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打一个“见者有份”,先来报喜,拿大赏钱。后来报喜,拿小赏钱。 他们这处低调,报喜的人就是何家兄弟了。江知与拿了两只钱袋,给他们兄弟一人一个。 沾喜气的事儿,兄弟俩都没拒绝。收了以后,主动去门外放鞭炮。 会试之后,还有一个殿试。 但大家默认会试才是书生地位的分水岭,难如登天。 此行同来的举人们,见只有谢星珩一个人中试,心里失落,但总体看得开,都跟着道喜祝贺。 也都说他厉害,生意做了,功名也考下来了。 江知与张罗了两桌酒,开席没一会儿,顾家夫夫俩带着“状元红”和“状元蹄”来贺喜添菜。 两桌人挤挤凑凑,加了两双筷子。 顾慎行一番祝贺后,喝着小酒,跟谢星珩说殿试的事。 其他没有取中的举人们也听得认真——万一下回就轮到他们了呢? 殿试日子已经定下,在三月十五考。 这之前,他们要去国子监,学学规矩,免得殿前失仪。 考试那天,冠带、袍服、鞋袜都要齐整,以书生袍服为佳。等到殿试考完,他们要再去一趟国子监,领进士巾袍,等出成绩后,穿着进士巾袍,去殿前点名,听名次,也授官。 这两回都有文武百官在场,须得稳住,不要因紧张,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尤其是第二回,这里礼节繁多,跪了又跪的,一切都听着传制官的话来,切忌走神。 名次确认后,就是琼林宴。宴后,状元会获赐冠带朝服,其他人得点赏银。数目不多,讨个彩头。 然后状元带着众进士上表谢恩。流程大致同上,走个过场,但不能出差错。 尤其是名次靠前的,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半点儿容错率没有。 上表谢恩后,还要去拜圣人庙,行释菜礼。 到这里,看似结束了,实则还有诸多细碎的事要办。 拜房官、考官,会见同年,以及授官事宜要去吏部一趟,若不熟悉流程,得罪了小人,会跑好几趟。 考完有两个月的探亲假,在这里就能消磨一些,有些进士的探亲假在吏部就能耗一半,很难缠。 吃酒的举人们听到这里很是唏嘘,在他们看来已经“登天”的进士们,在官场上,就是个初入仕途、无依无靠的小喽啰。 他们不由看向谢星珩,然后又默默喝酒吃菜。 谢星珩的话,就不用担心了。 这种人,在哪里都混得开。 酒足饭饱,谢星珩送客。 举人们还在这里住,谢星珩送顾慎行夫夫俩出来。 顾慎行低声跟谢星珩说:“这阵子看着走走关系,我去吏部打点,我那兄弟说你已经挂名了,看样子不太好。” 谢星珩只是点头。 这时候的关系走动,不是他说了算。 看天子想把他往哪里扔,也看林庚能把他放到哪里坐冷板凳。 这不是他能做主的事,贸然干预,只会坏事。 不过顾慎行一番心意,他也得领情。 “谢了,等我这头忙完,给你送份大礼。” 顾慎行摆手:“客气了。” 谢星珩回屋后,陆续来人跟他说告辞。 没取中的举人们,要返乡回家了,不在京城久留。 此行就一个许行之会多留一阵,他岳家想要他在京城看看布料、衣裳样式。 黄家难来一趟京都,就让许行之捎带着把这事儿办了。 京城很大,到谢星珩从国子监学完规矩,许行之还没逛完现有的裁缝铺。 谢星珩说他这样不行。 “你摆个谱,黄乐文应该给你银子了?不缺钱就直接放话,说你没有看中的,摆个价格出来,说要送给贵人。什么贵人,不必多说,总之送贵人的。 “京城遍地是贵人,这里的裁缝铺所制衣料、绣样,必然跟商户人家穿的样式有区别。你买回去研究,挑着好的来,放出你的底价,让他们拿好货来找你。别买便宜大路货,这些东西黄家都有。” 许行之性格内敛,办事认真,但不够滑头,谢星珩嘱咐一番,看许行之绷着张脸,跟要上刑场一样,就转头跟江知与说:“小鱼,不然你帮一把算了。” 许行之这样,就是人傻钱多的肥羊,价格报了,也买不着什么好东西。 江知与应下,跟他确认道:“黄家给你多少银子?” 许行之抿抿唇,过了会儿说:“一万两……这个够吗?” 谢星珩呛着了,连声咳嗽。 好大的手笔! 他脑子快,也懂得黄家此行的野心。 黄家是在赌合作伙伴的关系,若谢星珩能取中,黄家就要迈步,做官家能穿的衣裳,这才是挣大钱的路子。 一万两的投资算个屁。 真是闷声发大财。 江家账上的银子,也不过两万之数。 因逛小集扩张,铺面余银少。家里银两多是农庄的产出。 江知与要脸,糖厂兴起后,他一点点的把分红银子攒下来,一部分继续投入建设,一部分还最初的创业钱。这才有两万两银子。 以流动资金来说,丰州县最富的应该是宋家,其次就是黄家。 以产业来说,江家居第一。别家都比不上。 谢星珩买过锦缎,江知与在嘉源省时,做过了解。 嘉源省是丝绸之乡,丝绸本来就贵,运到京城后,价格还会上浮。 