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爱卿到底是如何想的?”昭阳帝为此事也是为难。 林肃娓娓道来:“百姓家中有子,若是求学问道,许多人都是极有才能的,若是能够聚拢在陛下身边,更是能够为国效力,可若随意发卖,定其奴仆一生,将使陛下折损无数人才。” “宫中所用之人也是不少。”昭阳帝道,“若是无人愿意,该当如何?” “陛下仁德,宫中所用之人都是定例,且为减少开销还在减少用人,陛下尚且如此,可有的官员出行却是前呼后拥,其场面让人叹为观止。”林肃回答道。 想要完全杜绝是不可能的,这个时代的阶层划分便摆在这里,他要杜绝的是随意买卖,任意杀戮,不将人命视作人命,只当物件来玩之事。 高官利益虽然会让群臣反对,但是触犯到皇帝的底线,群臣再如何反对也得乖乖的缩起脑袋。 昭阳帝审视着他,叹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彼此的目的,但是即使知道,触犯到底线的事情也不能不管。 林肃虽然忙碌,却也不会过分占用在家中的时间,休沐时候也会带着卿唐上街,带他看看这京城的风土人情。 “卖糖人嘞……” “冰糖葫芦……公子看一看啊。” 卿唐眸中透着新奇,却不会问林肃开口要什么,林肃顺着他的目光打量,买下了一支糖葫芦放进了他的手里:“拿着。” 说让他拿着,他就乖乖拿着一路举着走,林肃问道:“你不吃么?” 卿唐迷茫:“这不是少爷的么?” “给你吃的。”林肃揽过他的肩膀避让过过路的行人,“小心点儿,别撞到人了。” 卿唐举着那糖葫芦,看着路过的被父母领着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儿,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谢谢少爷,可是您还没有呢。” 君子不步行而食,但于他也没有什么妨碍,林肃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头从那支糖葫芦上咬走了一个道:“好了,我的也有了。” 卿唐眼直了,脸红了:“少,少爷……” 不等他反应过来,林肃已经转身走了几步了,神情之自然让路人想看出点儿端倪都不行,他转头道:“不走就把你落下了。” “来了。”卿唐捏着糖葫芦一路小跑跟了上去,看着那糖葫芦却是舍不得吃了。 这可是少爷咬过的糖葫芦,好想珍藏起来,可是这种东西放久了应该会坏,好可惜……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卿唐一路跟随林肃走着,却是蓦然察觉手被牵住了。 低头看去,林肃宽大的衣袖遮掩了两个人牵着的手,牵着的手温和有力,像是独属于两个人的隐秘的幸福。 卿唐嘴角往上勾了勾,强行压住自己开心的情绪跟了上去。 两人的牵手并不久,到了酒楼吃饭时就已经松开了,卿唐却是满足的看着自己的手,觉得今天也不是很想洗手。 “饭前去净手。”林肃指着雅间角落的地方道,那里有小二刚刚端上来的水盆,专门给客人用的,倒是细心体贴的很。 卿唐有些迟疑,却是选择听林肃的话,只是洗完手坐在位置上却没有之前那么雀跃了。 林肃净过了手,很是自然的握了一下他看着颇为遗憾的手道:“好了,给你补回来。” 卿唐眨了眨眼睛,心脏又开始跳的耳朵都能够听到了,他看着林肃的眼睛里面好像藏着星星:“少爷,你真好!” 世界上怎么会有少爷这么好的人呢?好到他不想让给任何人。 人真是贪婪的生物,没得到的时候期盼能陪着就够了,能够陪着了还渴望被爱着,得到了以后就奢望这个人只是自己一个人的。 “贪得无厌,会被讨厌的吧……”卿唐不自觉的呢喃出声,待发觉之时有些紧张的看着林肃,“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对我贪得无厌是可以的。”林肃给他递过了筷子道,“你会患得患失,想要占有,说明你心悦我,我也是一样的。” 被人满心满眼的看着,盯着,照顾着,好像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这样好像燃烧生命一样的热情和爱意林肃觉得以自己的个性绝不会有,但这不阻碍他从别人那里体会这种感情。 尤其是一个漂亮又温顺的小家伙那里来的感情。 卿唐脸上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真的么?!可是少爷那里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文人讲究含蓄,我二人若是都沉不住气,岂非这街上人人都得看出来了。”林肃笑道。 卿唐也知道自己不太沉得住气了,可他实在太高兴了:“我在旁人面前还是沉得住气的。” 只是一见了少爷就觉得心头如同小鹿乱撞一样,怎么安抚都安抚不下来就算了,少爷还时不时一个举动就让小鹿又开始狂舞,可他偏偏又喜欢少爷不经意的举动。 中饭并没有太过于奢华,简单的一顿两人皆是饭足便离开了酒楼。 晨间凉快,适合逛街,午后日头有些大,两人本是约着去坊间看看古书,步行前往本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路过官府时却是看到了不甚愉快的一幕。 “曾经的齐公子如今也沦为了侍应人的东西,这要是带回家吟诗作对,可比倌馆之人更畅快吧,我出五百两纹银。” “五百两买下探花郎,说笑的吧,好歹也得一千两。” “李公子还真是富贵,我出一千一百两。” “一千两百两。” 官府卖掉官奴连文书都不需要,不过几两银子的事情,可齐清逸又太过于特殊。 