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雪洱闻言微喘了两口气,艰难地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水意。 他刚才虽然反应大,但这都是身体不自控的本能应激,其实大脑一早就已经慢慢恢复冷静,尤其此刻看着男人无奈又宠溺的眼神,更是难为情,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过于夸张和不礼貌。 不过是被亲了一下嘴巴而已,明明早就已经成年了,还被吓成那样。 太丢脸了。 “……我没事。”又过了一会,迟雪洱才呐着声音回答,耳朵还感觉得到滚烫的热意。 陆熵“嗯”一声,他跟迟雪洱的态度不一样,似乎全然不觉尴尬,又主动提起刚才的事:“我这样,你会反感吗?” 迟雪洱轻呼口气,想了片刻,摇头:“……没有。” 他知道陆熵问这句话的意思,既然已经承诺了会配合肢体接触练习,那不管是拥抱,亦或是亲吻额头和亲吻嘴唇,都是其中一环,他必须要试着慢慢适应。 更何况,回想起刚才那种感觉,除了刚开始被吓到外,也的确不会让他觉得不适或是讨厌。 想到这里,迟雪洱心跳又不自觉变快,如果把这种心情告诉陆熵,不知道他会露出什么表情。 陆熵又“嗯”一声,嗓子比刚才更哑了些,松开圈着他的手臂:“那今天就先这样吧。” 嗯?迟雪洱本来还在等后续,听他这样说,下意识问出口:“就结束了?” 只是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一开始紧张得要死的是他,现在说结束了惊讶的也是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不想停下,还想再多尝试一样。 陆熵果然微微挑眉,眼尾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如果觉得不够,睡觉前我们可以再多练习一下。” 果然被误会了! 迟雪洱脸颊暴热,觉得这个书房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推开他从书桌上下来,两步跨到旁边:“不用了,我去睡觉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忙你的工作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书房,“砰”一下甩上房门。 陆熵倚着靠背,唇角笑容不减,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这之后迟雪洱心情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从书房跑出来时跟宋叔撞到一起,差点摔倒。 吓得宋叔一把扶住他,忙问他有没有哪里撞疼,还左左右右地检查了一遍。 迟雪洱对他夸张的反应有些无奈,他不过是体质弱了些爱生病罢了,其他跟平常人也没什么区别,怎么总觉得在这些人眼中他就像是个玻璃人,随便碰碰就会哗啦啦碎掉。 “宋叔我没事。”迟雪洱拿掉他的手,小声解释:“刚才是跑太急了,没有看路。” “怎么这么不小心。”宋叔闻言立刻变了语气,板着脸严肃地看着他:“这万一磕碰到哪里,你这身体可受不了,又想往医院跑了吗。” 在迟雪洱心里一直把宋叔当成叔叔辈的长辈来看,也知道宋叔一直把他当自家的小孩来疼爱,所以即使被他训责也丝毫不会觉得气恼,反而有种怀念的亲切感。 笑着乖巧点头:“我以后会多加注意。” 宋叔就喜欢他的这股乖劲,招人疼,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发:“脸怎么这么红,刚才在里面跟少爷发生什么了吗,是不是吵架了?” 他的脸还很红吗,迟雪洱抬手去摸,心想好在宋叔想的是他们可能吵架了,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没,没有。”迟雪洱一紧张就无意识结巴,撇开眼不敢看他:“就随便聊了下天,我困了,要先上去睡觉了,晚安宋叔。” “这么早。”宋叔看看手表,又望一眼后面的书房,语气温和道:“少爷今天刚回来,你们也这么久没见了,不等等他一起吗?” “不等了。”迟雪洱现在一点都听不得跟陆熵有关的事,匆匆敷衍:“反正他喜欢工作,随便他忙到几点吧。” 说完便扭头朝旋转楼梯跑去。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宋叔无奈叹气,这怎么看都像是吵架了,都说小别胜新婚,怎么这小两口非但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黏黏糊糊,反而愈发生分起来了呢。 夫人前两天还问他这夫夫俩最近感情怎么样,这让他怎么汇报。 可真愁人。 迟雪洱回到楼上,先是洗了热水澡,换上睡衣,躺进柔软蓬松的被子里,本来以为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可安静下来时,却还是时不时会去回想。 脑子里像被缠了一团毛线,错乱复杂。 亏他之前还觉得练习也不过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拥抱亲吻他都能接受,就是下午的亲额头也不过是刚开始被吓到而已。 却没想到亲嘴唇跟亲额头的冲击力根本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迟雪洱甚至还想,如果他在此之前有一些感情经验的话,或许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比起他的小白,陆熵的表现看起来根本就是情场老手,说亲就能亲上来,亲过后还一脸云淡风轻。 虽然外界都在传言陆熵是个男女都不近身的钻石单身汉,但也不代表他真的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吧,毕竟正值壮年,怎么可能一点需求都没有。 