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刚才的情况, 如果埋藏在房间中的是危险分子,凭着一把小型激光枪就敢闯进来的西恩早就没命了。 之后得和西恩谈谈这件事,温德尔想。 不过,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西恩支出去。 温德尔不断地向西恩使眼色, 直到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和脸快要双双抽筋的时候, 西恩才终于恍然大悟。 西恩说:“我这就去。” 离开房间的时候, 西恩转了转头,示意温德尔看向房间内藏在阴影里的衣橱, 眼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他把自己的指环取下来,在出门的时候试图塞给靠在门边的温德尔。 温德尔微微摇头,比了个不用担心的手势。 西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温德尔长出一口气,看了看走廊没有其他虫族经过,把门牢牢关上,回身走到衣柜前,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柜门。 一只黑发雌虫蜷缩在最下面的空间中,随着柜门被打开的声音抬头,一双黑色的眼睛正好和温德尔对上。 面面相觑。 温德尔早就知道卡约斯躲在衣柜里,但他没有想到,此时的卡约斯正处于“三皇子卡约斯”的伪装下,把自己的灰发银眸都调整为黑色。 这是什么情况—— 他应该装作刚知道卡约斯的真实身份,还是装作没有认出来? 但五官这么相像,认不出来是不可能的吧。 温德尔迅速瞟了卡约斯一眼,发现雌虫的表情也十分僵硬,甚至都忘记伪装自己能看得见的假象,失明的眸子完全没有聚焦在他的脸上。 温德尔试探着出声:“你是……谁?” 卡约斯没说话。 ……好吧。 温德尔继续说:“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卡约斯一言不发地从衣柜里出来,在温德尔面前站定。雌虫说话的时候,温德尔有点好笑地发现他把自己的声音压得比平时还要低沉。 所以他是真的觉得我没认出他吗?温德尔难以置信地想。 卡约斯压着声音:“……你好,我是卡约斯·图里欧。” 要这样吗? 温德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十分配合地后退一步,惊讶道:“原来是三皇子殿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您的,请您不要杀我……” “——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也不会!” “……您什么时候说过?” 卡约斯低声咒骂了一句,恢复到自己原本的声线,瞳色闪了闪就变回原来的颜色。雌虫将头转向温德尔的方向,让对方能够看清楚自己银色的眼睛。 他说:“是我,别害怕。” 还是这双眼睛漂亮啊,温德尔走了一下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连忙移开了视线。 他垂眸,却恰好看到雌虫手上泛白的骨节。 温德尔笑了笑:“好啦,刚才是逗你的——我知道你是谁,卡尔。” “——啊,不,要叫你三皇子殿下了。” 听到这个称呼,卡约斯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他不想让温德尔这么称呼他,但这是王室礼仪,是所有平民雌虫都应该遵守的规定。 内心挣扎片刻,他说:“叫我卡约斯。” “——只有在没有其他雌虫在场的情况下。”卡约斯补充。 温德尔意外地看了看他,明白做出这个决定对于这只古板而守旧的雌虫来说应该不太容易。不过这对他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起码不用担心叫错雌虫的名字了。 他顺水推舟地改口:“卡约斯,你的眼睛颜色是怎么回事。” 卡约斯说:“晶体内置投影。” 他好像还有点不确定温德尔的态度,说话的语气比“卡尔”的状态更生硬一些。 温德尔认为他是对身份暴露这件事感到懊恼或是不适应,便体贴地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说话也更客气了一些。 尽管对他所说的这种能改变眼睛颜色的装置有点好奇,但温德尔并没有继续问下去,礼貌地回答:“原来是这样。” 一阵沉默。 “你要摸摸吗?”卡约斯问。 ?! 温德尔迷茫看向卡约斯——他们不还处在尴尬的气氛中吗,难道卡约斯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我能感觉到你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卡约斯说,声音中似乎带着窘迫。 温德尔迟疑:“不用了,这动作不会冒犯到你吗?” 而且,好像有点过于亲密了,温德尔不自然地想道。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个理由说出来,一是因为在卡约斯眼里他是只亚雌,二则是因为面前这只雌虫对于亲密界限的定义一直都很模糊。 就像现在。 “摸一摸我的眼睛。”因为温德尔的拒绝而心烦意乱,卡约斯干脆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在温德尔瞪大眼睛的同时,雌虫已经准确地抓住了温德尔的手腕,用不容拒绝的力度,将温德尔的手掌放在自己的眼睛上。 浓密的睫毛轻轻地扫着温德尔的掌心,像一只小鸟的尾巴一样,让温德尔联想起生命的脆弱。但在掌心没有覆盖的其他部分,卡约斯的表情又是冷硬而高傲的。 如此矛盾,仿佛一只因为殊死搏斗而遍体鳞伤,却自愿把致命弱点送到猎人面前的困兽。 