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拍视频,高清的!” “没问题。” “你明晚训练完就走?红眼航班?来得及吗?” “放心,哥你还不放心?我算准了时间的。” “哦,那别迷路。” “……闭嘴。” 寝室安静了。 凌榆松开捂着纪云星被子的手,把刚才已经整理好了的行李箱干净利落地扣上,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上了床。 不知道池惊澜那边现在情况如何,等会发个消息问问吧,那边现在应该是下午。 凌榆思索着,打开了手机,就看到了关于卡城站新出炉的比赛出场顺序表的消息,眼神瞬间一凌。 相隔近万里之外的另一边,池惊澜感受到自己口袋中的手机震了震,却没有马上拿出来看。 朱承业刚刚又指了一个建筑,回答犹如一路开了绿灯的池惊澜这一次却出了错。 “照相馆。”池惊澜这般说。 陈志国顺势看了过去,却是皱了皱眉。 那个建筑陈志国知道,如今在这也是挺标致的一个建筑,却不是照相馆,或者说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 踩点来这逛了一遍还做了攻略的主教练终于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陈志国上前走了一步,开口道:“当年是照相馆,不过这边后来改建成展览馆了。” 池惊澜一愣,指尖微不可察地紧了紧。 “啊,我好像知道了,是里面放着纪念曾经那位的铜牌的那个展览馆?”朱大少爷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 “……是。”陈志国的声音沉了沉。 池惊澜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攒成了拳头,眸色深了许多,从远处的建筑收回视线,又不动声色地看了陈志国一眼,最终收回了视线。 他垂下眸,有些沉默地向外走去。 陈志国倒是挺快就缓了过来,轻轻叹了口气。 基本把场馆已经逛遍了,也没什么别的地方需要看,比赛熟悉这些地方就够了,三人也就打道回了府。 回到酒店,池惊澜想起之前的手机震动,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是凌榆的消息。 大智若榆:看到卡城站的出场顺序表了,手气很好啊,老天爷都想让你第一个亮相! 大智若榆:加油,打个漂亮的开门红,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华国又出了个天才! 大智若榆:[冲冲冲.jpg] 可真看不出来刚开始那点高冷模样,池惊澜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泛起了丝丝笑意。 自己那手气能被他吹成这样,也是人才。 池惊澜手指敲打着屏幕上的键盘,发出了回信。 L:嗯,谢谢,我努力。 凌榆秒回。 大智若榆:你可以的![比心.jpg] 池惊澜蹙了蹙眉,在心底算了算时差,没记错的话,国内现在是深夜了吧。 L:国内现在应该已经十二点多了吧,还没睡? 大智若榆:正要睡,看到你的消息就顺便回一下,马上去睡。[乖巧.jpg] 大智若榆:晚安! 看着又是秒回的两条消息,池惊澜眼中浮现出一丝错愕。 总感觉今天的凌榆有些反常,似乎过于乖了些,网络上各种可爱的表情包好像完全抹去了他尖锐的棱角,让池惊澜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只黏糊糊的大金毛。 不过把人形容成金毛似乎有点奇怪,池惊澜摇了摇头,把脑海中无厘头的想法甩去,再次敲打键盘,回复了过去。 L:晚安。 然后池惊澜想了想,也发了一个自己挺喜欢的表情包。 L:[小黄豆微笑] 互道晚安对于池惊澜来说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记忆中似乎从他父母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只是与他聊天的青年总有种奇怪的坚持,虽然是不见面的远程聊天,只要是晚上,就要互相说了晚安才算结束,不然他总会疯狂暗示。 比如再说一些其他的话题,比如多发几个晚安,池惊澜也是懵了几次才明白了凌榆的意图。 之后他就都很配合了,其实感觉也挺好的。 高大的青年冷峻的外表下隐藏的温暖,是池惊澜很难去拒绝,也很难去心安理得接受的东西。 第一次相遇救了自己,第二次见面不动声色地安慰了自己,还有后来的一次次帮忙与送温暖…… 似乎欠得越来越多了,可自己每一次都贪婪地全盘接收。 凌榆没有再回复,池惊澜轻轻扯了扯唇角,放下手机,伸手轻轻覆上了自己的胸口。 皮肤下的心脏平稳地跳动着,输送着全身的血液,池惊澜似乎感觉到有灼热滚烫的温度产生,心脏微微加速跳动,使那点温暖很快扩散了全身。 池惊澜好像感觉自己踏在了悬崖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吊桥效应吗? 似乎有点不太妙。 “阿澜,我好了,你去吧!”朱承业穿着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对池惊澜喊道。 池惊澜听到开门的声音是已经放下了手,闻言动作微顿,然后点了点头,拿着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 洗漱,吃晚饭,然后适量拉伸运动保持一下身体的竞技状态,来到异国他乡的第一个夜幕就这样降临了。 窗外繁星闪烁,星星点点点缀在黑色的夜空,将那月亮都衬得有些黯淡。 朱承业站在窗口惊叹, 池惊澜有些累了,早早的就钻进了被窝。 大概是因为故地重游,心情波动又比较大的原因,他做了一个梦。
