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骁去而折返,拿出一本书递到他面前,谢兰辞一看,是自己晚膳前扔掉的那个话本。 “你怎么把它捡回来了?”谢兰辞怔了怔,相当意外,拿着这个话本分外烫手。 楚骁点头,坐到床边与谢兰辞面对面,忍不住抬手轻轻抚平谢兰辞微微皱起的眉。 谢兰辞早已不再排斥楚骁的亲昵举动,他抬眸与之凝望对视,看着那张俊美张扬的脸。 楚骁的手还按在他的眉间,他能清晰感受到楚骁指腹传递的温度,也能看到楚骁瞳孔中的自己。 楚骁眼底尽是深情,开口声音低沉,“兰辞,你不必遮掩,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做最真实最放松的自己。” 一石激起千层浪! 楚骁的这句话,落到谢兰辞耳中,深深地击中了那颗平静多年的心,溅射出各种纷杂的情绪,悸动的,惶恐不安的…… 做最真实的自己,好似容易,又好似很遥远,是谢兰辞从来都向往却又不敢迈出的一步。他害怕,他不知道跨过那一步,迎接他的,是陡壁悬崖还是似锦繁花。 但是现在有人告诉他,愿意接纳他,包容他。 楚骁一直看着他,也不急着催他给出回应,谢兰辞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只觉喉头干涩,多种心境挤在一块儿难以言说。 谢兰辞认命般轻笑,而后打开双臂身体前倾,抱住了面前这个曾让他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避无可避的人。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不再躲避。 谢兰辞突然的主动,楚骁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身体比头脑快一步做出反应,稳稳接住了朝他扑过来的谢兰辞。 楚骁能感受到谢兰辞情感的波动,抬手搂紧了些,他算是明白了,谢兰辞从小的生长环境和过于苛责的教育,导致他习惯,或者说是认为自己应该把喜怒哀乐压在心底,这样才能做到最好,才能被谢家的人认可,担起谢家的大任,最后积郁成疾。 熟悉的木槿香萦绕在鼻尖,温香软玉在怀,如此的亲近,楚骁一时竟有些心猿意马和躁动,不过都被他强大的自制力压下去了。他坚定地认为自己产生的这一心理和生理变化是因为谢兰辞生得太好看,起了怜香惜玉之情,跟风月无关。 看着眼前怀中迷茫的美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开解一下,理由是他还要和谢兰辞纠缠很久,谢兰辞可不能有事,仅此而已,无关其他。 楚骁摸着谢兰辞柔软的长发低声道:“兰辞,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高兴的时候可以开怀大笑,生气的时候可以指着让你生气的人破口大骂,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别人可以做你也可以,人这一生短暂而匆匆,你不必给自己上那么多枷锁,你喜欢看画本就看,看什么样的话本,龙阳之好的,哪怕是床笫之欢的,都没有关系,你依然是你,是大梁万中无一的谢兰辞,谁也比不上。” 楚骁的话如清凉舒适的晚风吹过,一点点浸润着谢兰辞干涸的心。谢兰辞在楚骁怀里闭上眼睛,放缓呼吸,此刻他什么也没挂念,任由时间流逝,圆月高升,多年的空虚和孤独第一次得到了抚慰。
第61章 谢兰辞抬手,敲了敲手下人查到的房鹤年所居住址的门。没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半,来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身上的气质却是庄重大方。 生人突然造访,妇人警惕看着他俩,用身体挡住院内,语气冷淡:“有事吗?” 谢兰辞略一思索,猜想她应该就是房鹤年的发妻,“夫人,我们是房大人的旧识,我姓谢,从京城而来,有事想见一下房大人。” 妇人眼中有一丝惊愕,但很快消散,她将谢兰辞上下打量,而后道:“你找错了,我不认识什么房大人。” 谢兰辞还想说点什么,“砰”的一声,门被妇人无情关上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楚骁站在谢兰辞身后,表情阴婺不耐烦。 谢兰辞朝四周看了看,转过身对楚骁道:“罢了,只要确定房鹤年在这里,他就不可能不出现,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会儿。” 楚骁忘记带扇子,用手扇着风,“也好,这破天,热死了。” 谢兰辞往外走,路过房宅院墙时,对着墙角一个打扮的普普通通卖糖水的男子微微点了下头。男子收到示意,推着糖水车消失在视野中。 两人找了家茶馆,位置刚好在房鹤年家的斜对面,楼上的一间雅室,推开窗可以看到房宅的大门。 谢兰辞给楚骁斟茶,问他:“你今天怎么那么大火气?” 楚骁气道:“那老妇人也太会拿腔作势,竟对太傅如此无礼,我看,她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也许吧,”谢兰辞偏头看着房宅的方位。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雅室的门被敲响,两声轻,一声重。两人皆是一顿,望向门口。随后谢兰辞放下茶杯,对楚骁道:“我出去一下。” 楚骁心知谢兰辞应该是去见自己安排在蓬莱的人,笑着道,“去吧,我等你。” 谢兰辞走出去,合上雅室的门,在楼梯拐角处找到刚才的那个人。 “公子,整个房宅都找过了,没看见房鹤年,只看到了房夫人和她的孙子。” “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他们。” 谢兰辞回了雅室,告诉楚骁:“我可能要去硬闯房宅。” “早该如此,”楚骁站起身,拿起一块桌上的小点心,喂到谢兰辞嘴里,“带帮手没有?没带的话,我很愿意帮你效劳。” 二人再次来到房鹤年住址的大门口,楚骁大力拍了拍门,依然没人来开。看来,里面的人是打算装死到底。 “夫人,让开些。”楚骁退开两步,打算用蛮力之前,还不忘对谢兰辞眨眨眼。 谢兰辞闻言站到了后面,楚骁伸腿一脚踹到大门门栓的位置上,紧接着再一脚,一声巨响,原本坚实的红木大门轰然倒塌,溅起尘土漫天。 楚骁捂住口鼻扇开灰尘,转过头邀功道:“夫人,我是不是很厉害?” 谢兰辞没理他的卖乖,踩着倒塌的门走进去。老妇人就站在不远处,面带愠色看着他们。 “二位私闯民宅,未免太过分!” 谢兰辞拿出自己的玉令,冷冷道:“房夫人,我也不和你虚与委蛇了,只问一句,房鹤年在哪?” 老妇人看清谢兰辞手里的东西,心中一抖,她紧紧攥着手帕,内心无比纠结与惧怕,最后叹了口气,认命般艰难开口:“我丈夫他早就死了,就埋在离这里二十里地的林子里,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 谢兰辞追问:“他是怎么死的?” “回乡途中被人杀死的,他这些年,做事不留情面得罪了太多人。因为害怕继续被人寻仇,我便带着孩子隐居在此处。”老妇人眼中含泪,神情悲苦,不似之前那么顽固不化,她躬身恳求谢兰辞,“我丈夫他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如今我都看开了,只想和后人好好过日子,不愿再招惹朝廷那些事,所以,还请谢大人放过我们吧。” 老妇人的话,谢兰辞半信半疑,“夫人,你确定你的丈夫房鹤年已经死了吗?” “确定。”老妇人声音哽咽,抹着眼角点头。 谢兰辞心中有疑虑,偏头看了一眼楚骁,正巧楚骁也在看他,楚骁的表情漫不经心,似乎是根本不信老妇人的说法。 谢兰辞随即上前道:“大门我自会安排工匠给夫人修好,打扰了。” 蓬莱城的街上人不多,熙熙攘攘,有小贩在吆喝揽客,几个追逐嬉闹的孩童在路边玩耍。 “看!我的竹蜻蜓飞得好高。” “我的才高,我的高,我的还能飞得更高!” “我爹爹给我做的竹蜻蜓飞得最远,比你们的都厉害。” “飞得远有什么用,还是飞得高好!” …… 谢兰辞和楚骁并肩走在街上,这几声无忧无虑的稚嫩之音惹得谢兰辞频频侧头。 楚骁注意到街对面有个卖冰糖葫芦的老人,他走过去,掏钱买了两串。 “兰辞,要吃糖葫芦吗?”楚骁道。 谢兰辞没吱声,一直看着一个方向,带着浅浅的笑意。楚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几个小孩儿在玩竹蜻蜓。 谢兰辞回过神,转头对楚骁道:“我们走吧,先回客栈,今日房鹤年妻子的那番话,不能全信,但应该也是有实话,房鹤年如果还活着,就不可能不回来,我猜想,因着被我们发现,他们肯定会马上离开蓬莱,再择隐蔽处而居,只需安排人守住蓬莱各个出城口便可找到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楚骁把糖葫芦递到谢兰辞嘴边,像哄人的语气道,“吃一口。” 谢兰辞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有些难为情,“这里是外面,边走边吃太过失礼,像什么样子。” “只吃一口,这里又没人认识我们,失礼又怎样,又没碍别人眼。”楚骁非常无所谓,他向来不需要跟人讲理,“若是有谁觉得我碍着他的眼了,那就挖了他的眼睛。” “很甜的,尝尝,等会儿我给你一个小礼物。”楚骁又喂了一次,谢兰辞这次没有抵挡住诱惑,试探着张嘴,咬下一颗。 楚骁笑了笑,抬手抹掉他嘴角沾上的糖衣,动作相当自然。指腹擦过红唇,谢兰辞僵了一下,而后回了个笑。 冰糖葫芦很甜,甜到心底。 楚骁把谢兰辞咬过的那串糖葫芦放到他手中,指着不远处那群嬉闹的孩童道:“兰辞,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和那边的小孩儿说几句话,马上回来。” 楚骁走过去,拉开衣摆蹲下/身,和那孩童打商量,“哥哥用这串冰糖葫芦,换你手中的竹蜻蜓,好不好?” 孩童看着眼前甜香诱人的冰糖葫芦,咽了咽口水,又看向手中的竹蜻蜓,有些舍不得,但还是更想要冰糖葫芦,孩童点头同意。 “这串冰糖葫芦归你了。”楚骁把糖葫芦递给孩童,孩童欢喜地接下,把竹蜻蜓换给他,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楚骁拿着竹蜻蜓来到谢兰辞面前,“兰辞,送给你。” 谢兰辞温柔地笑笑,没有接过去,而是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送这个给我做什么。” “可刚刚看你的表情,你明明就是很想要这个东西。” 谢兰辞加快步伐,否认道:“我没有。” “拿着!”楚骁追上谢兰辞,强行把竹蜻蜓塞进他的手里,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在街上拥住了他。 “兰辞,我给你补一个快乐的童年好不好?” 一个自身童年不幸的人,在这一刻,决定要给另一个人创造一段回不去的时光。
第62章 客栈的后院内,楚骁坐在树荫下的一张大椅上,手里捧着鲜红多汁的西瓜,看谢兰辞抛竹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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