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真的要谢折风同意才能走。 若是傀儡之术解了,他自己自然会离开。 他不再言语,谢折风也沉默了,两人看着眼前往事飘荡,赵端被他人告知的这段往事中,一眨眼已经到了乔夫人临盆之时。 仙修毕竟与凡人不同,临盆之日可稍稍控制。 赵秋然故意选了和乔夫人同日生产,并且在城外故意制造出了些魔修闹事的动静,逼得乔垢不得不赶出城。 她和乔夫人果然都生下一个男孩。 乔垢不在城主府,赵秋然身为渡劫期的修士,城主府没有一人修为比得上她,自然不可能发现她的踪迹。 她直接抱着自己的孩子,用幻术迷惑那抱孩子的修士,将两个孩子换了,又换了孩子的命牌,这样除非是乔垢自己起了疑心,否则单独查看命牌是看不出什么的。 做完这些,她带着乔垢的儿子走了。 她想,乔垢和那凡尘女子的孩子,最终不还是要喊自己当娘? 那被带走的孩子,她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儿子,赵家人一同取了个名字——赵端,美其名曰“端方君子”。 而乔听,自然就是那被换去的孩子。 自此,往后的记忆都是赵端亲身经历的生平,记忆画面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赵秋然抱走赵端的时候,以为赵端会和乔吟一样,是个天生根骨极佳的孩子。 没想到乔吟已经用尽气运,赵端天资普通,算不上差,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天才。 反观乔听,这孩子竟然渐渐长成了个翩翩少年,还于剑道之上颇有领悟,年岁虽然短于乔吟,眼看却要追上姐姐了。 而赵端呢? 他竟是长成了个纨绔子弟。 他名义上的母亲是第二十七城唯二的渡劫高手,除了他“母亲”,无人敢管束他。 赵秋然又知他是那凡尘女子的孩子,着实看着厌烦,干脆不管,赵端要什么给什么,要怎么玩怎么玩,渐渐没了管束。 如此百年,那凡尘女子垂垂老矣,寿数已至,死在乔垢怀中。 赵秋然这时反倒勘破了。 毕竟已经打眼百年。 她对乔垢不再偏执,可孩子已经换了百年,木已成舟,她便干脆将错就错。 她没看着乔听长大,对血缘没什么感觉,先前分明还觉得赵端让人烦心,如今看着那凡尘女子养大的乔听,反倒开始觉着,还不如自己抱回的赵端顺眼。 只是乔听毕竟是她的亲子,她为了不让自己心中愧疚,常常以各种名义,给乔听送去东西。 乔听大成期悟道后,动如脱兔,静若处子,剑道修为样貌品行尽皆是一等一。哪怕他自己并无此意,但同为渡劫期修士的孩子,又是同日出生,赵端难免被拿来和他比。 他和赵端就是分不开的比较,有人提起那个草包赵端,就会说“你看乔二郎多么聪慧”,提起乔听,就会说“赵公子怎么不好生学学乔二郎”。 他本就觉得如此不好,自然不想受赵秋然的好处。 他觉得赵仙师格外奇怪。 既没有长辈的舐犊之情,也没有同道的惺惺相惜,莫名其妙就赠与物件,不像是要给他东西,反而像是她自己想要什么宽慰一样。 他看不明白,所以每每赵秋然送来东西,他都私底下归还给赵端。 可赵端那边所见,全然不同。 赵秋然觉得亏欠赵端良多,反而对他更加纵容。 赵端不爱修炼,她便去找那些不会留有后患的灵药来给赵端助长修为。赵端喜欢流连烟酒巷,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会给赵端灵石挥霍。 赵端只觉着自己什么都有,而母亲对自己的好是应该的——先前那一百年,赵秋然眼里仿佛根本没有他一般,如今补偿他不也是理所应当? 唯有那个乔听,实在是让他厌烦。 样样都被拿来和他比,样样还都比他好! 不就是因为是第一高手的孩子吗? 不就是因为自小有城主府修士教养带大吗? 他看着站在他门前归还赵秋然所送灵宝的乔听,抬手直接打落那灵宝。 “假惺惺!” 灵宝在地上滚了几圈, 乔听翻了个白眼:“你这人能不能讲点礼数?此物是赵仙师送我,我不好收下才来还你,哪一点是假惺惺了?” “你不就是来和我炫耀我娘喜欢你?” 乔听:“……” 话不投机半句多,乔听也没捡那灵宝,转身走了。 赵端撇嘴,盯着地上的灵宝看了一会,等乔听走了,自己又去捡起来。 如此往复。 直至有一天,赵端开始不满足于眼下自己拥有的一切了。 他觉得那些个上赶着巴结他的美人都没什么意思,自己要娶,就要娶第二十七城最好的女修! 那不就是乔吟? 他根本不喜欢乔吟,他只是想拥有最好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想看乔听气急败坏的表情。 若是乔吟同他合籍,他不就赢了乔听一筹? 于是他扬言非乔吟不娶。 乔吟是赵端的亲生姐姐,哪能当真如此荒唐的? 赵秋然无奈,最终还是说出了当年之事。 乔垢一怒之下想杀了赵秋然,可赵秋然也是渡劫期修士,身后还有整个赵家的仙修,乔垢掣肘太多,将人打至重伤后只能作罢。 