第51章 “池,这次输了比赛有什么感想?” “池,是什么造成了你这一次赛场上的失误?” “这次比赛之后你会退役吗,会不会对没有成功创造属于你的三连冠王朝而感到遗憾?” “……” 一个在池惊澜的记忆里墙皮白到惨白的采访大厅,一群如狼似虎的记者端着长枪短跑,把坐在最左侧的一个瘦削到脱相的青年围得水泄不通。 1988年冬奥会花样滑冰男单自由滑决赛之后的赛后采访。 池惊澜无比清醒地认出了这一幕发生的时间与地点,也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做梦。 只是被梦境魇住,他无法脱离。 他就像一个无法脱身的旁观者,只能看着这一幕在他眼前循环播放。 池惊澜很少做梦,以他落后于他人的体能每天跟上训练就已经足够花完他所有的力气,基本都是沾床就睡,再睁眼就是天亮了。 自从再一次醒来之后,池惊澜就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多去回忆那些早已过去的曾经,那些没有什么意义,也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不过偶尔睡梦中还是会闪回几个回忆的片段,其中最常出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只是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清晰,仿佛时光真的回溯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一个凌冽的冬夜一般。 梦境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明明当年自己当年就是那个被围住的青年,如今他的视角却是站在当年自己的身后,把整个采访大厅都收入了眼中,那些被自己遗忘的小细节都被潜意识自动补齐,呈现在了池惊澜面前。 池惊澜甚至发现自己能动,他穿着白天一身黑的打扮,顶着十六岁稚嫩的壳子穿梭在他梦境中的采访大厅,他能穿过每一个人,也没有任何人能看得见他,就像是一个来自异世的幽灵。 荒诞的感受越发浓厚,池惊澜试了试,发现他无法离开采访大厅,便转了一圈,重新回到了曾经的自己身后。 十六岁的池惊澜站在二十八岁的自己旁边,头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起了曾经的自己。 二十八岁的传奇坐在季军的位置上,里面还穿着之前比赛穿的考斯腾,外面只披了一件薄薄的队服外套,不太合身,套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宽大,空荡荡的袖子底下瘦削的身躯仿佛只要来一阵清风就会被吹倒。 瘦到脱相的脸上很苍白,神情又极冷,眼尾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面对堵在他面前的长枪短炮,完完全全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池惊澜看着他,回想起那些年自己在国内的名声,自嘲般轻笑着摇了摇头。 那几年他不招人待见也不是没有原因,二十八岁的自己可真谈不上什么好看,说不定还能起到什么止小儿夜啼的功效。 他看着自己惜字如金地回应了那些记者几乎是在鲜血淋漓的伤痕上再插几刀的问题,看着如狼似虎的记者换了一批又一批,脸色愈发苍白但脊背不曾有一丝弯曲的自己,始终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无声地陪伴着。 欧美多年统治花样滑冰的格局一朝被他打破,八年前的80年奥运会池惊澜夺冠之后,就有一群人带着恶意期待着他的跌落,那一次他以毫厘之差只获得了季军,池惊澜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群人狂欢。 面对那么多恶意,说不在意是假的。 但那又如何呢,就算是一叶孤舟,面对涛涛海浪,他也不愿意倾覆。 池惊澜默默站在当年自己的身后,把青年隐藏于人前的景象也尽数收入眼中——紧紧攒起的拳头,和原本被宽大的裤腿盖住,却因为坐着裤脚往上提了一点而露出来的肿胀的脚踝。 那时的他跌落神坛,面对铺天盖地的恶意,不能暴露出一丝软弱与破绽。 没有人知道这一次冬奥会传奇的自由滑是全程顶着扭伤的脚踝滑下来的。 其实他原本可以拿到那枚金牌,即使二十八岁在花样滑冰这个项目中已经算得上是高龄,但池惊澜当年的技术依然站在世界的最顶端,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跳出四周跳,他是短节目断层第一进入自由滑决赛的。 但是自由滑的前一天上冰训练的时候,他在练习跳跃时,落冰的那一块区域的冰面上坑坑洼洼的,覆着一层水,冰也软的不行,即使池惊澜摔倒时及时用手撑住了,还是扭伤了脚踝,连腰伤都复发了。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这件事情。 说了又如何,对他丢了金牌的谩骂依然不会减少,他也不需要他人的怜悯,至于让主办方负责?让他们负责不会改变比赛的结果,更何况池惊澜知道那并不是主办方的过失,那片融化的冰上还残留着一些小颗粒,是盐。 那是人为,并且冲着自己来的,甚至池惊澜还能大概猜到是什么人。 自家的事等回自己家解决,池惊澜把自己套上冷硬的外壳,撑过了外媒们兴奋的诘问。 可能是记忆自动美化了的原因,池惊澜回想起当时,总觉得自己处理得还算镇定,可他此刻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当时自己紧握着的青筋暴起的拳头和冷硬的神色,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当时的自己原来是那么不甘与愤怒。 旁边的冠军和亚军身旁都围着好几个工作人员,唯独华国那个传奇身边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只有犹如豺狼虎豹的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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