那能入得了陆熵眼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之前倒是有听别墅的工作人员八卦陆熵有过一位爱人,爱屋及乌,还因此对玫瑰花情有独钟。 这种事迟雪洱以前都是听听就过了,不在意也不感兴趣,可今晚也不知怎么,不仅无故主动想起来,还莫名觉得有些心烦意燥。 越想越是头疼,气得他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闭眼,睡觉! 迟雪洱只要心中挂着事就很容易睡得不踏实,在床上躺了许久都没有彻底进入睡眠,意识朦朦胧胧的,在随时要睡过去和混沌的清醒间频繁转换。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听到卧室的门发出一声微弱的声响,迟雪洱的神经敏感地跳动,却没有完全醒来,迷迷糊糊觉得有人进来了,但又感觉好像是在做梦。 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梦中的疲惫和无力感却让他完全掀不开沉重的眼皮。 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躺在一片虚无之中,周围白茫茫的,非常没有安全感。 徒劳的恐慌和挣扎让他现实中眉头皱成了川字,似乎被很可怕的梦魇困住了。 一只手轻搭上他的额头,掌心温热宽厚,伴随着一阵熟悉的气息。 闻着这股好闻的味道,在梦中孤零零的的迟雪洱似乎找回了一些安全感,额间的那一小片温度也像是有魔力般向全身蔓延,有种被暖洋洋的温泉水包裹着的感觉。 迟雪洱紧蹙的眉心缓缓舒展开,在意识彻底沉眠之际,喃喃低唤:“陆熵……” * 第二天清晨,迟雪洱是在闹钟的聒噪下才艰难醒来的。 他作息向来规律,以往都是在闹钟响之前就会先醒来,可昨晚睡得实在不踏实,讨厌的梦做个不停,根本就没有得到很好的休养。 疲惫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四肢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揉着微涨的太阳穴从床上起来,陆熵已经不在房间了,但从旁边略微凌乱的枕被来看,还是能分辨出有人睡过的痕迹。 他昨晚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洗漱完下楼,看到陆熵已经坐在餐桌那里,正在用平板浏览新闻,闻声抬眸看他一眼,两人的目光交汇,却都没有说话。 迟雪洱也自然而然再次想到昨晚发生的事,瞬间不好意思再看他的脸,尴尬撇开视线。 宋叔倒是一如既往地热情,走过来跟他问早,又把椅子拉开,让他赶紧坐下用早餐,说有他喜欢的灌汤包和现磨豆浆。 不用他特意介绍,迟雪洱也已经看到了,汤包的味道香喷喷的,皮薄晶莹,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看他坐下,对面的陆熵才放下平板,拿起手边的筷子。 两个人吃饭都很安静,餐桌上只有餐具碰撞和咀嚼食物的微弱声响。 陆熵本来就是寡言的性格,不工作的时候,几个小时不发出一个音节的情况也是有的,迟雪洱倒是算活泼,也爱跟人聊天,只是今天受心情的影响,身体也头昏脑涨的不舒服,整个人懒懒的,也就只闷头吃饭了。 艰难吃完几个汤包,慢吞吞舀着豆浆喝时,听到对面陆熵突然沉声开口:“一会我送你去学校。” “啊?”迟雪洱抬头,迷茫眨眨眼:“不用了吧,你工作那么忙,让司机送我就行了。” 陆熵已经用餐完毕,用餐巾擦拭干净嘴巴,低眸看着他:“我送你。” 他的神色还是如往常一般冷硬,干脆的语调也透出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感。 迟雪洱知道再拒绝也是无用,微抿了抿唇,低头继续喝他的豆浆。 车子平稳驶到b大校门,一路上陆熵都平板不离手,似乎是在看财报或是合同一类的文件,看得迟雪洱都替他觉得心累。 更加不理解明明都忙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还非要送他来学校。 “那我先下去了。” 迟雪洱拿起书包,跟旁边的人打招呼。 陆熵这才将平板放下,抬手捏捏鼻根:“一个人可以进去吗?” 这是什么问题,他是来上大学,又不是幼儿园,干嘛把他当成一个人就什么都做不好的小孩子看。 迟雪洱有点不悦,声调都高了些:“正常的大学生是不会在自己学校里迷路的。” 语气听着明显是带情绪了。 陆熵略有些诧异地低头,瞅着他有些薄怒的表情,漂亮的眼睛都睁圆了些,里面的光点水水亮亮,小鹿般鲜活生动。 他没忍住笑了,唇角微微翘起:“不是那个意思,你从早上起来脸色就一直不太好,刚才一路过来也没什么精神,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迟雪洱愣了愣,没想到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才那么问,更没想到他这么细心,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还是被他看出身体的异样。 “我没事。” 意识到刚才是误会他了,迟雪洱有点脸热,声音也不自觉的放软:“我不是一直这样吗,可能是昨晚没怎么睡好,你别担心。” 陆熵微垂眸,目光在他白玉一样的脸颊上滞留片刻,抬起手背在上面碰碰,触手冰凉柔滑,像是最高级细腻的绸缎。 “是因为那件事才会睡不好吗?” 迟雪洱因为他的触碰下意识绷着神经,突然听到这个问题,身体又是一僵,他明明已经努力避免去回想那件事了,没想到陆熵竟然这么随意就再次提了起来。 撇开眼,语气含糊地回答:“不是,我没有在想那个……”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底气不足,也不敢去看陆熵的表情。 “是吗。”陆熵嗓音淡淡的,语气也很平缓:“那去上课吧。” 这句话犹如赦令,迟雪洱发自内心的松一口气,低低“嗯”了声,便一把抓起书包推开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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