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点火之后的瞬间就完成了放手刹踩离合挂倒挡的一系列动作。 在他的操控下,车身先是流畅地倒退出了车位,随后就宛若一头蓄势已久意图捕食羚羊首领的猎豹一般蹿了出去。 被气缸内爆裂的火花推动的汽塞带动发动机多重齿轮之间的啮合,将巨大的扭力传动到前后四轮,带来了强有力的推背感。 蒲千阳下意识地抓住了上方的抓手稳住身形。 虽然只是站在灯塔的最顶层平台看了一圈,祝云宵已经把整个园区的路线图记了个九成五。 连续几个路口不等蒲千阳指挥,他就先一步向着正确的方向驶去。 “打开后门,准备接人。” 他的语气沉稳,甚至自带了一种威严让人不容拒绝。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一个人全盘指挥而另一个人只负责执行而不要质疑。 蒲千阳自觉当了那个执行人。 他向后放倒座椅,伸手过去打开了后车门的门锁后又一勾手指虚虚地打开了车门。 在他完成这个动作坐回来后,祝云宵便一甩车尾,将车横停在了一处交叉路口的中央。 这里是逃亡中珂父的必经之路。 随着车身的停顿,原本虚合的车门瞬间向外弹出,朝着一个方向的车道大敞着。 与此同时,珂父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道路尽头拐角。 从蒲千阳目击到他开始计算,此时他已经和那追杀自己的车头周旋了大概有五六分钟的时间。 作为一个缺乏运动的中年男人,虽然精神意志还能坚持,可此时他的物理身躯几乎都快达到了极限。 一时间“难不成今天自己就要折在这里了吗?”的模糊念头冒了出来。 可随后一句“珂大哥,上车!”又将他拽回了现实。 在看清坐在副驾向他挥手的蒲千阳的一瞬间,珂父心中冒出了无数的问题,可相比较于紧紧缀在身后的直接威胁,这些问题都得往后排。 而在他半个身子登上车的一瞬间,祝云宵再次发动了车辆,用一个几乎可以视为是原地转向的操作直接把人重重地甩了进来。 很难说这里边是不是有些许的报复心理在。 远处的重载车头看到在这几乎没有游客的景区居然还有人接应珂父,立刻一改之前猫捉老鼠一般戏弄的策略,直直地踩下油门加速冲撞了过来,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 一黑一红两辆车在没有布置摄像头的尚且修建的一半园区中展开了一场追逐的戏码。 虽然蒲千阳的轿跑有很大的性能和操作优势,但在这种情况下势大力沉的重载车头的威胁性明显更大。 经过几处急转弯的路口时,你漂移玩得再花,重载车辆可以选择直接碾着小腿高的人行道越过去。 所谓我能失误无数次,但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车内的三个人有着同样的判断: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祝云宵先是向远处张望了几下,又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后车的情况,对后排的珂父说:“拆一条安全带给我。” 虽然不明白这穿得骚里骚气的人要安全带做什么,珂父还是抬手将自己身边的安全带整个抽出来递了过去。 拿到安全带的祝云宵将它握到靠窗的左手里,然后直接抓起蒲千阳的左手放在了方向盘上。 “稳一下方向盘。” 而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外。 蒲千阳和珂父看着他的危险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 祝云宵倒是面无表情。 小场面,不要慌。 比这更要命的自己也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倒不是自己不惜命,而是在你一无所有的情况下,除了赌命你还能赌什么? 车辆按照他的规划直直地冲进了一处暂时停工的工地,在路过一处堆放着钢筋钢管的棚屋时,祝云宵将安全带甩了过去。 在金属锁扣的作用下,那安全带的一头非常自然地在棚屋的支柱上打了个结。 而安全带的另一头早就被他系在了车的B柱上。 被他这样一操作,原本直线行驶的车身被棚屋支柱被拽得歪离了行驶方向,原地空转的轮胎扬起了一阵呛鼻的尘烟。 而与之相应的,棚屋的底座也被拉得平移出了段距离,倾在了边缘的斜土坡上,里边原本平稳堆放的钢筋钢管在重力和角度的双重作用下雪崩式地滚落下来。 它们一部分插进了跟在后方的重载车头的轮胎里,另一部分则被绞进了了它的车底。 金属之间的碰撞和金属与地面的摩擦引得火花四溅。 即使是用料扎实的重载车头,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再开下去也是非常危险的。 更何况若是让钢筋戳漏了油箱引了火,恐怕车里人连逃都来不及。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一抖手将安全带抽了回来,从蒲千阳手里接回了车辆的驾驶权限,一溜烟撞开园区的侧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驾驶座上的人急火攻心,重重垂上了方向盘中央的喇叭,重载车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长鸣。 副驾驶上的人“啧”了一声,把驾驶座上人的手拉了下来,随后自己打开车门跳下去检查车的情况。 “大副,怎么办?让人跑了。”驾驶座上的人颤声问,“要不先跟船长说一声?” “跑?都被抓出来了还能往哪跑?”大副嗤笑一声,“老珂真是上岸久了脑子锈了,明明好好合作一把大家一拍两散多好不是?” “而且你不会以为船长给的命令是把人抓起来吧?”
