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地址,而后轻飘飘地捻起纸,吹干墨迹后才递给了宋扬。 宋扬接过一瞧,上面果然写着江南某一村落的名字,他抓着纸,心里又有些疑惑。 [娘娘是如何知道的?] “我以前是国师和他师父钦点的皇后人选。”沈雪烟的目光定定地望着门外,似乎在看着被墙和屋檐挡住的天空,声音很轻,“国师串通太后,将我从沈家带到了江南,就为了给他师父算上一算。” 那次去江南她尚不足九岁,张游北对她没有戒心,任凭太后带着她四处游玩,她也因此对张游北的住所和相好都有所了解。 也正是因为张游北用铜钱卜了几卦后,才确定沈雪烟是两朝皇后,第二朝是李成玉当帝,自那以后,她被太后视作掌上明珠,宠爱有加但需以李成玉为尊,而沈家对她的要求也愈加严苛,绝不允许她行差踏错半步。 她把过去的事被她用两三句话就说完了,语气中的平静仿佛她不是其中的主人翁一般。 [多谢娘娘。] 宋扬把写着地址的纸张折叠几下塞进怀里,又听沈雪烟道:“我私下曾听国师与张游北说过,几年后或许有一人会是他们最大的阻碍,也与张游北一般可预测未来之事。” 宋扬没有否认,眼睛毫不避讳地看向沈雪烟,想听听她有何想法。 “张游北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沈雪烟一直没弄清楚,李成玉对她的爱几分是真,几分是因为她是“两朝皇后”。以前的她偏向于九分真,如今反过来了,或许一分爱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宋扬点点头。 虽然原书里沈雪烟在李成玉成功篡位后,当皇后的时间特别短暂,但还真算得上是“两朝皇后”,还是张游北会唬人,半遮半掩的预言让沈雪烟大半辈子都像一只困兽,只能被迫依附他们。 “呵……” 沈雪烟半仰起头,“没想到张游北果真有点本事。” 她趁宋扬未察,悄悄擦去眼角的泪花,直到眼中酸涩感褪去后,才又问道,“那我呢?李成玉让我当了多久的皇后?” 这话引得宋扬忍不住投去惊讶的目光,没想到沈雪烟竟真的彻头彻尾醒悟了,或许是李成玉的多情,让沈雪烟发现他的爱就是一场镜花水月,不真实更不长久。 [太后薨了以后,娘娘就被废了,打入冷宫,沈家被发配边关。] 沈雪烟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他后来又立了谁?” 宋扬沉默,他犹豫着要不要跟沈雪烟说上太多,毕竟男主在书里也算万人迷,保不齐她这会儿伤心欲绝,下一刻又对其死灰复燃。 犹豫间,沈雪烟率先问道,“是那日与你一起躲在假山后的女子吗?” 对上宋扬惊诧的目光,沈雪烟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勾了勾唇,一脸嘲讽,“李成玉是故意让她躲在那的。昨夜我独自在湖边徘徊许久,确实有一瞬,有过轻生的念头……” 她为昨夜的可笑想法发出一声嘲笑,才又说道:“但准备收脚回宴时,猝不及防被人推进湖中。那人阴狠得可怕,竟用一根长杆将我捅进湖里,不让我出声呼救,幸好有一奴才路过替我喊了人,否则,如今我就是一具尸体了。” 宋扬恍然大悟,没想到沈雪烟没有自杀,而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李成玉作为婚宴的主角自然不可能在自己府内干出这种事,王妃陈怡茹刚刚成婚肯定也不敢。剩下的最大可能性就是白秋漾了,她在原书里没少为铲除李成玉的莺莺燕燕费力气,等李成玉登基后,白秋漾每日清晨一睁眼就在宫斗,昨夜的推手也只是小菜一碟罢了。 “李成玉真是好大的本事,他想要这江山,妄想全靠女人来获得吗?” 还真别说,宋扬也想过这件事。 阉皇帝是蔺梦茹干的,吹枕边风是沈雪烟干的,私募兵马的钱虽然是李成玉出的,但从头到尾的拉人、培训等等,全是白秋漾做的,就连太后都为李成玉干了不少事。 李成玉在原书里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坐上了皇位,虽然原书是大女主爽文,但其“大女主”的表现具体是,李成玉登基后,将白秋漾宠上了天。 白秋漾一个前朝公主,起先试图推翻李朝,后来变成李朝的皇后,竟然也能心甘情愿被困在后宫,一生都在争宠。 “李成玉往日信我,我倒知道不少与他有关的事,我若告诉公公,公公可会收下我的投诚?” 沈雪烟终于说出了自己今夜的真实目的。 [那便要看娘娘说的事值不值得。] 沈雪烟已对李成玉死心,她今日传达的宋扬的东西,不管是解药还是推手,其中的冷静与聪慧,已经足以让宋扬对她另眼相看。 两人心照不宣,沈雪烟看宋扬写出的字后,心里也不急了,反而还将绣儿唤进来,“往日便听其他小太监说,宋扬公公最善玩乐,有一个叫‘扑克牌’的玩意儿很受太监们喜爱,今日想请公公和我玩上几局,排解排解长夜的寂寞。” 月华宫内 婢女为李瑾玉褪去龙袍,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桁上后,又跪在地上正待用双手将龙靴脱下。李瑾玉却没动脚,想到了什么,将守在门外的谷荔喊来,“去,让人看看乾清宫的灯熄了没?” 一旁的梁妃嗔道:“陛下不在乾清宫内,奴才们必会守着灯火通明的宫殿过夜,定不敢熄灭任何一根烛火的。” 她以为李瑾玉是在担忧乾清宫里的奴才办事松懈、偷懒耍滑,这才让人去看。 