温德尔移动着自己的手,将手掌放在卡约斯的脸颊旁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卡约斯的眼球周围。 卡约斯僵硬一瞬,反而朝着暖意的来源靠了靠,直到脸颊蹭上温德尔的手掌。 从他有记忆以来,从没有虫族触摸过他的眼睛。 不,不对,是有的——上一次的触碰,伴随着冰冷的医疗器械和药物导致的、难以忍受的灼烧痛意。 就在同时,他听见医生冷冰冰地告诉旁边的雌虫:“请告诉三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的眼睛已经完全失明。” “他上不了战场了。” 同样有一只虫族在触摸他的眼周,同样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但那时交替徘徊在胸口处的巨大空洞和紧缩痛楚,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 ……心脏剧烈跳动的时候,为什么能够同时感到安心呢?雌虫茫然地想道。 越来越难以忍受温德尔轻飘飘的触碰,卡约斯粗暴地抓住温德尔的指尖,朝着自己的眼球按下去:“用力,才能摸到晶体装置。” 温德尔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他用的力度不小,卡约斯几乎以为他要生气了。但事实上温德尔只是凝视了他一会儿,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声音轻柔地像是怕惊动一只落在鲜花上的蝴蝶:“我来帮你,好吗?” 卡约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他同时也隐约意识到,自己现在根本不可能拒绝温德尔提出的任何要求。 他没有出声,柔顺地低下头,就像王室一直教导他作为一只雌虫,在雄虫面前要做的那样——只除了,卡约斯清楚地知道面前的虫族是一只亚雌。 但卡约斯对此接受良好,甚至是前所未有地心甘情愿。 温德尔的手在他的皮肤上缓缓滑动着,中途抬起离开了一会儿,卡约斯几乎要动手把那只手重新按回自己身上,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忍耐住了。 终于,渴望的暖意落在卡约斯的后颈。 在失明已久的他“看来”,温德尔触碰过的地方就像是在他的皮肤上带去一阵白色电流,又像是一道耀眼的闪电,悄无声息地劈落。 麻痒得让他忍不住战栗。 他不知道温德尔要做什么,于是沉默地等待着。 终于,可以忍受的痛感伴随着挤压感出现在卡约斯的脖子后面,持续刺激着卡约斯的神经。这比卡约斯自己造成的疼痛要轻柔地多,而且伴随着更加难耐的痒意。 但神奇的是,这和疼痛的效果差不多,甚至要更好一点,卡约斯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然平静了下来,想要破坏一切的冲动也暂时蛰伏起来。 那间手术室冰冷的空气不再徘徊在他的脑海中了,连带着那句对于他失明的冷漠宣判,一并消失了。 卡约斯闭上双眼,偏了偏头,向温德尔露出更大面积的颈部。 雌虫几乎要对这种奇妙的感觉产生依赖和沉迷,直到一阵温热的呼吸似乎靠近了他的颈部,这让卡约斯感到极其兴奋。 他隐隐预料到温德尔想做什么,并且对此充满期待。 但令他感到失望的是,温德尔很快就顿住了,然后后撤一步——感觉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后颈几乎感受不到的微微胀意。 甚至一点痛意都没留下。
第043章 卡约斯问:“为什么不继续?” 温德尔的声音似乎有些轻微的沙哑, 尴尬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卡约斯满意道:“那继续。” 温德尔说:“……不,我说的是我不该那么做。”不是不该停下。 卡约斯不明白:“可是我很喜欢, 还很期待你刚才要做的事情。” 他听见温德尔低声骂了一句,这让卡约斯感到有些新奇。在他的印象中, 温德尔一向都是温和克制的, 从不生气,从不悲伤, 完美地不像是真实存在的虫族。 卡约斯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温德尔如此明显的懊恼情绪。 而这个想法突然提醒了他一件事。 “对我的身份,你好像并不惊讶。”卡约斯说。 温德尔稍稍摆脱懊恼情绪,想了想,回答:“阿布戴尔见过你作为皇子时候的样子, 而你也没有易容,所以其实我之前就猜到了。” “不过别担心,阿布戴尔和凯蓝玛拉不会和其他虫族提起。”温德尔安抚道,又想起自己得给句话找个理由,“你即将要成为加勒德亚大人的雌虫,顾及到这个原因,他们会保守你的秘密。” 卡约斯的声音突然听起来更加迫切了一些:“所以你知道——知道我要成为加勒德亚大人的雌君。” 温德尔感到有些困惑:“是的, 我知道。” 因为我就是当事人之一。 卡约斯说:“你说的那部小说……我看过了。你是故意推荐给我看的,对吗?” 温德尔不知道雌虫的语气为什么变得这么激动,而且他觉得这句话和之前他们正在说的事情根本没有一点儿联系。 他对话题的走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迟疑道:“……是啊。” 把那本小说推荐给卡约斯当然是温德尔故意的, 因为他希望雌虫至少能通过小说里雌虫兰蒂和雄虫布莱克平等的相处模式, 看到一段正常的感情是怎么样的。 至少不要一门心思取悦一只性格垃圾手段暴虐的雄虫。 倒不是说温德尔觉得卡约斯看了这本小说就能立刻想和“加勒德亚”断绝联系, 但他确实期待卡约斯对这本小说的读后感。 不过,就算雌虫觉得小说不可理喻, 温德尔也觉得没什么,这是很符合卡约斯性格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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