他文采卓然,样貌又出众,曾经京城一流的才子,曾经仰慕他的人很多,被他压的抬不起头的也很多。 墙倒众人推,一朝败落,即便友人想要相帮,也抵不过那些想要折辱之人的富贵。 而在想要赎买的人群之中,杨丞一脸焦急的站在其列:“一千三百两。” 原世界线中他将齐清逸带回去着实花了不少的银钱,比之卿唐最开始的五百两可是翻了不知多少倍。 杨同知家虽不是豪富,但是其妻却是有不少身家的,杨丞又是嫡长子,又得了进士,虽是发回原籍做了个小官,可那也是官身,若是做出政绩也不是不能晋升的,故而拿出个数千两虽会伤筋动骨,却总比错过心头好要好过太多了。 “那好像是齐大人。”卿唐是认识齐清逸的。 只是此时的齐清逸与以往不同的意气风发不同,他现在一身粗布麻衣,发丝凌乱,即便努力维持着自己世家公子的骄傲,也难免狼狈万分。 被人像是竞争花魁一样的出银子买下,只怕他此生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也没有想过会有如此耻辱的一刻,这样的遭遇对他这样的人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走吧。”林肃并未停留,卿唐也只是喟叹了一下跟在了他的身后。 少爷说自有人疼他爱他,想来愿意花那么多银两将人赎回去,应该会好好对待他吧。 齐清逸本是木然的看着眼前的竞争,现在的状况让他耻辱,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无力相争,会遭遇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翻案,他想告诉陛下他们家是被冤枉的,父亲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余光瞥过,却是扫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齐清逸下意识的想要遮住脸,可是看到其只是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离开的步伐时心中莫名刺痛了一下,而在林肃的身边,那个与他相似的少年正跟随其后,与其举止亲密。 “林致远!”齐清逸蓦然喊道。 本是竞价之人纷纷看了过去,林肃本不想惹事,却没有想到齐清逸竟然开口叫他,步伐停下,他将卿唐很自然的拉在了身后。 “林兄怎么在这里?莫非也对这探花郎有些意向?” “要说说齐家势大,因着林兄夺了他儿子的状元,这一年多来可是针对不少,若他为林兄的家奴,也好让他知道知道厉害不是。” “同场为官,有意见相左本是正常,谈不上针对。”林肃笑道,“诸位有意大可出手,林某告辞。” “别走啊,你这身后藏了什么。”有人特意绕了一下,在看到林肃身后的卿唐时愣了一下。 少年的个子比林肃低了半头左右,骨架纤细刚好被挡住,样貌与齐清逸生的有八分相似,但让他愣住的不是容貌,而是那一抬眼的纯稚,就像是雨后的树林一样,纯净的不像是待在京城中的人。 “还说对齐清逸没兴趣呢,这不是找了个模样差不多的,不过这个可爱些。”那人想要碰一下卿唐的脸颊,却被林肃伸手挡住了。 “存志兄,说话归说话,动手就不好了。”林肃看向他道,维护之意甚为明显。 “我也是见猎心起,没想到林兄将这同齐清逸一样的人藏的这样好。”那人说道。 其他人也是看了过来,杨丞更是面色复杂,因为他刚才听到了齐清逸叫林肃的名字。 那维护的一幕被齐清逸看在眼里,那个同他相似的少年他曾经不屑去看,却没有想到会在他最为落魄的时候遇到,说起来的确与他相似,只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些,那眉眼中全是不谙世事的纯稚,与他当真是截然相反。 那副懵懂又被人维护的模样,让人看了就觉得厌恶,齐清逸开口道:“林肃,帮我一次,日后若有需要,我定然会报恩。” “林某身无长物,俸禄实在不多,没有余钱能够帮到文珏兄,抱歉。”林肃倒未羞辱他,只是话语中的冷漠让齐清逸心凉的很。 林肃护着卿唐要走,齐清逸却是直接上前拉住了他的衣摆:“你敢说你赎这个人不是为了我么?!你为赎他花了三百两,我如今虽是落难,但是日后……” “没有日后。”林肃扯开了自己的衣摆,将茫然的卿唐护在身后道,“齐兄误会了,我赎卿唐从不是因为他人,再会。” 他面色转冷,那些纨绔也知他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只敢笑闹,却不想真的得罪,看着其二人离开后,一人直接踹向了齐清逸:“原来我们的罪臣之子齐清逸喜欢的是林大人啊,可惜了人家家里有人,看不上你了。” “你干什么?买人归买人,怎能随意踢打?”杨丞护了上去,将齐清逸抱在了怀里检查,“你没事吧?” “我当是谁呢,一个同知的儿子也敢来京城放肆?”有人起哄道,“怎么,看上他了,我说之前那眼珠子跟长他身上一样,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只要我们这位杨大人能够在地上爬两下,学两声狗叫,我们就把齐清逸让给你,让你带他回去轻怜蜜爱如何?” 不等杨丞答应,齐清逸已经推开了他:“你是何人?” “文珏,我不会对你如此的。”杨丞扶住了他,认真道,“我会保护你,你别怕。”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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