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官无职的人,进了衙门,少说得脱两层皮。 一层是衣袍,一层是金银贿赂。 也就是说,有钱都不能体面的出去。这是衙门的威严。 有上一条职官犯法做对比,这个威严就相当讽刺可笑了。 而且,在各办事处职官之外,往上还有巡抚、布政使等高位直系长官。 在这里办事,主打一个默契。要是不合群,第一步都踏不出去。 谢星珩很满意听到的内容。 踏不出去好啊。 这就不能怪他不做事了。 是别人不让他做。 好好好。 摸鱼大法好。 至于这两个小厮为什么懂这么多,谢星珩跟江知与不去深究。 明摆着是有人借机敲打,或者说是“新手引导”,还是不问了。 放走两个小厮,江知与问谢星珩:“那明天还去牙行吗?” 谢星珩点头:“去一趟。既然不是皇上给我们的家仆,那便清理一些。太杂太乱,睡觉都不放心。” 次日清早,一家人又吃了当地特有的海鲜砂锅煲做早饭。 谢星珩内心狠狠动摇,跟江知与说:“厨子留着。” 江知与笑出声。 “留着厨子就能睡好觉了?” 谢星珩大口喝海鲜粥。 他是吃过好东西的,这个手艺,在京城都是一绝。 不知是谁这么舍得,他反正是不舍得送走。 留着吧。 “民以食为天嘛。” 牙行那种地方,江知与不带孩子去。 初来乍到,谢星珩不放心,就带着两孩子去上值。 清吏司的人:“……” 哪家是亲爹带孩子,一副小赘婿样! 五个郎中的值房在一处,另外四个都有固定的座位,中堂空置,东西两面各两张书桌,两两并排,四人相对。 新添置的桌子在正中央,摆在那里,一看就像是空降了长官,来领导其他四个人的。 谢星珩进屋问一圈,确认那是他的位置,他就坐过去了。 其他四个郎中眼神交流一番,被他不接招的反应气到,面色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谢星珩想告状的心情,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已经消失殆尽。 他现在不说昨天的排挤,他等老婆的好消息。 岚哥儿跟庭哥儿都第一次来官府衙门,对这里充满了好奇。 尤其是岚哥儿。他现在仗着年岁小,能被父亲带进来坐坐,等再大一点,就要在外面候着,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衙门里是什么样子的。 他看得很认真,细细打量完谢星珩的办公区,目光自然而然看向了其他几位大人的办公区域。 他目前见过的这种排位坐法,是在学堂里。 不论是顾家的,还是丰州县的学堂,都这样。 夫子高高坐第一排,余下都是学生们。 他小小“哇”了声:“爹,你好厉害。” 谢星珩笑道:“跟你爹一样的厉害的人,还有四个。去给伯伯们问好。” 值房其他四个郎中:“……” 他们跟谢星珩暂时没有大矛盾,挤兑挤兑,还得做同僚。所谓做人留一线,今天不为难小孩子。 大家相处得很虚假友好。 另一边,江知与领着一行家仆,生怕别人不知道,沿路走,沿路问,打听牙行在哪里。 若有人顺便问一句去牙行做什么,江知与就说这些家仆不老实。在他家里干活,却给别人做眼睛,实在不放心。 不过半天,新来的清吏司郎中府上,出了二十个眼线的消息,就传到各部门职官手里。在小范围里引发了讨论。 话题走一圈,户部清吏司的人不和的消息就成了圈内笑柄。 谢星珩亦有所耳闻。 他当天不提,隔天没带着孩子上值,才续上他的震惊不解,疑惑质问:“不知是哪位大人,让两个小厮听我们夫夫墙角,一个趴门缝,一个蹲窗下。我知道你们很好奇赘婿是什么伺候夫郎的,但大家同僚一场,是不是应该给我留点面子呢?” 是不是这个目的,户部的人都捏着鼻子认下了。 反正没说具体是谁委派的,这个猎奇理由,总比部里人不和来得好。 越是势力庞杂的地方,争斗越多。他们可以窝里大乱斗,但对外,须得一致。 谢星珩凭着脸皮,得到了初步认可。 另一边,江知与让家仆们,照着收到的请柬逐一上门,送些糖包,以表歉意。他要先解决孩子的读书问题,再去拜会。 岚哥儿今年不上学堂,想跟着爹爹学本事。外出行走,他都跟着一块儿。 庭哥儿又要孤单单去上学了,很是不舍。两个月的练箭经历,让他心思变得坚定,没来撒娇耍痴,说要跟哥哥一起。让他上学,他到了地方,见了先生,自个儿把几年的学习经验都说了。 海城经济繁荣,官学也办得好,入学接待就有三个举人同来,问答之间,提问渐渐提高难度,庭哥儿都答得很不错。 他脑子灵,记东西快,当了多年小话痨,言语流畅得很。 让他口头对答,是他的优势。让他写卷子,就差了点意思。 对答环节,他轻松过关。 先生让他写篇文章看看,他慢吞吞研墨,摆足了姿势,写了百来个丑字。 先生们:“……” 看学识,看姿势,还以为是个好苗子。怎么把字丑成这样? 江知与也尴尬了。 几年前谢星珩就捉了庭哥儿的短处,让他好好练字作文。 那之□□哥儿勤奋了一段时间,但没多久就去尚书房了。