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千珩被拒绝后很利落的出了殿门,乾阳宫里来往的都是皇上的心腹,自然什么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容千珩站在廊下未急着离开,张望着来来往往的人许久,贺源曾去问他要不要去见皇上,他沉默片刻拒绝了。 不问还好,问了之后容千珩似乎觉得尴尬,并未再久留,直接离开了乾阳宫。 几日都不见容璟来见他,思及如今住在乾阳宫皇上的眼皮底下,又出了容璟“为他”私置宅子的事,避嫌也是正常的。 但容千珑见不到容璟的面,越来越消沉,忍不住去和皇上说,皇上似乎很忙,进门前还听到他发脾气。 贺源想让容千珑等会儿再来,但近几日容千珑愈发听不得别人教他做什么,若有了计划便不容打断,早早做了之后便回到屋里独子待着。 有时来人了与他说什么事,他都不耐烦的不得了,但又不愿意为难别人,只是不等人说完,先抬抬手不准人家说了。 就连皇上派来的宫人他都不愿意待见。见的人除了那回的容千珩,还有容千玳来过,容千玳小心翼翼的怕打扰了他,告诉他说薛淑妃本也想来,但是不愿意见皇上,所以等他回了埙篪斋或是东宫,薛淑妃再来看他。 其余的人,比如太后派来的宋淳睿,和想要上门赔不是的容千琮,容千珑干脆见都不见,甚至懒得给理由,寿丰只好自己杜撰,要么是殿下还在歇息,要么就是殿下累着了。 今日贺源一说让他等等再来,容千珑便隐隐觉得烦躁,执意说道:“我只说一句话。” 贺源无奈,进去帮他问了,容千珑进去后皇上已经被不再发脾气,但脸色人不好看。 容千珑先是在一旁端茶递水,孝子贤孙的戏他演的也不走心,皇上茶刚拿到手里,他便忍不住说:“儿臣想去宅子里住几日。” 刚到嘴边的茶就被皇上放下了,倒是没有多问,“让贺源去安排。” 没有让容璟安排,容千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来真的被隔离起来了。 听到皇上允许,容千珑知道自己该再装一会儿,但是他实在不想在这里见着人,便说:“那儿臣先回去了。” 一来一回都将自己的意图表现的很明显,无事不来,来了便走。皇上虽然不想他在御书房久留,但也觉得自己这个父亲似乎不被待见了,心里有些郁闷。“嗯,你回吧。” 回偏殿继续窝着,他又忍不住想起容璟,不仅不来看他,也不叫人捎信来。 容千珑忍不住吩咐寿丰:“你去东宫走一趟,告诉我哥哥,我要去宫外小住,已经得了父皇的允许。” 真实意思是:我去宫外等你,因为你不来见我也没有消息,所以我很生气,不想与你商量,直接越过你去问了父皇,现在父皇已经准了,若是有妨碍到你的地方你忍着,若是不来见我你就完蛋了,当然,即便你来见我,我也是要端架子给你点苦头吃的,你等着哄吧! 寿丰去东宫只见到了福丰,福丰见到他很是热络,又是上茶又是备点心,就算是二皇子来都没被这样欢迎过。 被东宫的主事这样热情的宽带,寿丰受宠若惊,盛情难却喝了几口茶,那边福丰便紧忙给他倒上,真像伺候贵客似的。 寿丰说:“我们殿下说了,要去宫外宅子小住,皇上已经允了。” 福丰神色一顿,又笑起来:“外头哪有宫里安生,更何况是乾阳宫,殿下去外头住不方便呀。” 寿丰也左右不了容千珑去哪儿,最多求两句带自己去,只好说:“劳烦与太子殿下知会一声,若是不妥,请太子殿下劝劝,小人也只是个侍从,殿下从来不听我的,不像太子殿下还会与您商量着…” “哎哟哟。”福丰连连摇头:“都是下人,可真是抬举我了。不过是帮太子殿下做些琐事,哪里做的了太子殿下的主。” 虽然这样说,但福丰心里也高兴,没人不喜欢被恭维。只是他面上不显,仍然客客气气的,给福丰装了许多点心。 “不过啊…”福丰说:“跟在主子身边长大的到底不一样,如今小殿下在乾阳宫,许多事还需要你帮小殿下看顾着,要我说,你还是再劝上一劝。” 寿丰答应了,又问起:“太子殿下何时回来?几日不见,我们小殿下纵使闷闷不乐,虽嘴上不说,但…”至少寿丰和福丰都知道容千珑想见谁。 寿丰没将话说明,但福丰明白,却没有正面回答:“等太子殿下回来了,不用我说,太子殿下都惦记着去见小殿下呢。” 寿丰回去转述给容千珑,将带回来的礼物给容千珑看,两盒殿下装在精致的竹盒中,盒子外面还缝了带苏绣的锦布,盒子边缘是一颗颗镶上去的碎玉。 还有一大食盒点心就显得实惠多了,高高的圆圆的食盒,一盒就比那两个精致的竹盒装的多,是给寿丰吃的。 容千珑只看了一眼,“你都拿去吧,我吃不下什么东西,放久了也是糟践。” 寿丰正要将点心搬走,容千珑忽然看过来:“福丰没说我哥哥何时回来?” “似乎没明确说。”寿丰想了想:“但福丰的意思似乎是很快便能回来。”
