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也要比平常关门早,正贴对联的时候,关门鼓就敲响了。 徐诚跟穆玄武就在这个时辰进城的。兄弟俩拔足狂奔,都穿着兽皮衣裳,徐诚戴的帽子,竟然还是只老虎皮帽,正脑袋的皮,眉心的“王”字纹都在,好生威风。 他俩进城不歇,赶着贴完对联前,一个进了徐家,一个进了江府。报平安的报平安,汇报情况的汇报情况。 徐诚出去四个多月,回来赶上年节,江知与拉着他细细打量,看他无伤无痛,就问:“事情急吗?不急的话你先回家,我们明天再说?” 徐诚也顾念家里,给了一封信,长话短说:“上陵府那边还好,可我们一路回来,感觉很不对劲,路上人很多,都是同一个方向。我跟表哥换了路,怎么换都能碰到人。进城之前,还有些人跟我们一路。” 他们只好装作与这些怪人也是一路人,才保得平安。 江承海跟宋明晖听说他回来了,也到前厅里来。 听他说完,结合之前的信息,心上都沉了沉。 这些难道也是兵? 希望京都的事,不会牵连到丰州这个小县城。 晚上守夜,一家人围着炉子,烧一壶热茶,又在边上烤着花生、瓜子、板栗,还有油炸果子。 谢星珩看信,进行了信息总结。 上陵府的联络点已经全部疏通,返程里也把一路经过的联络点都连上。 获取情报的能力,根据联络点密度、联络人员的职业、地位,而有强弱之分。 更远一些的,是通过舅老爷的门路扩散出去的,沿海一路,有五个县能传递信息。 要举国之内布置联络点,只能后续通商路时,一并筹办,目前已到极限。 上陵府下边有个生产丝绸的禹南县,徐诚在那里,跟李燕白合作开了一间客栈,把禹南县重建的事都一一列明,供谢星珩分析。 江知与侧目,往信上看了一眼。 诚哥儿居然跟李燕白合作了。 不知他在外遇见了什么事,两个怎么碰到一起的。 他信后边还有一封家书,是舅老爷写的,谢星珩转交给宋明晖。 宋威投了些资产订丝绸,算是转移了一部分财产。 他有洗白的心思,明面上也有产业,弟弟连番递信,徐诚也在加以劝诫,他动作就更迅捷。到徐诚返乡时,宋威留在盐帮的,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离京太远,宋威消息不灵,只有一腔警觉来存身立命。 他已让夫郎带着两个儿子,继续南下,携带大半家财,另找小山村安家。他守着上陵府的家业,一有不对,就会朝东走,谁也不连累。 这封信,也是跟宋明晖的告别信。盐帮打散,人员摇身一变,成为普通百姓,融入万民之中,消息能打听,但不能主动联络过多,怕被人“钓鱼”。 最后则是豪迈江湖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新年里,因这封厚厚的信件,气氛紧张了起来。 江知与跟宋明晖不熬夜,谢星珩跟江承海守到鸡鸣时分,放过几串鞭炮,站在大门口,听着各处传来的鞭炮声,沉默着没说话,又都默契的想:果然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然后回房补觉。 大年初一。 清早,徐诚带了一笼肉包子来拜年。 江知与带他去暖阁,两人双双脱了鞋,盘膝坐在卧榻上,笼着薄被,架起炕桌,一口热粥,一口包子,吃着新年第一顿饭。 徐诚看看他,又看看他的肚子,连声感叹:“我还是听我娘说的,你这都怀上两个多月了?” 江知与喜滋滋的,“嗯!” 局势使然,笑一阵,又收敛脸色。 徐诚让他别太担心:“就是打仗,打到我们这里也要时间,到时候我们早跑了!” 江知与听了就笑,让他说说在上陵府的经历:“你怎么碰上李燕白了?她还好吗?” 徐诚脸色有一瞬的不自在,吃完一个包子,又喝几口粥,似乎饱了,拿帕子擦擦嘴巴,磨叽开口:“我去禹南县,找了个客栈住,进去一瞧,你猜怎么着?里边坐着那几个假山匪。我跟表哥成他们的小奴隶了。我在那儿当伙计,李燕白进来投宿,就这么遇见了。” 假山匪,就是真官员。 江知与听了都觉得徐诚好倒霉,“这都能碰上?” 散财一次,金腰带一次,去了上陵府,竟然还能遇见一次。 徐诚叹道:“谁说不是呢?” 要问上陵府的事,他三言两语就能带过。 