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师兄和那个虚假的他说:“我与你没有爱恨,杀你,只为两界之事。” 此言比春华还要冰冷锋利,将他的心凌迟捣碎。 还有——双修? 师兄说双修。 他何时同师兄双修过!? “何时双修过有什么重要的?有傀儡印在,你就是现在想双修,他能拒绝你吗?” “你没听到师兄怎么说的吗?你以为你让师兄报复你折磨你,你就能不再失去他?” “他根本不在乎!” “你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不如随心所欲——” “住嘴!” 他当机立断,在窒息一般的痛苦之中,在观叶阵的虚妄之下,神魂出窍,再度从神魂之上凝出刚刚冒出头的黑气。 黑气再度被凝至一角。 困困圆溜溜的双眸之中现出担忧:“呜呜!呜呜!!” 这离他上一次分魂不过几日! 谢折风却连眼都不眨一下。 困困劝他的功夫,出寒剑光便已经落下,切下他那一片细碎神魂! 霎时间,谢折风浑身一颤,面色瞬间苍白。 神魂的痛感同胸间之疼混在一起,疼得谢折风分不清苦痛来处。 如此情形,他却只停了几息,便伸手将困困抱入怀中,嗓音虚弱:“刚才记忆入识海,我感受到他在洪流中的哪一处了……” “我们去找他。” - 安无雪刚和裴千进入下一段洪流,裴千便愁眉苦脸道:“好运气用完了,这好像是死门。” “等等。”他说。 “怎么——”裴千一顿,也发现了问题。 这里虽然是死门,但是自第一城中心的剑阵往四方望去,边界竟然已经塌陷了大半。 安无雪神识扫开,发现他们不远处有灵力交锋的动静。 不仅有仙修,其中甚至还有…… “浊气……魔修?” 裴千恍然大悟:“此间已经有别的修士进入,那人破局之时同魔修打起来了?” 春华“锵”的一声飞起,安无雪凌空踏上春华,毫不犹豫地朝交手之处而去。 裴千:“诶等等我!” 第一城已经崩塌大半,交手之处离剑阵不过,疾风刚起,安无雪便已然落下。 他看清同魔修交手之人,一愣,讶然道:“姜道友?” 只见姜轻正被两个渡劫期魔修一前一后困在其中,魔修戴着隔绝神识的面具,看不出身份。 而姜轻以一敌二,衣袍之上多处染血,显然已经受了几处重伤! 姜轻闻声回眸:“宿雪!?” 他面露喜色,眼角的业火胎记随着眉眼笑意稍动,仿若真的有业火在燃烧。 可下一刻,他又赶忙收了笑意,道:“小心!” 那两名魔修似是见安无雪只有渡劫初期修为,还觉有所胜算,其中一人已经持剑冲向安无雪! 安无雪眼神一冷,无畏地轻笑一声,双手交叠掐出灵决,灵力环伺,送出春华。 春华破空,以迅雷之势破开那魔修防守,剑尖停于魔修眉心前,剑气却直入那人识海。 面具裂开,春华剑气瞬息取了魔修性命! 裴千也适时追来。 剩下一人眼见他们这边有三个渡劫仙修,不知掏出何物,用着那物件,那魔修竟不需通过生死门,便离开了这一段洪流,消失在三人面前。 安无雪等人无生死门无法离去,那人又逃的太快,根本来不及拦下。 几息的时间,战局扭转,魔修一死一逃,只留安无雪裴千还有姜轻在原地,第一城再度继续崩塌。 “宿雪,你怎么会入观叶阵?而且——你居然渡劫期了!??” 安无雪脚尖点地,几步飞至姜轻身边:“姜道友,此事说来话长,还有方才魔修之事,先都容后再议。你受伤不轻,先行疗伤一下。” 他掏了掏灵囊,发现自己灵囊中正好有渡劫修士用的灵药。 这好像还是前几日谢折风给他的,落月峰供奉给出寒仙尊的灵丹妙药,药力应当不差。 他递给姜轻,又控制灵力,助姜轻疗伤。 灵药覆上,姜轻身上几处剑痕果然迅速愈合,只是他脸色依然苍白得很,外伤虽愈,内伤却需要慢慢来。 裴千喊道:“姜先生。” 安无雪有些意外:“先生?” “姜先生是胎灵之体,擅长世间因果,我在第一城之时,因一些阵法需卜算之道,从姜先生这学了些东西。虽然算不上我的师父,但也是传我道者,我喊他一声先生不为过。” 姜轻似是有些无奈:“一点卜算因果之道而已,根本不能算传道受业。” 裴千对姜轻说:“你法袍都破了,怎么不一起换一件?” “说来惭愧,我被魔修追杀许久,灵囊早已不知在战中丢在哪里或者被魔修毁了,眼下什么都没有,哪来的法袍可换?” 安无雪打量了一下对方,见姜轻和自己身量相差不大,便从自己灵囊中拿出了崭新的法袍,递给对方。 那是秦微托玄方转交给他的,玄方放在门前,不拿走便浪费了,他只好收起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用我的吧,这法袍是我从落月峰出来之时被塞的,我还不曾穿过。” 姜轻一笑,手袖一挥,便已经换上了。 他问安无雪:“你身上都是血,怎么也不换一身?” “不用,我衣袍没有破,只是沾了血。这一路还不知会有多少凶险会沾多少血,没必要时时刻刻换。” 他说着,正想趁着入下一个生死门之前,细细同姜轻说一说刚才的情况和北冥之事。 