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兰斯的声音就知道,他弯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真的从未见过明河阁下气急败坏的样子。 “快了,我看到亮光了。” “你们好慢啊,六十多米,我歘欻欻就爬完了,你们和乌龟爬一样。” 沉明河呵呵,“等你长大成可恶的大人,你就知道这个小小的通道对于大人来说有多么难爬了!” 终于能够顺直身体,沉明河探头侦查了下外面的情况,没有任何危险才爬了出去,随即朝着洞口伸出手。 兰斯紧随其后,手攀援着洞口准备跳出去。 手没有按到泥土却落进了一只掌心温暖干燥的手里面,他被雄虫阁下拉了出去。 兰斯抿抿嘴,心中的疑惑略淡,却不由失笑。 阁下总是要照顾他。 沉明河扶着兰斯站好,又看向洞内,榔头手脚利索很快就跳了出来,“跟在你们后面爬,我都快散架了。” “快看啊,这就是你们好奇的工厂,哦,你看不见。” 看了一眼兰斯,欠抽的小孩子凉凉地说,后脑勺果然挨了一下,小家伙噘嘴看向雄虫。 “你应该庆幸,我是不打雄虫的。” “小孩,你应该庆幸我不打孩子。” 站在车库内看向工厂,与坐在车上俯瞰工厂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集装箱大小的矿石提炼物被巨大的机械臂吊装起来,从他们头顶掠过,伴随着机械老化的陈旧声响,给这些巨兽脚爪一般的钢铁猛兽增添了更多威慑——怕巨物突然掉落、怕机械臂突然失灵。 天边只有一线光亮,夜晚来了。 工厂里却只有极少数的地方亮起了灯。 暮色更为这些钢铁巨兽蒙上了神秘莫测的色彩。 各种幽暗的角落里,仿佛藏着窥伺的眼睛。 榔头揉了揉胳臂,他往兰斯身边靠了靠,嘴巴却很硬,“你们别乱跑,丢了我可不好找。” “晚上来过吗?” 榔头摇头,眼睛不敢乱看,感觉白天闭着眼睛都可以走遍的工厂在黑夜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陌生得害怕。 “我对这些提炼物,机械臂不感兴趣,我想行政楼在哪里。” 榔头指了个方向,但很快就不确定地收回了手指。 “这里环境会变?” “没有,我白天来都一样。” “那你仔细看,晚上有变化吗?” 榔头又往兰斯身边靠了靠,下意识寻求成年雌虫的庇护。在混乱的街区,成年的、强装的成年雌虫与混乱、强盗画等号,但同时他们又兼具保护者的身份,避免老弱病残受到别的街区雌虫的骚扰。 榔头安慰自己,他这是在保护瞎子雌虫和软弱的雄虫,才不是因为害怕。 “没,没有。” 在雄虫的循循善诱中,榔头敢抬头去看夜色中的工厂了,他说:“但是晚上看这些大家伙,感觉好陌生,还有那些运输机器,行动轨迹好像变掉了。” “不是在搬运,像是在巡逻对不对?” “对对对,我也想这么说的。” 沉明河莞尔,他对兰斯说,“有没有觉得似陈相识?” “有。” B·216的工厂到后来也变得没有雌虫工人,只有沉默的机械。 空气中是多了一丝不详。 也许是心理作用。 但兰斯提醒自己,应该更加留心。 “阁下,我分辨出来了!”榔头忽然压着嗓子惊喜地说,“走右手边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看到一个红色的岗亭后再左拐,再继续走,看到的房子就是行政楼。” “好,我们知道了。” 沉明河揉了把小朋友的脑袋,“小孩子应该回去睡觉了。” “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但沉明河不允许榔头跟。 看着快要消失在夜色里的西雄虫和他的雌虫,榔头咬咬牙,决定尾随!