但他们两人交手动静太大,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北冥二十七城便都知道了。 举城皆惊——那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居然才是城主的儿子! 乔听知晓之后,站在一旁许久,默默不语。 赵端却更为怨恨了。 他走到乔听面前,“呸”了一声:“果然都是你抢走我的一切!” 乔听这一回不还嘴了。 他说:“对不起。” 乔听毕竟从小在城主府长大,乔垢一直当他是自己的儿子,乔吟也一直当他是自己的弟弟。 如今错已铸成,干脆让两个孩子都当城主府的公子,以兄弟相称。 赵秋然自己做的这件事,她更是有愧赵端,此后对赵端愈发纵容。 乔垢没想到自己和妻子的亲子被赵秋然抱走这么久不自知,妻子寿数本就是他无法跨越的遗憾,赵端承载了这份遗憾。 不论是乔垢还是乔吟,都对赵端格外关照。 赵端和乔听比了这么久,终于在这一刻把乔听彻底比了下去。 此后,乔听避让赵端良多。 他甚至将自己的灵囊给了赵端,一切灵宝灵丹拱手相让。 可赵端还嫌不够。 因为乔听修至大成巅峰,眼看渡劫了。 而他还在大成后期,不得寸进。 明明身份换回来了,明明乔听已经比不过他了,为什么这人还能更上一层楼? 他想看乔听虎落平阳,想看乔听狼狈的样子。 可乔听做什么都太符合规矩,让人挑不出错来。不仅如此,乔听为人亲和,城主府的修士也都喜欢同乔听讲话,仍然私底下说赵端是个草包。 赵端心下愈发不满,心生一计。 他忍着疼,用乔听还给他的其中一把灵剑,划破了自己的手,随后跌跌撞撞地去找乔垢,说是乔听看不惯他,故意伤他。 那伤口格外虚浮,一看就不是乔听的剑法能伤得出来的。 乔听直言:“你自己划来冤枉我的吧?爹,”他还是这么喊乔垢,“我从未伤过赵端分毫。” 乔垢哪里看不出来? 但故去的凡尘女子是他心中重于一切的挚爱,他想到妻子至死都将乔听当做亲子,而不曾认过赵端,便对赵端心里有愧。 他对乔听说:“你自己去领三道雷刑,下次莫要再欺负端儿了。” 乔吟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 乔听一愣。 赵端得意地笑了笑,又故意捂着伤口开始哼叫。 半晌,乔听渐渐红了眼,却没说什么,转身去领了刑法。 赵端在现场观刑,志得意满地看着满身是伤的他,扔下灵药,让瓷瓶滚到乔听面前:“杂种,赏你的。” 乔听疼得眼神恍惚,没有应答。 赵端笑道:“你不高兴?不高兴去找爹娘哭去,你看看是乔城主理你,还是赵仙师管你。” 乔听渐渐恢复神志,看着地上的灵药,还是捡了起来。 他的一切都还给赵端,什么也不剩了。 这灵药于他,确实值得折腰。 赵端见他捡起,笑得更是开怀。 乔听拿着灵药,在城主府修士的搀扶下回了卧房。 他养好伤后,独自一人去了星河古道,冒着古道中足以刮人见骨的罡风,摘了不少能贮存灵力的星草。 回到城主府,他当着赵端和乔吟的面,对着乔垢跪下,逼出自己体内所有灵力置于星草中,破了自己的道。 乔垢没想到他如此,惊道:“你干什么?” “这灵力修为,是我在城主府中所得,若是父亲和姐姐都觉得我抢了这姓赵的狗东西一切——” “不是,你骂谁呢?” 乔听不理他,接着道:“我不再是父亲的儿子,也不再是姐姐的弟弟,此后城主府与我再无瓜葛,赵仙师与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乔听只会是北冥一介散修。” 他修为跌至辟谷,苍白着脸走出城主府,乔吟追出来:“弟弟……” 乔听走了。 没有回头。
第57章 乔听那存于星草中的修为最终还是被乔垢给了赵端,赵端因此到了大成巅峰,半步渡劫之境。 赵端心下得意——他终于扬眉吐气一回,赢过了那鸠占鹊巢的杂种。 第二十七城没了乔听的名字,只有一个仗着两位渡劫高手的长辈在,而胡作非为的赵公子。 乔垢有时也会觉着赵端行事无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作罢。 事已至此,赵端平日里胡作非为罢了,能出什么大事? 他从未愧对二十七城生灵,不过于家事未能圆满罢了。 于是乔垢也没说什么。 但赵端没能得意太久。 因为乔听回来了——以渡劫期修士的身份,回到二十七城,自己开了个洞府。 赵端得了乔听的修为,几十年来仍然无法渡劫,乔听跌落修为重修,居然最终还是快他一步突破渡劫,胜过了他! 城主府按例,给“新来”的渡劫修士发了请柬,邀请人来府上一叙。 这“请柬”着实好笑——谁不知道乔听从小在城主府长大呢? 乔听前来“拜访”之时,周围人纷纷面色古怪,赵端更是脸色发青地看着乔听目视前方地走过自己,仿佛根本没看见自己一般。 “你——” 旁人拉住赵端:“赵公子,莫要伤了和气。” 和气? 赵端和乔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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