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头顶隐隐传来电机驱动的声音,可没等蒲千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下一秒一种源于最原始的失重感的恐惧像是针一般扎在他的头皮上。 不等他缓过神,来自海面的冲击感差点让他没接上下一口气。 寒冷腥咸的海水呛入口鼻,刺得他鼻腔和眼窝发酸。 由几根组成笼部的木棍在这种冲击之下断裂成了碎屑,被海浪卷得不知去了哪里。 蒲千阳抓住机会从这个缝隙里探出头去了才把自己的头部抬到了水面之上,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因为笼子本身体积不大,他才能在上下起伏的海水中借住手臂和双腿的摆动勉强保持平衡。 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的海面还算平静,要是后边浪头大起来自己很有可能就会连带着笼子被冲成个倒悬的姿势,那可就彻底宣告死亡了啊。 蒲千阳试着从这个孔隙中依次抽出左右两边的手臂,随后两侧同时使劲想把自己拔出来。 可偏偏自己的胯骨被两边残余的木板卡住了。 蒲千阳想换个角度再尝试一次,可但凡他稍一泄劲儿,这木笼就会朝着短边歪斜过去。 ----- 另一边,乘着摩托艇的叶君生和祝云宵已经来到了距离蒲千阳大概十米的位置。 叶君生熄灭了发动机,任由摩托艇凭借着惯性往前漂。见距离差不多了,祝云宵踩着摩托艇的边缘就要跳下水,却被叶君生一把拽住了衣服后领。 “你不会就想这样跳下去吧?殉情?”叶君生先是反问了一句,随后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就我的个人的经验来说,首先要保证救人的人的安全。” 他一边嘴上这么说,另一边快速用绳索在祝云宵的腰间绑了个结,随后有扔给他一件救生衣,“现在去吧,至少我能把你俩活着拖走。” 快速穿好救生衣的祝云宵一跃落入海中,向蒲千阳游过去。 ----- 经过与这个破损木笼的几番争斗,蒲千阳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和力气都在快速地流失。 要是还不行,恐怕自己就真的要…… “抓紧我。” 突然祝云宵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 蒲千阳下意识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了手。 然后他整个人就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祝云宵张开五指抚在蒲千阳脑后,将蒲千阳的脸紧紧贴在自己的脖颈旁,试图用体温让蒲千阳回复一些体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有了一个活人和他身上救生衣的加持,木笼终于被稳定在了一个比较平衡的状态,至少蒲千阳不用不断调整自己重心的位置了。 把蒲千阳的紧搂在左臂中,祝云宵用另一边的手沿着蒲千阳的腰身找到了卡住他的那一块凸起的木板。 他试着掰动水下的木笼,想把缝隙掰得大一些,或者是将单独的这一块木板调整一下方向。 经过海水浸泡的木头不仅胀大了许多,还变得滑不留手,除非把人运到岸上用工具撬开固定木头的铁钉,否则绝无可能被改变分毫。 然而现在几人在大型装卸货物的港口内,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上岸的地方,除非让叶君生骑着摩托艇把自己和蒲千阳再连带上这个笼子拖个几海里从海滨公园上岸。 可蒲千阳已经不可能撑到那个时候了。 见这个方案行不通,祝云宵干脆把蒲千阳的上半身扛到了肩上,用双脚顶着卡在蒲千阳胯骨旁的木笼上。 “千阳,我现在在救你出来,你放松一点。三,二,一。” 蒲千阳此时已经无法思考,只是下意识地听从着祝云宵的安排。 随即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他的腰侧传来。 他是人被拔了出来,可之前胯骨旁的木板也硬生生擦掉了他一大片皮肉。 不过,即使是经受了这样的疼痛,蒲千阳甚至已经叫不出声了,只能抱着祝云宵大口吸气。 叶君生见人被拖出来了,便抛过来一个救生圈和一件救生衣。 祝云宵连忙将蒲千阳搭到救生圈上,随后开始为他穿上了救生衣。 当祝云宵在用他冻得发抖的手去仔细调整蒲千阳救生衣的登山扣时,在伤口本身的痛感和海水盐分的双重刺激下,蒲千阳终于回过了神。 看着摩托艇上的叶君生和面前近在咫尺的自己的祝云宵,他又顺着叶君生的目光看到了站在楼顶玻璃后的季岚和汤彦。 发生什么了?这些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可还不等他发问,骑在摩托艇上的叶君生收到了来自季岚的信号。 恐怕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用不到这套两个人之间独创的手势暗号了吧。 这么感慨着,他一拧油门,操作着摩托艇向货轮开去,“人已经救出来了,走啦。” 因为他之前系的绳子,摩托艇在蹿出去的同时也把祝云宵拖走了。 蒲千阳下意识朝着祝云宵离去的方向游了几下。可肉体凡胎又怎么可能追得上机械的速度,最终他只能看着两人越分越远。 失去了祝云宵的温度,海水的冰冷重新从肢体的末端开始侵蚀他的动作和意识,最后,他只能无力得抓了一下海面上被祝云宵留下的水痕搅碎的月光。 被拖走的祝云宵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千钧的海水流经他的脊背,让他的四肢只能随着水流摆动。 当摩托艇开到货轮的侧边时,四道末端系着挂钩的无声地从甲板上垂了下来。 叶君生用这四道绳索固定住摩托艇首尾后,对着上方比了个姿势,随后整个摩托艇都被拉得从海面抬升了起来。 几乎同一时间,货轮的汽笛长鸣了两声,轮机驱动所产生的旋转带动水下的桨叶,在船尾制造出白色的涡旋。 