一万两纯买布料,能买好多,成衣也是。 加上首饰头面等搭配,银子就去得快。 谢星珩让许行之说个明白话:“只要布料和成衣,学学样式和技术,还是说想要做官员常服、官家亲属常服?” 许行之说:“我岳母说,想做后宅生意。” 后宅生意,妇人夫郎,小哥儿小姐儿小汉子等等。 江知与垂眸思索一阵,依然觉着这个银两数目太大了。 “对外这样放话,说你带了两千两银子来的,要给贵人家的一对兄妹送两身衣裳。要得体,大方,低调不失华贵。原以为京城是繁华之地,必能如愿,哪知你会拿着银子买不到好东西。真是失望至极。” 两千两,只买两身衣裳,男女各一套,对任何一家裁缝铺都是大生意。 而这番话,又能把京城裁缝铺都拉踩一番,激出他们的好胜欲。为着挣钱,他们拼死拼活也会凑到两千两的价,只高不低。为着面子,他们拿出来的东西,必然是铺子里的顶级好货。 谢星珩给他鼓掌。 真棒。 越来越老练了。 眨眨眼的工夫,就有主意了。 江知与笑笑,又说:“余下八千两,你拿一部分出来,买些礼品,也换些碎银子,到牙行去找人,礼数到位,见个地位高点儿的管事。让他给你找绣工。 “这里是皇城,必然有宫里出来的绣工。一般来说,这些人都会被其他官员家搜罗去,但总有几个犯了错,主家容不下的。或者自个儿单干的。你高价挖几个人回丰州县。空看样式学得了什么东西?请人回去教。” 这笔钱实在多。挖人之余,还能问问牙行,有没有要倒闭的布庄。 过去谈谈,看看他们能染哪些颜色。黄家染料配方有限,也能再精进。这些经营不下去的布庄,可以盘下来,人员暂时安置在布庄养着。 再回丰州县问问黄家意思,看要不要为了配方,留下这些老手艺人。 若没有经营不良的布庄,那便算了。在外头切忌露财。 江知与带着孩子,不好跟他出去走动,就托何义归帮忙运作一番。 这头忙活时,谢星珩为着殿试,在家临时抱佛脚,看了好些策问。 到三月十五这天,他洗漱更衣,早饭就吃干馍馍、喝白水,早早去赶考。 殿试的排场很大,黎明时,中试举人们就要按照名次在奉天殿外排立。 殿内,文武百官皆朝服等待。等天子升殿,百官礼毕,礼部官员才领着中试举人入内。 天子赐题,他们行五拜三叩礼,再在试桌上找名号,入座答题。 谢星珩运气不好,座位正挨着大圆柱,遮住了大半的光,盯着试题看一会儿,他眼睛就发酸流泪。 他皱皱眉,实在难受时,才闭目歇会儿。 策问是他在行的题型,约等于殿试对他来说,是简单题型。 即便是殿试,天子选题,总体也在规律之内,是以朝廷目前的困局来提问。 这个登基三年的皇帝,还在缺钱之中。 各地灾荒第二年,他就兵变登基。此后,各地赈灾得民心,花费颇高。 除却上陵府剿盐帮拿了些银子,其他各地也在剿匪、抄家。 其中抄家,又有真贪污的和站队错误的官员。 这件事持续了一年多,至今也才修生养息一年多。 而大启朝历经三百年了,早就“垂垂老矣”。 朝内还有一个被太上皇认为有天子之资的林庚手握兵权,在外游走。 他哪能不缺钱? 要跟人叫板,或者说动手。他得先有钱养兵。 这题简直写到了谢星珩的心坎儿里。 搞钱,他在行。 策问,他也在行。 他正常写,反正策问里答的,都是大方向,具体实施,得有人愿意干。 谢星珩写着写着,感觉身前的光线更暗了。 他目光一顿,见题纸上落了个人影。看冠帽,是高坐龙椅的皇帝走到他边上了。 谢星珩提笔的手也跟着顿了下,在笔尖凝聚墨滴时,他先挪开,重新蘸墨,续上文思,继续写。 相比四年前的乡试,同样的搞钱策问,他答题更加成熟,各方面都能兼顾到。 这是在丰州县实打实积累的经验,只有真正的下基层干过,才知道一件事的周期与会遇见的困难,才能总结出实操性和性价比。 他依然认为国家要富强,百姓得先富有起来。 钱财是流通的,一味的压榨百姓,一有事就加税收,苦一苦百姓,是饮鸩止渴,寅吃卯粮。必不长久。 他也不写假大空的话,有了实例,就以丰州县和津口县举例。 他不怕津口县的事被人问起,他敢光明正大的写出来。 因为津口县,有个江致微。 他去那里,合情合理。 策问有很多个小问,核心是搞钱,但题面则有多方面考量。 甚至有提到贪官污吏的杜绝,税收合理性。还有太上皇曾经为刺激消费放松了对商人的衣饰界限,至今仍没产生高利润的原因。再有书生们的“好处”,也就是考上秀才之后,就有田地可以免除税收,是否合理。 还有一点,朝廷对每家每户田地的限制,对于“下有对策”又怎样看待。 在搞钱的核心之外,这位天子已经想要抬一抬商人的地位,刺激消费。大批量的“养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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