正值此时,已经变得一片虚无的四周突然一阵颤动,安无雪身后裂开一道缝隙。 谢折风自缝隙中踏出,脸色苍白,神情清冷,眸光黯淡。 见到安无雪,他双眸微亮。 可下一瞬,他便瞧见安无雪面前的姜轻,眼神又凉了下来。 姜轻认出他,眉眼微弯,说:“谢道友也在?云剑门前一别,没想到再见是这般光景了。” 谢折风只是看着姜轻身上的衣袍,低声说:“你的法袍……” 衣料是落月峰织造峰专用的灵布,样式颜色是师兄常穿的素青。 姜轻笑着点头:“是宿雪赠与我的。谢道友为何如此表情?谢道友和宿雪同出落月,既是同门,斗法后送衣袍这种小事,宿雪应当对谢道友做过许多次吧?” “我如今灵囊没了,只拿这么一件,不会抢了谢道友的。谢道友大可放心。”
第70章 大可放心? 谢折风连分魂之痛与残留在身的穿心之疼都已习惯,却觉着这四个字颇为刺耳,姜轻身上那件师兄的衣裳更是刺目。 从前师兄面面俱到,斗法后莫说是相赠衣袍,就是疗伤宽慰,也时常有之。 可千年一梦,师兄回来的这半年来,哪怕以宿雪的身份在外行走,何时给他更换过衣裳? 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谢折风有自知之明,并无怨怼。 但他瞧见安无雪将这面面俱到给了他人,仍觉气息都沉重了起来。 他抱着困困,神色微暗。 安无雪在侧,他不得不敛下他那险些无法控制的戾意。 可安无雪背对着他,瞧不见他的神情。 安无雪反倒有些哭笑不得。 “姜道友,不过一件衣裳罢了,不必如此多余担心。” 更何况那人是谢折风呢? “我从前赠过谢道友法袍,他也不甚在意,怎么可能会介意落月峰随处可见的普通法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折风登时神情惨淡,面上苍白之色更甚。 他死死地盯着安无雪,双唇轻动了好几下。 可他能说什么? 他最终只能无言。 裴千来回看了看,心中暗暗叫苦。 他听出安无雪不想在北冥修士面前随意暴露身份,怕姜轻不知仙尊身份,说出什么不妥之言,赶忙主动问姜轻:“姜先生,北冥到底为何会走到封城这一步?你怎么会在此地被魔修追杀?上官城主他们呢?” 姜轻摇了摇头:“你这问题一个连着一个的,我如何回答?不必心急,我在观叶阵中徘徊许久了,着急也破不了这个阵,不如听我细说再议,我也想问问你们,阵外是何情势?” 裴千看了一眼谢折风。 谢折风目光却只留在安无雪身上,草草道:“我这边只过了一道死门,并无任何值得提及之处。” 裴千便简述了一番他们这边所知的情形。 裴千那边说着,安无雪已经行至那被他斩杀的魔修尸体旁。 这一段时光洪流早就被姜轻破了,此地彻底崩塌,而这个魔修的尸体却还在——这并不是观叶阵里的幻影,而是一个入阵者。 魔修也入阵了…… 那人面具被他击碎,露出死前震惊的面容。 安无雪拿下那人腰间灵囊,半步登仙的神识瞬间冲开灵囊禁制。 神识探入,他稍一探查,便发现里头尽是布阵卜算的法器。 北冥仙门氏族不尽其数,阵道之中,曲氏足以同阵道第一大宗离火宗相提并论,有这个实力布下观叶之阵。 安无雪眉头一皱,将这灵囊扬起,扔给裴千:“你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北冥曲氏的东西?” 裴千接过,一瞬便神色微变,眼神颇为微妙。 他没说话,可反应已经算是默认。 姜轻微讶:“宿雪这就确认了?我在阵中和他们斡旋许久才敢肯定的。” 谢折风沉声道:“观叶阵是曲家的手笔?曲家出大魔了?” 姜轻也肃了神色,说:“没有确凿证据,只是我自己的猜测,但看小裴仙师的反应,曲家多半脱不了干系了。 “北冥之事,我要从数月之前说起。宿雪和谢道友还记得云剑门灭门一事吧?当时我在照水城等谢道友和宿雪破云剑幻境,可城主突然发了召集之令,命北冥听令的渡劫修士速回,我只能连夜赶回来——城主召我回来的原因,就是你们所说的傀儡之祸。 “只是傀儡之祸虽然蔓延四十九城,却并没有害人,最初看不出隐患。所以城主只是命人寻傀儡之法的传播之人,想断了源头。” 这些都能和安无雪他们从二十七城得知的消息对应得上。 二十七城也是遍地傀儡。 姜轻接着说:“可是傀儡之乱源头还未找出,第一城的主剑阵突然浊气冲天!” “突然?”安无雪回头,“上官城主仙祸之时便已是渡劫巅峰,半步登仙,剑下斩过不知多少妖魔。她亲自坐镇第一城,北冥剑阵有冲天浊气,却不曾惊动她?” “是的,不曾。不只是她,我们所有在第一城的渡劫修士都没有感觉,因为那浊气毫无踪迹,像是从主剑阵中自发散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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