他课业繁重,每天都睡不醒,又与皇室宗亲的孩子们在一处,家里心疼他,盯得松。 时间晃眼过去,到现在,他一直没能好好练字,相比同龄人的字迹,老早就被比了下去,实在看不过眼。 江知与起身,给几位先生行礼。 “他这手字也很让我们头疼,劳烦先生们多多教导。” 三位先生给他回礼:“江夫郎不必客气。” 谢星珩是官身,今天只走个过场。确认学识,分好班,交了束脩,再拿了官学校服,领些课本,戴上名牌。还得办理住宿。 官学临山靠海,景色十分漂亮。离城区远,在这里上学,一般人家做不到每天接送。 江知与算了路程,真要接送,孩子会很辛苦,让他先读两天,看看适不适应,不行的话,就再请先生到家里教。 或者他另寻一处宅院,随租还是买,方便陪读。 庭哥儿板着小脸说:“爹爹,你这样不对,你这是溺爱我。” 江知与摸摸他头:“爹爹是疼你。” 虽说祸不及孩子,但海城的官家子弟未免太多了。 庭哥儿从前养得单纯,去一趟尚书房才开窍一些,再回丰州县被宋游教导一阵,眼可见的成熟了点,可在大人眼里,他就是个孩子罢了。 不在皇城,官家子弟少了约束,抱团的行为不会少,万一有些纨绔爱惹是非,来寻麻烦,他怕庭哥儿应付不来。 庭哥儿依然摇头:“可是我总要跟别人相处的,还没碰见,你怎么知道我应付不来?” 那江知与就信信他好了。 宋明晖在老家给两个小宝找了适龄的孩子做小厮、书童。 官学可以带个书童一起,两个半大孩子不顶事,江知与想要叫个大人过来,江庭都不要。他要熟悉的人跟着他。 江知与头一次发现,什么都依着孩子是这样心苦。 这一天,他没赢一回。一家三口去看了宿舍,确认下里面都有什么,就回家吃饭,等隔天配置齐全,再去上学。 到家里,江知与跟谢星珩说完,谢星珩也体会了一把老父亲的心酸。 他看庭哥儿懒洋洋时,会着急。 眼看着孩子要自立,去住宿学校读书,他担忧起来,反被孩子一顿说。 真是风水轮流转。 谢星珩跟他说:“这样,你答应爹,有了任何委屈,都要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听你的意见,让你自己去解决,但我们要有知情权。” 庭哥儿笑眯眯答应了。 谢星珩又看岚哥儿:“我们小甜宝今天感觉怎么样?” 岚哥儿吃着大虾,抬头说:“应该给弟弟两巴掌,这样他就老实听话了。” 谢星珩跟江知与:“……” 怎么这么暴力呢。 但这个法子……嗯,怎么说呢,莫名感觉会很有用。
第174章 坏得很 谢星珩初来海城,沾不了核心公务,每天上班就是摸鱼。 他没白闲着,写了很多海鲜吃法,只等到季节,就能大吃特吃。 另外岚哥儿不上学堂了,但该学的东西不能少,他又列目录,让岚哥儿顺着书单往后看。 有些是全文阅读,有些是截取章节。 目录之外,谢星珩再做教案,回家好教岚哥儿。 他没正经职务,但清吏司的职官们,一天要到他面前晃悠十几次,说着请教、有事,实际都在往他桌案上的书籍、纸张上看。看他一天天的都在做什么。 他坦荡荡,也对其他四位郎中的议论,有意的回避、孤立他,毫不在意。 因是地方办事处,无需早朝,他锻炼稳定了,每天跑步上下班,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 江知与比他忙一些,确认庭哥儿要读官学以后,他连着两天都去送饭,问情况。临时添置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顺路捎带过去。 这头结束,就开始逐家赴约拜访。 海城势力再复杂,后宅的妇人夫郎都受困于接触的事件、人员,见识有限。 江知与成长蜕变,又在京城的圈子待了几年,这种场合如鱼得水,随什么话题,他都能搭上话。 岚哥儿跟他一起,听得多,说得少,在外头有了乖崽模样,被人打趣到脸上,也只是甜甜笑,不会轻易应话。 岚哥儿知道,外面的人,不会全部都是好人。 而且他看爹爹跟人相处的态度,能明白大家现在的交情很浅,那他就不要多说话,免得让爹爹为难。 学习社交礼仪和社交技巧,不比读书简单。每一场宴会结束,江知与都要听岚哥儿复盘。 复盘的内容,从岚哥儿看见的宴会场景、参与人员数量,到各人的穿着打扮、座次、喜好、发言规律,以及明面暗里的关系友好度。 这是考验岚哥儿的观察力,这阶段,他只需要少说多看多听。 判断的理由,他能说出来,江知与就跟他聊聊,说不出来,江知与就轻轻带过。 初入社交圈,要求不高。 岚哥儿学得很认真,回家还要写笔记。 他两岁多就去顾家上学,学习习惯培养得很好,跟着江知与以后,又参考记账的格式,自己列条目,某年某月,在某某府邸,参加某某宴会,参与者都有谁,特别标注的事件有哪些,再有他观察内容的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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