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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后街上的石砖全部都是碎掉的，走在上面还会硌脚，建筑都是又矮又旧的砖房，往来的行人表情麻木、行色匆匆。 就算是街上突然出现了两个和他们神态不一样的人，他们也没有投去半分目光。 沈岚雪跟在云舒玉身后，安安静静地，没有四处张望，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前面的人身上。 山河中世界的服饰是暗色调的，灰扑扑的仿佛蒙着一层黄土，他们换上这身衣服时尚未察觉出此界异常。 云舒玉为了保留对山河中世界的新鲜感也未用神力感知此界状况。 种种巧合导致他们现在的境地。 两人在古城里由云舒玉带着乱走，很快就走到了一处比进城时的街还破败的街道。 和之前街上的建筑相比，这条街上的堪称断壁残垣。 就像是被大火烧了之后的样子。 这里的人很多也很拥挤，全都穿得破烂不堪，沈岚雪主动牵住云舒玉的手防止两人走散。 汗臭和腐败的气息愈发浓重，沈岚雪蹙了蹙眉，直接揽住云舒玉，让他尽可能不和这些土著接触。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座城里已经没有多少修士了。 “云舒玉抓紧了沈岚雪身上的衣服，神色微变：“他们……快死了。这里的天道告诉我，这里快变成死界了。” 也就是说，山河中世界快毁灭了。 沈岚雪一怔，微微低头瞥向云舒玉的脸。 那双漂亮的黑眸里，依旧是和以往一样深邃、宁静，带着神明特有的神性，但眸光流动间多了淡淡哀伤。 那是神明的哀悼。 “为何如此？”沈岚雪不由自主地发问。 云舒玉见天空中黑压压一片，嗅到了雨水的气息，拉着沈岚雪朝着角落跑去。 他走到个蜷缩在墙角的老妇面前问道：“阿婆，我们能在这儿躲雨吗？” 这处看着似乎是一间砖房的遗址，杂乱无章的砖块儿铺在地上，房梁支在四周，几个墙角的位置还用布料做成简易躲雨的装置。 这里面的人很少，其他三个墙角都缩着两三个人，只有这老妇所在的墙角只有她自己。 老妇微微掀起眼皮，眼球浑浊，用手拽了拽看不出本色的衣服：“娃娃，你不是这儿的人吧。” 云舒玉直接拉着沈岚雪坐在老妇身边，语气温和：“阿婆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不怕我们，我们都是患了腐身症的人。”老妇抬起手搓了搓脸，看着完好无损的脸上居然被搓下来一块儿烂肉，“得了这种病，从里面开始烂，一直烂到外面，最后烂掉的是脑子。” “你快走吧，这病不知道会不会传染给他界之人。” 云舒玉摇头道：“没关系的阿婆，你能告诉我山河中世界发生什么了吗？” 老妇混浊的眸子动了动，道：“没什么好说的，十年前天降业火，烧死了一大堆修士，五年前腐身症开始蔓延，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想走却走不了的。” “阿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云舒玉问道，“作为你告知这些事的谢礼，我能满足你一个愿望。” 老妇愣了一会儿，才回答：“那你去东街买碗糖水给我吧。” 云舒玉拿着灵石和灵珠独自去了东街，让沈岚雪留下来照看老妇。 “你们是契兄弟吗？” 沈岚雪没料到老妇会这么问，摇头道：“不是。” 老妇咳了咳：“莫怪老婆子，刚才那孩子让我想起我那儿子了，就误会你们……他幼年就去修了仙，后来带了个人回来，说这是他道侣，我听不懂，他就说是他契兄。” “再后来，他回来告诉我，这儿快成为死界了，要带我走，可惜我只是个快要老死的凡人，根本走不了。” “我那时候就得了腐身症，不想拖累他，向他契兄讨了迷药，兑在糖水里哄他喝下。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乖……都喝光了。” 老妇久久没再说话。 沈岚雪轻叹一声，替老妇合上双眼。 “我……回来晚了么？” 云舒玉拿着店家给他找出来的瓶子，里面的糖水还热乎着。 而等糖水的老妇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他默默坐回刚才的位置，把瓶子塞到老妇手里。 酝酿已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雨势猛烈，却一点都没打在老妇所在的墙角。 云舒玉叹息道：“阿雪，我们三天之后就离开吧。” 沈岚雪忍不住摸了摸身边人的头发，柔声道：“好。” 自从诞生起，每个世界都有固定的命数，死界的局面不可逆转。 每天都会有世界灭亡或者新生，这是连创造出它们的神明也无法干涉的事情。 不过这还是云舒玉第一次有机会亲自见证一个世界的灭亡，他们来的时间很巧，山河中世界还有四天就要彻底成为死界了。 埋了老妇的尸骨，两人找了一处客栈住了下去。 三天后，云舒玉和沈岚雪恢复了修为。 距离山河中世界毁灭还有不到一天。 云舒玉自冥界寻到老妇魂魄，让她下辈子一世无忧，也算尽了那碗未送出糖水的因果。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破败荒凉的世界，没留下看它彻底毁灭，转身拉着沈岚雪回了神界。 这是一次失败的补偿。 云舒玉回了妖神殿，变回九尾狐的形态趴在白梅树上晃尾巴，唉声叹气的，然后倒头睡了五天五夜。 