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 浮生无奈叹了口气,“我若不说关于定安塔的事,你就打算一辈子不理我了吗?” 面对他的沉默,浮生苦笑,“其实陛下几次想见你都被我拦下了。” “猜到了。” 浮生看着他这面不改色的模样,心灵某种疼痛有些不受控制,他疲惫的暗暗没心到底选择了妥协。 “潼关出现一股势力,准确的说是一个邪教,他们坚定你是妖僧是恶佛,几次三番造反,杀害城中百姓,许多官员和士兵也因此被害,甚至已经影响到了成都。他们起义的人数越来越多,如今已经超过3万了。如此数量,若是陛下要定罪,所牵连人数必定超过10万人之多。” “如今三皇子正在镇压,只是效果并不理想。因为参与起义的人中几乎全是普通百姓与难民,如果大肆屠杀处决,恐怕会引起百姓对皇族的不满,真到了这种时候,国之不国,必定生出大乱。” 浮生说了这么多,云卿尘依旧神色淡淡,他好似并不关心这些。 “不过多亏了这件事,三皇子已经查出潼关的私人金矿,其中牵连上冯家杨家,甚至包含朝中大臣无数。” “除此之外,八皇子倒是令人意外,小小年纪竟是有能力控制局面,在亲王的帮助下,与大皇子一同维持了城中的首次起义,并且没有伤到一人。这等本事与破例实属难得。” “……” 浮生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但他知道,云卿尘全部都听进去了。 “我说了这么多,你不问问我其他的事吗?” 云卿尘摇头。 “陛下把你关在这里,目的是什么,你应该猜出来了。你真要一直待在这里吗,抑或者你真要进入定安塔。” 云卿尘给自己倒了杯药茶,“有些事不是我能左右。” “但这诸多事全由你的算计。” “……” “若非是你参与其中,这件事不会闹到人尽皆知,他们称你为妖僧恶佛,否定了你的一切,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 浮生发现,他根本不是云卿尘的对手。 他如今也修了那么多年佛,可是人残存这七情六欲,可眼前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好似没有私心。 不,他的私心全给了斐忌。 即便是如此重要的人,仍是没让云卿尘罢手。 “你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成全谁?” 云卿尘不想成全谁。 只是觉得如果挑起,世家纷争,朝堂混乱,已达到清君侧的目的,他完全可以代替斐忌当这个坏人。 “这些事总要有人做,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 浮生意外的失控了,他按住跳动的眉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某一瞬间那猖狂的欲念让他难过。 “这所有的事里,有件事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以身入局,为什么要成为所谓的妖僧,你为什么要拿身体做赌注!你明明可以全身而退,为什么要如此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云卿尘微微笑笑,“我是普通人,哪里会万无一失,伤便伤到了。” “你明明可以全身而退!明明可以!” 浮生的情绪有些激动,这双眼里含着不明的情愫,最终变得痛苦不安,“你就不想回家吗?你在普陀寺生活了二十多年,你不想回去吗?你不想去看看你种的花种的树?你回想那些快乐幸福的日子,就没有那么一丝丝后悔?你本来不用入世也一样可以救世。” “无妄,你太干净了,干净的以为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纯粹善良。但是你看看啊,你所爱的世人,因为太容易得到而残忍对待你。你就该让他们爬那长长的阶梯,让他们用时间,用精力,用身体,甚至用生命去得到你的仁慈!” “我从未说我是圣人,我也从未想过要当圣人。我只是在做一件应该做的事,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你嘴里应该做的事,必须做的事无非是你坚持的因果,可是你怎就确定你如今所做的一切就一定是果。” 浮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又或者在怨恨什么,“善因善果,恶因恶果,他们可是值得你顶着这恶果下地狱?!” 云卿尘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把我说的实在太伟大,我从没做过什么,也不会帮他们顶下这所谓的善果恶果。我如今所坚持的无非是随我心。” “你所谓的随我心,便是把命都搭在这儿。”或许是因为云卿尘太过温和的声音带着安抚世人的力量,浮生渐渐冷静下来,“我从前只觉得你是固执,如今我却觉得你是偏执。到底是什么让你做到如此地步,让你愿意付出一切。” 云卿尘指尖摩挲着糖果,空洞的眉眼都慢慢温和下来,“我既然是人,就一定有所求。” “无妄,你是不是动了凡心。” 云卿尘但沉默好像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浮生猛的站起来,“是那个孩子?你是不是见到了那个孩子!” “……” “无妄,不可以,不可以对任何人动心!你的动心根本就是毁掉自己!绝对不可以!” 浮生早就该猜出来,这个能让云卿尘不惜一切代价的人,除了那个孩子还会有谁? 他看那个孩子的目光从一开始就不同。 