第172章 饮茶先 在祝云宵的操控下,蒲千阳黑色的座驾车飞速从灯塔景区驶了出来,又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就才入了相对繁华的城市区域,随后车身减速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周末密集的车流。 若不是车头的漆上有几道因为撞开铁门而产生的划痕,外加后排的一边少了一条安全带,蒲千阳都要怀疑刚刚所经历的一切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现实。 祝云宵一声安抚和在自己手背上摩挲的让蒲千阳确定了刚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好啦,别再抓着方向盘了。” 见蒲千阳还没放手,祝云宵干脆抬手轻轻拍了他两下。 “再往前要有摄像头了。 ” 蒲千阳这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抽回了手。 他的掌心还有些酥麻,大概是被方向盘震得吧。 反复通过后视镜确定几个路口下来没有追踪过来的车辆,祝云宵便在一处路边靠边停了车,“没追了。” 相比于他的云淡风轻,车里另外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表情显得十分复杂。 受人恩惠的珂父轻咳了一声,“蒲老弟,这位是?” “嗯,我同学,祝云宵。”其实蒲千阳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平常的连珠妙语此时真的是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这话就很难接,基本没有传递什么信息,一时间车内的氛围更微妙了。 缓了一下,蒲千阳又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便加了一句介绍,“目前港城大学博士在读。” 接收到这个信号,珂父立刻应和恭维道:“博士啊,高材生,失敬失敬。” 祝云宵对着后视镜里的珂父礼貌一笑,然后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副驾驶的蒲千阳:“接下来什么安排?” 蒲千阳看看珂父,又看看祝云宵,反复试图组织语言,最后破罐子破摔的说:“先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吧。” 祝云宵点点头,然后重新启动了汽车,“二位才一同参加过订婚宴,想必不是很饿。刚好我知道这附近有家茶楼,里边的信阳毛尖值得一尝。” 从这里到茶楼还有些距离,在遇到红灯时,祝云宵还拿出手机按了几下。 随即,蒲千阳之前被甩出去掉落在副驾驶地面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火柴人”向您转账:1000元。 蒲千阳低头把手机捡起来,对着祝云宵晃了两下,“这是干什么?” “修安全带。” …… 现在谁会关心那条破安全带啊! 他不提还好,一提蒲千阳才反应过来刚刚这人的这套操作是有多么危险。 蒲千阳正要出声责备,却被祝云宵一句话堵得没了脾气。 “多请退,少不补,我是穷学生。” 您赢了。 当车在露天停车场停稳后,保险起见,蒲千阳从后备箱取出了厂家送的不透明的防尘罩子。 三人合力把罩子展开盖在了车身上。 做完这一切,蒲千阳长叹一声:“最近一段时间我可能都不是很想开车了。” 祝云宵判断道:“他们应该是查不到你的车牌的。” “不是因为这个。”蒲千阳抬头望了一下白云之上的晴空与暖阳,“只是突然觉得,活着比较美好。” 这楼是汤彦先前置下的产业之一,是从一栋民国古楼改建而成,配合设计师的巧思,在保留了原本建筑的格调之外兼容了许多现代化的功能分区。 而选茶楼作为营业内容就是为了附庸风雅,为了贴合一些大客户的品味。 祝云宵之前参与主持的“茶会”就是在这里举办的。 身穿标准浅绿丝质制服的服务员上了茶水后就从包间离开,只留下三个男人面对着一壶茶水和三杯冒着热气的茶碗互不作声。 蒲千阳和祝云宵坐在一侧,而珂父则坐在了另一侧。 这场面像极了审讯。 “珂大哥,眼看着我们已经上了一条贼船。”蒲千阳浅喝了一口热茶后把杯子往桌面轻轻一放,杯盖与杯身之前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默,“要不,解释一下?” 珂父用双手的手掌搓了一把脸,“蒲老弟,今天多谢你。不过,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再插手了,我自有办法。” “就算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已经恢复了平常牙尖嘴利状态的蒲千阳根本不吃这一套,反手就戳上了珂父的软肋,“珂颖她可刚订婚啊。” “就算你真的能一死了之?她呢?” “有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死亡只需要一瞬间的勇气,而活着需要的是一辈子的勇气。” 思考良久,直到壶里的茶水都添了两轮,珂父终于妥协了。 或许是真的闷了很久,他垂下头说了一长串蒙着浮灰的陈年往事。 正如蒲千阳之前猜测的那样,珂父的确是海员转业。 大半年上船漂小半年上岸逛,这种日子他过了不少年。 相比其他一靠岸就喜欢钻红灯区的同事,他除了喜欢到处淘点烟丝尝尝就没什么别的爱好了,自然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一趟趟船跑下来攒了不少钱。 因为手上技术过硬,加上脑子活络又为人健谈,他几乎只差一步就能从大副升为船长。 然而某一年例行回家的时候他被自家老母押着去见家里的香商朋友,一来二去竟然跟人家女儿看对眼了,两人飞速领证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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