刚清醒不久，他就被人抱了下去。 “阿雪？”云舒玉脑袋被揉了揉。 沈岚雪眼尾微红，抱着云舒玉坐到梅树下，背靠树干，终于问出了那句憋了八天的话：“阿玉，你也会——” 他问不出口，在他的认知里太古初神是永存的，可是并没有任何一位承认过。 “诶，你别哭啊……”云舒玉变回人身，坐在沈岚雪腿上用袖子给他擦眼泪。 他有些哭笑不得，道：“你怎么会好奇这个？太古初神是不会自然衰落的。” 可面前的人眼中还是不断溢出泪水。 沈岚雪落泪的时候依旧是安安静静地，只能从他的眼里看出痛苦。 他是真的在害怕自己会陨落。 短短相处这些日子，云舒玉倒是没见过小梅花儿哭过，现在见到了，却莫名觉得可怜可爱。 就连哭也这么招人喜欢……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乱了几拍，放下袖子，捧着近在咫尺的脸凑了上去。 两片柔软的唇肉贴在一起，随即迅速分开。 沈岚雪立马不掉眼泪了，而是震惊地看向对面的人。 云舒玉见这招有用，又凑上去亲了一下，揉了揉小梅花儿通红的耳垂：“我都哄你了，不许再哭了。” “你……我……” 沈岚雪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灵智未开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见云舒玉作势要站起，连忙拉住了他的袖子把人拽到怀里。 “大人，您、我能……吻您吗？”沈岚雪郑重其事地问着，虽然他不明白云舒玉为什么突然亲他。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就是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云舒玉见沈岚雪这副模样，忍不住想逗弄他一下：“我若是说不能呢，你是不是又要哭？” “我不会……”沈岚雪抿抿唇，但眼中的失落都快化为实质了。 “傻阿雪，我若是不心悦你，怎会与你这般亲近。”云舒玉快被逗笑了，“你以为我亲你是为了好玩吗？” 沈岚雪简直不敢相信云舒玉说的话，怎么可能？ 他倾慕的神明怎么会……亲口承认心悦自己。 他一定是在做梦。 云舒玉见沈岚雪一副傻了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信，本来自己也不确定来着。 自打去了山河中世界，回来后他做了一场梦，梦里他的小梅花儿离他而去，他怎么也追不上他。 那一刻他感受到的悲伤和难过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也让他明白自己对沈岚雪的“喜欢”是俗世里所言的“男女之情”。 太古初神是可以动情的，比如日月神和夏神就是一对儿眷侣。 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他相信他的小梅花儿对他亦是如此，所以刚才两个吻都是在试探。 结果果然如他所料。 沈岚雪没再说话，因为云舒玉已经动用了神力，让他感受到那股青涩又芬芳的情感。 那是一个神明的爱意。 云舒玉也同样感受到了沈岚雪那股小心谨慎又欢如擂鼓的情意，明明对他的爱意都快藏不住了，还是死死压制着不让它跑出来。 他的小梅花儿真可爱。 一不留神就被人扣住后脑，云舒玉有些懵，这方面的事情他还没去了解过，也不知道…… “阿玉，把嘴张开。”
第120章 姻缘石 魔神殿。 这无声等候了不知多少年的宫殿，在这寻常的一天，迎来了它真正主人的踏足。 云舒玉推开魔神殿大门，瞧了瞧，发现里面和妖神殿别无二致。 他不是故意忽略魔神殿的，按理来说妖神殿和魔神殿都是他的，他早就该过来看看，可他真的不是很喜欢动用魔神之力时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他身上的魔性已经盖过了神性。 这样其实是不太对的，他动用妖神之力的时候，就没有妖性大过神性的感觉。 他问过天道，可是天道不理他，他就一直没怎么动用魔神之力。 今天刚从花神殿回来，他路过魔神殿望了一眼，不知不自觉就走了进来。 魔神殿里什么什么树木、花草之类的都没有，清冷极了。 云舒玉看了几眼便觉得无趣，心念一动，于是把体内流淌着的神力转换为魔神之力。 神力转换刹那，站在原地的青年容貌虽然没什么变化，仅仅是眉心多了一枚金印，气质上的改变却是翻天覆地，多了几分邪气，就连那双黑眸也没那么明亮了。 “阿玉……” 云舒玉转身看见刚刚踏入魔神殿的沈岚雪，朝着他笑了笑，却发现对面的小梅花儿看他的眼神有些陌生，于是走上前捏了捏那张脸，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沈岚雪天青色的眼球动来动去，在云舒玉身上打量着，微微低头，在那眉心金印上吻了吻，回道：“没有，我只是……没见过您这样。” 就算是云舒玉沉睡的那三百年里，他见过的也仅仅是魔神真身罢了，根本没见过这样的大人……不，是他的阿玉。 距离互相表露心意已经过去了七天，他还是觉得不真实，有一种自己现在正在经历幻境的感觉。 “你当然没见过，我自己都还没见过。”云舒玉脸有些热，垂了垂眼，突然想捉弄一下小梅花儿，倏地变作魔神真身落到沈岚雪肩膀，接着瞄准领口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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