第42章 042 “那个小家伙跟着我们。” 兰斯轻声说。 沉明河拉着兰斯躲到旁边, “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安分的,肯定不会乖乖回去,碰了南墙才知道回头, 我们劝没有用,让他知难而退吧。” 他们两个躲到了货车轮胎旁, 宽厚的轮胎比沉明河个子还好高。 就这么看着榔头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走了过去, 十几岁少年说害怕吧是真的害怕, 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稍微听到点动静就浑身僵硬,恨不得立刻掉头逃跑。但好奇是真的好奇,不服输、不甘心是这个年纪特有的品质,热血上头,比什么口号都要牛逼。 “他过去了。”沉明河笑着和兰斯从躲藏处走了出来。 风吹过, 鼓起了他的斗篷,吹乱了兰斯的鬓发。 “阁下。” 在风中,兰斯轻声的呢喃送到了沉明河的耳边。 “嗯?” 兰斯, “阁下,我讨厌那个孩子。” 沉明河不解,难不成兰斯敏锐地发现了什么? 傻可以装出来, 孩子的身份也是最好的伪装,执行任务时候领导就强调过“不要轻易共情”“收起你的同情心”“不要怜悯”……沉明河快速复盘与榔头遇到后发生的点滴, 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点, 他究竟疏忽了什么? “因为他说你是他的雄父。” 沉明河眨眨眼,不是因为那小子有危险? 啊呀…… 他的心门就像是被小猫爪子一样挠了一下。 “没有私生子。” 现在就应该给沉明河照个镜子, 笑得像个偷腥猫一样的。 “也没有情人。” “没有青梅竹马。” 他在给兰斯承诺。 沉明河还补充, “也没有心上人、白月光、朱砂痣、爱慕对象。那个沃克·史密斯,呃, 就……” 那是小明尼斯特喜欢的,和他沉明河没有关系啊。 沉明河挠头,这是个绕不过去的问题。 兰斯靠了过来,吹起的发丝轻抚沉明河的脸。 沉明河摸着自己的面颊,他笑着说:“让你抢先了。” “阁下,这是雌虫应该做的。” 兰斯唇角微勾,他带着忐忑地问,“明河,我可以这么叫你吗,阁下?” “我早就想让你这么叫我了,叫阁下挺别扭的。” “明河。” 兰斯的呼唤,不轻不重地落在了沉明河的耳膜里,他挠了挠耳廓,有种被在乎被关怀被拥有的情愫在胸腔内鼓噪。 “明河,我没有约见过雄虫,我以前都没想过结婚,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去爱你。” “我也不懂啊。” 沉明河暗沉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他轻轻咬着下唇,抬起手按在兰斯的眼睛上,大拇指温柔地缓慢地磨搓他娇嫩的眼皮。 兰斯微微仰着头,信赖地任由他抚摸着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心底深处蛰伏的兽试探地朝外伸出了爪子,见没有被阻止,更加大胆地探出了半个身子…… 隔着柔软的眼皮,能够感觉到眼球轻微的颤动,沉明河无声地弯起嘴角,他俯身靠近,牙齿叼住了兰斯的下唇,直到尝到了一点腥甜。 血液的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沉明河舔了舔那细小的伤口,他喟叹了一声,松开了那片唇,紧紧地抱着兰斯。 “我喜欢你喊我的名字。” 心里面那只探出半身的野兽呜咽地缩回了回去,蛰伏进了暗处,却没有彻底消失。 幽邃的黑暗里它绿色的幽瞳溢满了兴奋的光。 兰斯吃痛地敛眉,却没有发出声,他能够感受到雄虫的身体因为压制亢奋而微微战栗。 “你们太过分了!!!” 榔头不爽地抱怨。 沉明河侧头看过去,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生气又委屈的榔头。 沉明河哀怨了一声,把头靠在了兰斯的肩膀上,“小孩子太讨厌了。” “啊啊啊啊,你们欺负我!” 榔头抱着头,没办法大喊大叫也没办法简单粗暴地动手,只能够控诉跺脚,太太太过分了,他偷偷摸摸走到了行政楼,却发现那边门是完好无损的,怕两个大虫走丢了,他好心地回来找,却发现他们两个在搂搂抱抱、谈情说爱! 过分!!! “小孩,你最好闭嘴。” 沉明河郁卒地说。 榔头混迹在最混乱的街区,早就锻炼出来了一身察觉危险的本事,立刻紧闭了嘴巴,脚步还往后扯了一步,准备随时跑路。 兰斯安慰着不肯抬起头的雄虫,“明河……” 说时迟那时快,沉明河和兰斯向旁边的货车跑去,期间沉明河冲出去拽住;呃榔头,到了大车旁,他按着榔头的脑袋,“躲进去。” 榔头虽然不解,但听话地照做,趴下来钻进货车底下,沉明河和兰斯紧随其后。 外面,一串子弹破空而来哒哒哒哒扫过,地面上火光四溅,尘屑飞扬。 躲在货车下面的三个放轻了呼吸,榔头更是双手捂住了嘴巴。 过了许久,烟尘散去,外面静得落针可闻。 榔头紧张地看向身旁,挤眉弄眼地问可以出去了吗? 沉明河摇头。 榔头眉头皱了起来,为什么啊,都过去这么久了,快一个小时了,蹲得腿都麻了,为什么还是不可以出去? 累死,腿麻得稍微动动。 忽然,很轻微的细响从大车的后面传来。 榔头吓得炸毛,后背激起了一层冷汗,他不敢回头,伸长的一条腿不敢收回来,后脖子处好像感受到了风…… 响声绕着大车移动,榔头的眼睛往右转到了极致,然后随着那个响声慢慢转动。 哒哒哒。 很轻的点触。 是一只机械螳螂。 黑夜也没法掩盖它一身翠绿的披甲。 这个机器螳螂围绕着大车转了三圈才离开。 吓得小心脏差点骤停的榔头终于找回了呼吸,他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就和离开水的鱼一样,虽然大口的喘气着,但不敢发出声音。 他慢腾腾地收回了脚,过电一样的下肢麻得他龇牙咧嘴。 不行了,他坚持不住了! 榔头整个身子向后倒,脑袋擦过大车底盘,好像什么划到了头皮,疼得他眼冒金星,他忍不住就想叫出声,但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他那点叫声全都压死在了喉咙里。 哒。 又是一声脆响,但声音要比刚才的大多了。 是那只机械螳螂从车上跳了下来。 它又在附近转了一圈后才彻底离开。 “你可以喘气了。” 沉明河松开了榔头。 榔头呼哧呼哧喘气,终于得到了呼吸自由。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皮,真的被划了一道口子,没怎么流血,也不深,但挺长的。 他哭丧着脸说:“那是什么啊,我白天的时候从来没见过。” 沉明河伸出手给兰斯借力,兰斯把手放了上去,腰上一个用力就从大车底下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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