等摩托艇到了一定高度,叶君生才把祝云宵拉回了到摩托艇上,并解开了捆住他的绳索。 “这个高度,跳下去会死的。”叶君生向下指了指已经大概五层楼那么多距离的水面,“你要是死了或者跑了,那个人第二天就得为你陪葬了。季哥向来说到做到。” 祝云宵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 从他这里看过去,远处套着救生衣和救生圈的蒲千阳已经变成了一个橙色的小点,在微弱月光的照射下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时隐时现。 “当然,同样的,季哥说了会救他,就一定会救他。” 叶君生先是抬头往向上方招呼来接应的船员,随后回过头嘱咐道:“比起关心他,我觉得你应该更关心你自己。” “那边的地界可比不上这里。现在你又顶着汤彦亲选的接班人的名号,要面临的困难可能比死还要可怕一些。” “你要是不想重复今天这样的场景,你就得变强才行。” “多强?” 没想到祝云宵居然会搭理自己,叶君生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跟政府搞好关系,手下有很多钱,有很多能用的人,大概这样吧,季哥是这么跟我说的。” “……受教了。” ----- 蒲千阳的意识飘浮着,轻盈得仿佛可以和撒在海面上的月光聚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周围逐渐吵闹起来。 床边仪器正常运转,头顶的灯光偶尔因电压不稳而暗下几分又恢复如初。 只是耳中的蜂鸣声让蒲千阳还当自己仍然身处在那片冰冷的海域之中。 他下意识地将指尖向前伸出几分距离,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个远去的身影。 “别走。” 然而下一秒,一只指甲修剪妥当指尖微凉的手便接住了他的指尖,并握在掌心轻轻摩挲了几下。 “我在。”
第139章 二十六岁的下一天 蒲千阳猛地坐了起来,可手中却空空如也。 仿佛方才自己指尖的触感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可,那种温度又太过于真实。 随着麻药的褪去,手术刀口带来的钝痛终于作用在了他的神经上。 在肉身上的疼痛之外,一些基本一致又有略微差异的回忆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挤得他脑仁生疼。 或许是观察到了自己的行为,病房门外的走廊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通知家属,患者醒了。”一位医生对身边的小护士吩咐道,然后她走到蒲千阳身边查看各种仪器所显示的指标,“感觉怎么样?除了刀口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蒲千阳想说话,可嗓子实在是干得不行,最终他只能用摇头来表示自己没有感觉不适。 看他意识清醒,各项指标也正常,医生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可是第一个使用了全新手术方案的患者,无论是作为案例还是作为研究对象都珍贵得很。 “按照流程,你至少需要留院观察一周。这期间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按铃叫人。” 蒲千阳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之后,医生再次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随后便出去了。 不多时,走廊上又传来了新的急促的脚步声。 这次来人绝对不是医护人员,毕竟没有医护人员会在医院穿高跟鞋还跑得这么快的。 果然,下一秒发型糟乱眼圈发青的司晚晴就冲了进来。 看到蒲千阳坐在床上冲她招手,她的眼眶都湿了。 昨天她补完签字就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口一夜未睡,她差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小侄子了。 她来到蒲千阳的病床边,想要伸手抱抱他,却又想起医生的叮嘱最近患者不能有剧烈动作,最后把手收了回来在蒲千阳的头顶拍了拍。 “千阳你感觉怎么样?” 因为说不出话,蒲千阳只能比了个大拇指证明自己感觉良好,接着又比画了一个小方块放在了耳边。 司晚晴看着他的动作陷入沉思:“你这是要?睡觉?” “他在要手机。”白一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司晚晴和蒲千阳齐齐看过去,穿着驼色长款羽绒服围着白色围巾的白一柠左手拿着蒲千阳的手机,右手拎着一个保温桶。 蒲千阳接过手机,调出备忘录,在上边打出了两排字: 谢谢,白学姐,有心了。 小姨,我没事,就是嗓子有些干,说不出话来。能给我买瓶水吗? 读完备忘录上的内容,白一柠点头:“水待会儿给你买,这里有从外边买的汤,你先喝一点补充一下体力。” 她这边正说着话,那边司晚晴已经麻溜地打开了从医院外围小卖铺买的金属保温桶,倒了一碗汤出来。 这热腾腾的汤看着倒还可以,可凑近一闻,大料和生姜的使用多少是有点用力过猛。 蒲千阳的味蕾在潜移默化中已经被祝云宵喂刁了。 可没办法,一来这是人家一片心意,二来他也没得选。 把勺子递给蒲千阳后,司晚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之前你还没醒的时候,你的一个助理过来找过你。你记得联系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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