第80章 (二更) 容千珑觉得不对劲,第二日便去了御书房伺候,在一旁端茶磨墨。 为了避嫌他只在远处的高几上磨墨,倒茶时也目不斜视,只深深低着头。皇上倒是想撵走他,但也不好意思太驳他面子和积极了。 一连待了几日都没有听皇上提起容璟,而容璟更是没有来过。倒是见到了许多朝臣,甚至还有庄峻刍。 庄峻刍像是老了十岁,原本是为了此去辛州的主将献上自己的见解和经验,都不用皇上要求,他便毫无保留的写下来了,为的是他养子庄泾肋,如今的容千珩能平安。 他将册子献上,抬头之间冷不防看见了高几旁磨墨的容千珑,少年纤细挺直,而又淡薄脆弱,那容貌一见便知是他夫人朱淬媱的孩子,美艳的那么直白,而又不落俗气。 只是站在那里便觉出尘脱俗,连磨墨的姿势都那么不急不缓,优雅至极。 庄峻刍出身将门,祖上靠军功封爵受勋,父亲又能得先皇御赐令牌。他自己也是军中摸爬滚打,屡立战功。 全家的男丁都身强体健武功高强,到了他的两个儿子这里,长子缠绵病榻,次子如今站在那里,也是一副弱不禁风。 但他并不觉得失了门楣可惜,反而觉得容千珑是那么温润如玉,简直仙子一般。 可惜仙子如今没能回到他家,皇权君威,养子也不能留在家中。母亲用他的病子换了皇子,如今一个也没留下。 容千珑感受到他的目光,头低的更低。前世的庄峻刍根本就看不上他,只是沉浸在母亲沈氏自戕的痛苦中,甚至还迁怒厌恶容千珑。 他的目光那么强烈,容千珑忍不住回看过去,在对上庄峻刍那双发红甚至带着祈求之意的双眼后,容千珑厌恶直达心底,忽然觉得头晕目眩。 摇摇欲坠之际,皇上腾的起身连忙扶住他,他只剩下了颤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皇上本来见到他这副反应,以为是他见到亲生父亲激动,心中不虞。又见他把脸扭开,却是不肯看庄峻刍的模样,皇上又觉得得意。 顿时觉得即便你生父又如何,养了十九年还是同他自己亲。 皇上一边扮演慈父给庄峻刍看,轻拍着容千珑的背,小声安慰。其实心疼占一半,另一半是对庄峻刍的诛心。 “你先出去候着。”皇上睨着庄峻刍。 庄峻刍后退转身,他出去后垂首站在殿外,失去儿子让他心痛的无以复加。 皇上安慰了好一会儿,容千珑才平静下来,“你为何害怕?”皇上问他:“是怕朕将你送回庄家吗?” 容千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留在宫中,就没有一次想过要回到你血亲父母身边么?庄家并不贫寒,兴许没有皇宫的规矩约束,你还能更自在。”皇上问他。 这是道回答不好两方都会骂他白眼狼的问题,容千珑索性不答,只默默看皇上一会儿,看的皇上忍不住猜测他正在想什么,便被他推开。 容千珑回到高几边上继续研磨,只是这回混的不是水,而是自己的眼泪。 一滴一滴啪嗒啪嗒掉进砚台,若是让人知道谁不说一句小可怜。 皇上到底还是在乎这个儿子,上前去连哄带吓唬:“好了莫要哭了,若是朕苛待你,你便去找不苛待你的爹。当朕不识好歹,那么多儿子,偏偏在你这里不受待见。” 容千珑撂下墨块走了,皇上目送他离开,只剩下叹息。 次日容千珑又来了御书房照常磨墨,其实皇上每日也写不了那么多字,但他磨的又慢又细,故意将就着皇上每日的写字用量。 等皇上用完早膳过来,正看见容千珑候在外面。 便打趣道:“朕当你今日不会来了。” 容千珑看向他,半嗔半恼道:“若是父皇嫌烦,我便走了。” “谁说朕嫌你烦了?”皇上在他脸颊虚掐了一把:“真是一点都说不得了。” 这日容千珑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有朝臣面见皇上,一起二皇子容千琮:“皇上,此去辛州,二殿下既为探查,理应比四殿下先行才对。” “你当朕不想?”皇上睨着他:“他染了风寒,太医说他床都起不来,咳起来地动山摇,朕又如何能勉强他?” “皇上说的是,臣无此意。”朝臣瑟瑟发抖,又连忙找补:“二殿下贵为皇子,自请前去辛州探路,知其责,履其义,堪称贤德。还请皇上赐二殿下得力助手,必要时保护二殿下安慰。” 不成想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马屁又拍到了马蹄子上。 皇上冷哼一声:“如何就那般娇气了?身为皇子却称病推脱,耗了这许久还不出发,倒是有人不怕,只身匹马便…罢了,你退下。” 朝臣瑟缩的起身后退,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一旁的容千珑似乎动作僵住,手持墨条半天没动。 朝臣没听懂,他听懂了。 等朝臣退出去,皇上似乎没把容千珑当外人,挑刺道:“留在宫中屡次生事,朕是慈父有心放他一马,你兄长又爱那仁慈名声。可事不过三,若朕一味纵容,朝臣如何想不说,光是儿子们就要闹翻天了。” 容千珑不接话。 “朕把他打发出去,他还不肯走,当朕好糊弄?” 容千珑早就在方才皇上与朝臣的对话中领悟了另一件不曾深提的事:倒是有人不怕,只身匹马… 有人不怕…容千珑当即明白了为何容璟这些日子都不来见自己,福丰为何对容璟何时回来含糊其辞。 短时间内根本就回不来。 在容千琮被皇上找借口赶出京城时,容璟心甘情愿的借着勉强的理由只身匹马,甚至是先斩后奏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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