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熵没有跟着看,他现在注意力都在迟雪洱身上:“嗯,天气预报说是的。” 迟雪洱在窗户上哈一口气,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笑脸。 陆熵在后面看着这个画面,心中柔软又温馨,将小少爷瘦削的身体拥进怀里。 就这样,期末考试很快到来,又转瞬结束。 考试周的最后一天结束,也意味着让所有学生们振奋的寒假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颜清要回老家,早早就定好了车票,最后一场考试一结束,就去宿舍拎了行李,准备打车去车站。 迟雪洱陪他在路边等车,突然接到一个让他意外的电话,是迟谷峰打来的。 他来到陆熵的别墅后,迟谷峰这个长辈起先还会经常打电话关怀他,但也只是在起初的那段时间,渐渐的联系也就变少了,最近的一次好像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 以至于电话刚接通时,迟雪洱甚至没有听出是他的声音。 陆熵是信守承诺的人,自从他们签订协议后,迟家的公司就一夜回生,断掉的现金流重新续上,甚至还一鼓作气落地了几个赚钱的新项目,如今也算是重新稳住了局势,迟谷峰的日子也又好过了起来。 这些还是迟雪洱跟林修聊天时,偶然听他提了一嘴,不过他当时也只是当闲话故事随意听了,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 他对迟家没有太大的感情,对迟谷峰也不过是表面上的伯侄关系,可以说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跟迟家人相处的时间还没有跟陆熵久。 也正是如此,他当时计划着有一天要从陆熵这里离开时,也并没有因为迟家而觉得有什么牵挂。 迟谷峰这次找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只是快过年了,想接他回去吃顿饭聚一聚,问他愿不愿意。 迟雪洱一开始的念头是不愿意的,觉得没有必要,可是想到他现在已经跟陆熵互通心意,也不会再从这座城市离开了,那么以后可能还是避免不了会跟迟家有联系,内心便又有了些犹豫。 正是这几秒钟的犹豫,让迟谷峰又说了几句动情的话,到底是他父母去世后,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迟雪洱心软,最终还是答应回去看看。 迟谷峰一听他松口,立刻就开心的说这就让人过去接他,家里也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等他回去吃。 迟雪洱不好意思拒绝他的热情,便打电话跟别墅要来接他的司机,让他今天不要过来接自己了。 再次回到迟家,迟雪洱也并没有太多的感慨,迟谷峰对他倒是很热情,特地早早的到大门外来迎接他,向来对他不正眼相看的伯母也跟着一起出来了,态度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见外,甚至还主动打了招呼,可能是来之前迟谷峰特意跟她交代了什么。 迟雪洱礼貌地回应了他们,视线落到旁边的张姨身上,胖胖的中年妇女早就湿了眼眶,捂着嘴一脸关切感动的模样:“小少爷。” 让迟雪洱想到他从这个家离开时的场景,当时最为他真情实感难过的也是这位阿姨。 迟雪洱走过去,握住张姨的手,轻轻拥抱了她。 “阿姨,我回来了。” 这个画面平淡温馨,清瘦苍白的少年拥抱着和蔼慈祥的女人,如果是不知情的外人来看,可能会以为他们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旁边的迟谷峰跟妻子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一些尴尬。 晚餐准备得相当丰盛,迟谷峰还特意开了一瓶珍藏的好酒,又说了许多感性关切的话,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于迟雪洱愿意跟陆家联姻的谢意,看得出在陆熵的帮助下,迟谷峰如今的生意的确是越做越好了。 迟雪洱不想喝酒,便用茶代替跟他喝了几杯,瞥一眼桌上的菜色,跟以往一样,大部分都是鲜香刮辣的川菜,因为伯母喜欢吃。 在一起生活这么久,这里的人始终不记得他吃不了太辣的东西。 迟谷峰还给他夹了好几次剁椒鱼头,说记得他从小就喜欢吃鱼,脑子聪明。 迟雪洱不好拒绝,把他夹得菜都吃了,其他的菜也象征性的都吃了些,一顿饭表面上就这么状似和谐愉悦的度过。 晚餐结束后,外面竟然开始下起了雨,雨滴密集敲打着玻璃窗,淅淅沥沥的,感觉格外湿冷。 迟谷峰便趁机过来说既然下这么大的雨,又这么晚了,索性留下来住一晚吧。 迟雪洱看着他没有说话。 迟谷峰搓搓手,眉梢眼角的纹路都带着对他这位小辈的讨好:“雪洱,房间已经让人整理好了,还是跟你走之前的布置一样,几个月没回来,你是不是也有点想家了,就多住一晚吧。” 迟雪洱见到过这个世界他亲生父亲的照片,跟眼前的这张面庞确实有几分相像,犹豫须臾,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好,我现在就上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看你脸色不太好,也该累了,早点歇息。”迟谷峰温和地说。 迟雪洱本就跟他没什么话说,闻言也没再耽搁,转身走向楼梯。 快到二楼时,依稀听到下面伯母尖细不满的嗓音,似乎是忍耐了许久:“瞧瞧他是什么态度,回来半天一直丧着脸,跟谁欠他八百万一样,吃饭时也一脸不情愿,怎么,在陆家吃惯了山珍海味,就瞧不上咱们家的粗茶淡饭了。” “你小点声,孩子才刚上楼,能听到。”迟谷峰低声呵斥她。 “听见就听见,我一看到他那张病殃殃的脸就浑身不舒服,还怕给我染上病气呢。” “你快点住嘴吧。” “你敢吼我了,迟谷峰!” “我不是,你别这么敏感,雪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 他们似乎是吵起来了,迟雪洱不想再继续听,倒不是觉得生气,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不论是对于伯母的尖酸刻薄,还是迟谷峰的为难和徒劳的周旋。 就是单纯觉得很疲惫,身体和心里都是,也在后悔一时心软答应过来这件事。 他终究还是不该在这个本不属于他的世界奢望所谓的亲情。 回到房间,迟雪洱才隐隐感觉到身体有些异样,喉咙不舒服,肚子也开始一阵阵的烧痛,手隔着衣服在小腹轻揉,疼得缓缓吐出一口气。 应该是晚上吃得那些辣菜的原因,他之前在古城那场折腾后,肠胃就出现了一点小问题,陆熵还特意让家庭医生给他调养了好一阵子。 即使最近算是有了好转,但陆熵谨慎,平时的饮食也依然还都是以清淡养胃为主,现在突然被这些辛辣油腻的东西刺激到,没想到效果还这么立竿见影,这会已经开始有点难受了,希望晚上不会变得更加严重。 好在房间里提前备好了热水,迟雪洱先倒了杯温水喝下,半卧在床上缓了会,感受到胃部紧缩的揪痛感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严重了,这才略略放心一些。 看来不是那么来势汹汹的情况,说不定可以顺利熬过这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回去见到陆熵也不会被他察觉到异样。 匆匆洗漱完躺在床上,床很大,被子很柔软,散发着陌生冰冷的香气,迟雪洱睡了会,胃却又开始一阵阵的不舒服。 疼得他蜷缩起身体,双手成拳用力抵在肚子上,时不时因为痉挛的抽痛而哆嗦着用力颤抖。 这种感觉让他勾起久远的前世记忆,也是在这样严寒的冬日,他躺在医院冰冷的床铺上,为了不让日夜陪护的母亲更加担忧难过,他每次都是深夜躲在被子下,努力忍耐着疼痛,经常把嘴唇咬得出血。 可那时尽管每每痛苦得快要死去,他也依然可以笑着撑下去,因为他知道身边有爱他的母亲,亲人,有这些爱意的陪伴,他的生命里就不只只有疾病带来的灰色和苍白。 但现在呢。 迟雪洱同样是一个人躲在被子下,身边却没有一句亲切的话语和温暖的安抚,他只得咬住拳头,被委屈和孤独感侵袭,疼得在被子下瑟瑟发抖。 迟雪洱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知道不能再这么硬撑,他应该立刻起来去寻求帮助,让迟谷峰带他去医院。 可是太疼了,像是有人在他胃里用冰锤在一下下凿他,后背噌噌地往外冒冷汗,两眼发黑,压不住的恶心感直往嗓子眼冲,他甚至已经有些分不清此刻是在睡梦还是现实中,甚至希望自己还不如就这么昏死过去比较好。 “嗡,嗡”,震动声在耳边响了许久,起初他还以为是疼得太过以至于出现了耳鸣,仔细分辨才发现是手机在响。 迟雪洱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力气把枕头边的手机摸过来的,在屏幕胡乱触了两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接通,放到嘴边虚弱地开口:“喂。” “宝宝。”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黑暗中响起,明明才一天没有见到而已,却像是一个世纪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一艘破船,随时都可能触礁被撞得粉碎,却在最后一次致命的风浪来临之前见到了巨大的港湾。 整个人一下就镇定了下来,身体上的疼痛似乎也短暂消失了,冰冷的身体感到一丝难以名状的暖意,眼眶瞬间盈满了湿润。 陆熵不知道他这边的情况,声音温柔却也不乏责备:“我下班到家才听到宋叔说你回迟家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讲,怕我不放你回去吗,嗯?” “如果是以前就算了,我们现在的关系宝宝还觉得你想做什么我会不答应吗?” “下不为例,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要先跟我说,不然我不放心……” 陆熵的话听起来越来越沉,不是他的声音变小了,而是迟雪洱的听力越来越模糊,他疼得满头都是冷汗,身体也止不住的发抖。 “洱洱?” 最终因为他过于长久的沉默,让对面的陆熵察觉到异常,奇怪叫他。 迟雪洱狠狠咬了下嘴唇,努力维持住清醒:“陆熵。” 听到他的声音后,对面的人默了一秒,再开口时语气便没有了刚才的低柔缱绻,急切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发烧了吗,还是胃又疼了,洱洱……” 迟雪洱已经彻底听不清他在问些什么了,手机从手中滑下来,湿润的面颊贴在上面。 嗓子轻轻的,含着无比乖顺的依恋。 “陆熵,我好疼啊。” * 迟雪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再次被胃部痉挛的绞痛惊醒时,感到身体似乎在半空中漂浮。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雪洱会突然生病,直到睡觉前都没见他有不舒服的表现啊。” “是没有发现吗,还是一直以来惯性的忽视让你们觉得他很好。” “陆先生,您生气归生气,可不能说我们对雪洱一直忽视,他可是我弟弟唯一留下来的儿子,我是他的亲大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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