他当时怎么就没发现呢,云卿尘看那个孩子的目光明明就是愿意付出一切的温柔。 一个神明愿意从云端坠入人间,那定是生了私心。 云卿尘从第一眼见到那孩子就已经生了私心! 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短短三个月的朝夕相处,就能得到他的心吗? 那么他呢?他浮生呢?他用这十几年的时间都没在他的心上留下痕迹,为什么偏偏是一个小孩子?一个只相处三个月的小孩子! 他们之间到底留下了怎样的羁绊,竟然就让他甘之如饴,牺牲自己。 浮生知道自己不该如此想,可是除此之外,不会有另一个人在他心中有如此分量。 不是浮生看不起斐忌,而是一个幼稚的小孩不值得。 云卿尘能包容他,就能包容斐忌,他那些小脾气不过就是孩子的玩闹。 但是那个孩子不一样,他完全不一样! 浮生猛的站起离开。 他生怕下一刻就会生出杀心。 云卿尘轻轻咳嗽两声,把唇边的血迹擦掉,“果然脆弱才会让人放松警惕……” 以潼关为开始,已经搅动了世家之间的矛盾,也给皇子们制造了立功的机会,混乱中出贤臣。 那些孩子们应该能把握机会,按照提前所部署,让自己先在朝堂上拥有一席之地。 而剩下的就需要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成长起来。 有斐忌和亲王在,加上皇后,他们即便如今还小,但五年内便能手握一方权力。 那个时候,秦谌也长大了。 这些人加起来,足够抵抗分崩离析的世家。 如今唯一不可控的便是斐忌。 而他唯一的弱点是……云卿尘。 毁掉。 即可。 * “明月?今天你要出门吗?我陪你去摘草药好不好?” 初一在外面小心的敲门,秋明月已经一个月没出门了,他的精神状况很差。 他丢失了一段记忆,似乎很重要,他用尽办法扔是想不出来,就有些自暴自弃。 初一再次失败而归,多少有些头疼,“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爷从昏迷中醒来后,明显恢复了正常,但每天除了上朝就是忙公务,问都没问一句尘主子的事。” 土豆给他递过去一封信件,“你先把阿虎的线给明月送过去。” “他根本谁都不理。” “阿虎对他来说不一样。”土豆揉了揉初一的脑袋,“你先去。” 初一点点头,“爷那边呢?” “暂时无碍。” “嗯。” 金银楼。 斐忌躺在软榻上喝酒,斜对面坐着凤焰。 一向喋喋不休的凤焰,如今变沉默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忙于金银楼的管理,人瘦了很多,也不如从前娇气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人一壶,不知不觉都喝多了。 凤焰一个人缩在一旁哭,嘴里嘀嘀咕咕骂着楮墨。 斐忌手里的酒没断,年底一派清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楮墨出现时,斐忌这才微微抬眼。 他刚回来,一生风尘仆仆,英俊的脸上如今满是疲惫胡子拉碴,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狈。 “斐爷,我先带他下去。” “我不要,我还要喝!” 楮墨不由分说把他抱起来,凤焰突然盯着他的脸来了一句,“你好像楮墨那个狗东西,你他娘的为什么长着楮墨的脸!老子撕了你!啊!!!撕了你!” 凤焰说撕就撕,两只手扯着楮墨的脸, 他疼的倒抽了一口气,却没有阻止。 “楮墨你个王八蛋!谁说老子非你不可,老子现在就找到了替身!老子现在就要和他做!子和你的事儿彻底翻篇了!” 楮墨用力抱着他,才能让他不至于掉下去。 凤焰闹的越是凶,楮墨脚下的步子就越发快。 斐忌渐渐的收回视线,目光越过层层小楼看向远方的定安塔。 这几日他闲来无事就会来金银楼,从这个方向刚好能看到定安塔的修建进度。 “要不要直接炸毁……” 斐忌总觉得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人重要的事,但有些想不起来。 不过他可以肯定这一切的中心一定是云卿尘。 每个人在他面前提起时,都仿佛在说他与云卿尘这个妖僧之间发生过什么。 心里总有一个声音不断的阻止他,不可以去关注这个人。 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希望见一见这个人。 似乎见一见他,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这混沌不清的脑子所藏着的记忆,就会水落石出。 后半夜,楮墨敲门进来。 他已经收拾干净,又恢复了从前儒雅的模样。 细看他眉间春风如意,只看一看就让斐忌不爽。 “滚。” “……”楮墨坐在他对面,把一个瓶子放在他面前,“我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药王谷,这是老谷主托我给你带回来的东西,说是有人请他研制的清心丹,可以帮助你稳定心神,不受噩梦困扰。” “谁?” “想来是云卿尘。” 在楮墨嘴里听见云卿尘的名字更不爽了,“本座与他的关系就这么好?” 楮墨淡漠道:“你重铸奇经八脉还废了你的脑子?” “半年之内的事,都记不太清,等身体完全恢复了才行。”斐忌把玩着瓶子,“他就这么喜欢本座?” “你这样觉得也挺好。” “……”斐忌眸色幽幽,“告诉本座,本座帮你哄凤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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