不想临睡前李瑾玉还分心,梁妃轻轻地抚上李瑾玉的手臂,用眼神示意婢女褪去他的鞋袜。 她进东宫进得晚,因为家世好封了个侧妃,但嫁来没多久,太子妃没了,太医检查后说竟是误食了花粉引起腹泻脱水导致的。身为太子的李瑾玉本就不近女色,此后更是连后院都不踏足。 梁妃一直都不知道太子是为了保护她们,还是对她们有所戒备,抑或是对太子妃用情至深,乃至于从未碰过她们一只手。 后来尽管太子登基为帝,宁愿选秀纳妃,也不肯碰她这个老人儿。 梁妃无数次在深夜里都在痛恨命短的太子府、造反的叶贵妃,她觉得都是她们害得她入宫多年从未承宠。 直到今日——今日,是她自新婚后,第二次与李瑾玉单独相处。 如果可以一举怀上龙胎就好了…… 梁妃的手挽着李瑾玉的胳膊,“陛下,臣妾伺候您擦手洗脚……” 她从婢女那拿来沾湿的毛巾,准备擦拭李瑾玉的双手,被李瑾玉一把夺过,随意擦了擦,又把毛巾丢给了宫女。 “睡进去。” 梁妃的床很大,她躺在里面,张着手都碰不到皇帝,她委屈巴巴地撅着嘴,“陛下,臣妾想……” 李瑾玉失了耐心,冷厉的双眸扫过梁妃楚楚可怜的脸,帝王威严压得梁妃不敢再造次,乖乖地躺在床的一角,心里还想不通为什么皇上对她始终对她没有兴趣,她到底哪里比蔺贵人和烟嫔差了? 她只大了她们三岁,便老了吗…… 梁妃不甘心今晚不和皇帝发生什么,这个机会她等了很久才等来的。今晚她定要得偿所愿,不管用什么手段…… 正在心里筹谋着,刚刚出去的谷荔又急匆匆地跑回来了,他小声在李瑾玉耳旁说,“宋哥去永宁殿了,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回来。要不要奴才着人去将宋哥喊回乾清宫?” “不用。” 李瑾玉说着,毫不迟疑地将鞋袜穿回脚上,随手抓起一旁挂着的龙袍披在身上,脚步一刻不停地出了月华宫。 身上只穿着亵衣的梁妃被忽然离去的皇上整了个措手不及,她坐起身子,想去追又觉得自己穿着不雅不敢下床,此时她心里翻江倒海,有羞恼、有惊讶、有痛苦,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离去的身影。 殿内只剩下正低头收拾奏折的谷荔。 “公公,”梁妃揪着被子,可怜兮兮问道,“陛下这是有何要紧事?” 谷荔道,“奴才不知。” “那陛下还会回来吗?” 会吗?谷荔觉得不会回来了。但他嘴上仍是那句,“奴才不知。” 随后便如李瑾玉一般,匆匆离开月华宫。
第80章 眼前人 “三带二。” “不要。” “六七八九十勾,顺子。” “不要。” 宋扬懒懒地摇头,他也不要。这牌摸得不好,零零散散连不起来,好没意思。 他将木片制成的牌反扣在桌上,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沈雪烟和绣儿二人倒打得起劲,三两下手里的牌就清空了。 “我赢了!” 在一声欢呼中,李瑾玉不声不响地闯入永宁殿时,宋扬居然在和沈雪烟打“扑克牌”,这牌李瑾玉也玩过几回,宋扬说他脑子转得快会算牌,输了几回觉得没意思就不爱和他一起玩了。 没想到此时竟和沈雪烟玩得起劲,屋里那充满喜悦的声音分明是沈雪烟。 殿外的奴才跪倒一地,偏偏李瑾玉用眼神警告了他们不许通报,一群人只能暗自祈祷自己的主子别做什么惹陛下不高兴的事。 主殿内,绣儿正在洗牌,宋扬打了个哈欠,刚要提笔写点什么,就听到了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绣儿已经跪倒了,沈雪烟连忙行了个礼。 “参见陛下。” 众人面前,宋扬也不得不行了个无声的礼。 “起来吧。”李瑾玉的目光从宋扬身上移到那副牌上,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悦,“这么晚不休息,在玩什么呢?” “臣妾心血来潮,想请宋扬公公教臣妾打牌。” “他又说不了话,怎么教?” 偷溜出来的宋扬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个正着,心里也有点打鼓,这话一听就知道不太对劲,李瑾玉明显还带着点怒气。 【不是去月华宫了吗……怎么忽然移驾永宁殿了?是有人通风报信还是小皇帝忽然想起了烟嫔?】 他暗暗嘟囔着,还想着如果是后者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是臣妾失礼了。”沈雪烟脸上依然挂着笑,“今日多谢公公赏脸,公公也乏了吧?” 宋扬看了一眼李瑾玉迟疑地点点头。 沈雪烟见他果然要走,不知道为何又补充了一句,“公公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李瑾玉听后脸色越来越阴沉,他进来后甚至没坐下,一此时彻底失去了耐心。还率先往外走了两步,看宋扬还慢吞吞的,冷声道,“还不走?” 宋扬不敢再迟疑,跟着出去了。 绣儿微张着嘴,没想到皇上来永宁殿,居然连口茶都不喝,气冲冲地来,又气冲冲地走了。 “娘娘,陛下这是何意啊?” 沈雪烟却比宋扬来之前惬意多了,她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且放宽心,陛下不是来找本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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