适? 今天,他穿的是一身玄衣。 那道巨大的腰侧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血,但流血的量已经少了不少,他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自己腰侧的那一片衣服大概是已经被血浸透了,鲜明的痛楚赋予人活着的实感,在乎的人的安慰,更如枫糖一般甘甜。 他放松自己的肌肉,那柄枪便被他插到了擂台上,枪是那么锋利,插入那一块擂台岩石就像是切开一块厚豆腐,他微微踉跄了一下,靠上枪,维持着自己身姿的挺拔,环视了一圈四周。 他听见苏茗微微绷紧的声音,“你受了很重的伤。”奇怪的声调,显得很紧,硬邦邦的,不像他往常说话的温情。 当然,他们也没认识几天就是。 “我赢了。”他说。 他的声音很小,却清晰的回响在整个擂台上。 苏茗:“……嗯。” 他站在擂台上,旁边是濮阳潜与濮阳宣,他的目光却越过擂台上的二人,越过擂台下的乌泱泱的人群,最终投注在自己面前,虚空的某一点上。 苏茗。 他是见过他的,就在那一次的幻境,是他拉着他的手逃离那些破碎的记忆,那个时候的他,就是这样仰望着他的。 他能看清他的脸,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他也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微暖,并不灼烫。 如果,他也能拥有自己的身体,那该有多好,到时候,他就可以牵着他的手,一起漫步在青石的小路上。 濮阳殊正在畅想未来。 那么,苏茗在干什么呢?苏茗开始骂人了。 “濮阳府的人都是眼睛瞎了么,看不见你流了这么多的血。都这个时候了,还愣着做什么?” 濮阳殊一愣。 苏茗是真的难以理解,濮阳殊受的伤就这么隐秘么,这么久了,围观的人为什么只是看着啊,别说别的,就只说那个提着药箱的老头,你不赶紧上来救治你是在等谁的命令? 这个时候,人群却喧闹了起来,原来是月影岚来了,月影岚本来是要来看这场擂台赛的,但他的训练时间却与其相冲,而他也不被允许请假,所以他只能在训练结束之后紧赶慢赶的来到这里,一来便发现濮阳殊一副即将要死的样子。 那个带药箱的老头终于慢吞吞的上了擂台。 这时,濮阳潜却像是改变了主意,示意药医退下,转而拿出一个玉盒递给濮阳殊。 濮阳殊与苏茗听见周围人轻轻的抽气声与窃窃声。 “这不是百花凝露丹么,可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何其珍贵,还能够迅速弥补灵气,让人的状态达到全盛……” “怎么会这样,这么……看来,这局势……”后面的话语渐渐隐没了,相必是说话的人也知道这种话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 哦,原来是这么珍贵的丹药啊。 濮阳殊接过那个玉盒,然后打开,里面是一颗小小的青色玉丹,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清香,单单只是嗅闻它,便有一股心旷神怡的感觉,更别提吃下它该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濮阳殊吃下了这颗玉丹,却是微微闷哼了一声,因为他能感觉到那颗玉丹在入喉的一瞬便化作一股药流蔓延到四肢百骸,强劲的药力又汇聚在自己的腰侧的伤口处,不出几瞬,血便止住,更有新鲜的血肉从伤处长出,像是压缩的无数的时间,不出一会儿,濮阳殊便觉得自己完全好了。 不仅是好了。而且是……精力充沛。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掌,感受到自己回复的力量,还觉得有些新奇。 “你感觉怎么样,没有什么不适吧。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好了,现在你可以向他道谢了。” 苏茗道第一反应的这药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想一想,倒是自己杞人忧天了,濮阳潜若是想针对濮阳殊根本不用这么。麻烦,更何况如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嗯。多谢,父亲赐药。” 濮阳殊的人情世故还是修炼的很不错的,这一点,苏茗亦是居功甚伟。 ---- ---- 入夜。 每天夜里他们总要说会儿小话,有时候苏茗会给他讲故事讲诗词陶冶情操,有时候苏茗则教他人情世故。 大概就是那种,“如果你是店小二,店里只有一壶酒,却有两个大家族的子弟都要喝这壶酒,你怎么办。” 额。实话说,效果不太好。 因为濮阳殊的脑回路总是不同寻常,他的落脚点在店小二上。 “如果我是店小二,哥哥你是什么?” “……大概,依旧是你的背后灵?好吧,我也不算背后灵,就算是你的金手指老爷爷吧。” “金手指老爷爷是什么?” “话本里都这样写。主角自幼必定受尽磨难,赢尽机遇,金手指老爷爷就是机遇的一种,一般是主角拾到什么玉符玉牌玉戒指,里面有着上古大能的残魂,残魂帮助主角开始修炼……金手指的意思就是,很值钱的帮手,你看,人的十根手指是不是很重要,能帮助你做到许多事情。所以,这个就叫金手指。” 濮阳殊听的半懵半不懵的。 总之,这种人情世故的修炼到最后总会跑题,濮阳殊还表示人心真的很复杂,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苏茗:“……”他决定放过濮阳殊。 濮阳殊的待遇最近又有了新的提升,濮阳殊赏赐了他许多布帛锦缎,还有种种珍贵的器物。 濮阳殊的伤已经全部好了,他掀开衣服看过自己的腰侧,几乎看不出伤口,只有那一块地方比起其他的地方显得格外白一些。 濮阳殊正用手摩挲着那一件金器,这是一只金瓯,杯壁上雕刻着层层叠叠的花瓣,又用金珠点缀花蕊。 “……要把它打造成一根金色的手指么,哥哥?这样,每次看见它,我就能想起你了。” 喂,这究竟是怎样的脑回路啊。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漫画,苏茗想自己的额头一定会冒下三条黑线出来,或者会有一只乌鸦飞过自己的头顶,身后缀着六个小黑点。 “这种事情还是大可不必。”苏茗淡定的说,“说起来,今天下午,我们的泥偶也该做好了,下午的时候就去取吧。” 濮阳殊:“嗯。” 残阳如血。 火烧云堆叠在天际,像是在天边燃起一场大火,归巢的鸟儿们扇动着自己的翅膀,飞向自己的巢穴。 不得不说,濮阳府在这方面的规矩还是很严谨的,每一次都需要令牌才能够出入。 当然,这也只是相对的严谨。濮阳府,从不是一个固若金汤的地方,譬如,秋娘之死。 濮阳殊亮出自己的令牌,守卫便对他点点头,要打开大门,这时,一道声音却从他的身后传来,原来是濮阳宣,他看上去像是急急忙忙才跑过来的,脸色显得苍白而虚弱,眼中更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怨恨,“……如果不是因为那把枪,你根本赢不了我。” 濮阳殊的动作停住了,他的脑海里如今满是泥偶,根本没有心思把自己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但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停了下来,毕竟是自己的兄长嘛…… 濮阳殊:“嗯……哦。” 这样的语气,却是极尽敷衍。 濮阳宣你你你来了一会儿,脸却是徒然涨红了起来,手心一动,却是闪过三根细若牛毛的银针,未等他动作,濮阳殊却是在苏茗的提醒下极为迅速的捉住了他的手腕。 “锁魂针?沧月城的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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