无非是去了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遇见了什么人,顺利与否,又怎样渡过难关。结果他在信上说了,再细节的事,不愿意提。 江知与看他这次出远门,性情变化好大,不如以前活泼,说话沉稳,表情也绷着,没什么少年气。 他了解徐诚,吃亏受委屈了,除非是无力反抗的,否则他都要骂,都不服。 江知与想了想,轻声问:“你受欺负了?” 徐诚摇头:“没呢。” 他还被保护得很好。 江知与不逼他,话题转向,问问舅舅一家的事,又说说他们家近期的变化。 跟三房断亲,跟二房割席。这两件,把徐诚都震惊得显露了原来的性情。 “什么?这才多久,你怎么办事这么利落?早该跟该死的三房分开,可是二房?唔……二夫人不太行,大少爷呢?他难道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人?” 是不是的,江知与不知道。 看这情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初二开始走动拜年,谢星珩跟江承海出去。 江承海服老,带着谢星珩出去,也是做家主交接,今年他带上门,谢星珩是晚辈。来年开始,谢星珩就是新的一家之主了。 年节走动,照着之前的计划来。 除了李家,该拜访的都拜访了。 过后,谢星珩又独自去拜“文人”的年,所带年礼,都是书籍。这让他在文人圈子里,好名声又加一码。 春试在二月半,他们一月里就要动身。 朱聿跟着谢星珩出门,来到许家小院找许行之。 谢星珩认可他们的人品,也颇有私交,不好太过明显的直言今年不考,只推说不着急去。 “离得近,二月出发也来得及。” 朱聿的父亲朱老先生应考过数次春试,也是从丰州出发,早去晚去都有经验。 朱聿说:“不行的,这跟乡试时不同。乡试正值秋日,气温初降,赶路合适,路也好走。一月里,水上还有浮冰,路上雪水在化,满是泥泞。陆路难走,我爹说,他那一年,赶了马车都没用,车轱辘反复陷到水坑里,推出来费劲。” 谢星珩坚决晚出发:“我们可以骑马。” 许行之是正经的文弱书生,朱聿更不用提,,自幼就在读书,体能与之相差无几。 谢星珩真心捞他们:“不会可以学嘛,我可以借马给你们,才一月初,你们学一阵,实在学不会,那就抓紧出发,学会了,我们晚点走。反正京城有住的地方,不用着急。” 许行之跟朱聿都被谢星珩的心态惊到。 春试是考进士的。 进士直接当官。 这都不急?? 谢星珩垂眸喝茶,掩饰内心难藏的吐槽情绪。 急什么啊。 上京赴死,不过如此。
第63章 人各有命 拜完年,就忙家事。 谢星珩筹备买粮。正年间,路不好走,他们也不敢在昌和府境内买粮,以免被广平王的人注意到。 还怕被京城的某些势力一棒子打死。买粮是去其他县城,也不买多,三千两银子购入,用作米粮铺的存货之源。 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屯粮。 他们手里有粮食,才好应对即将来临的风暴。 到时想帮人,也有资本。否则守着金银,也是饿死的命。 风波还没蔓延过来,买粮相对顺利。在周边府县,用上江承海的人脉,跟他的老友们联络,再辗转联系上粮商,报价也很良心。 江承海信里写得简单:我老了,招的哥婿是个书生,撑不起镖局,老兄弟们多照拂着点! 这番买粮,他们还发现很多地方都在销售益智玩具。 是上水白家出品,他们家有本事,上百木匠同期动工,学徒也叫上了,还从乡野请了些有点基础手艺的木匠,跟着抢工制作。 赶了一个月,首批货卖得远,南下北上,一下占据两个府城的市场,就近跟当地木料商合作。 初期只卖一样,要是合作,再有其他花样,另算利,两家、三家分账,市场占领得稳稳当当。 小商户还没有来得及模仿“华容道”,他们的字块组合就风靡“小学生圈”。连连看、消消乐,成了年节佳品。 白老爷没有在大量销售“消消棋”,这个需要多色字块的玩法,除却用不同木料来制作之外,还能上色。 精贵木料制品,他弄了几副。 另有多色石料制品、金银双色制品、多色玉料。 这是放在店铺里压轴的。 怎么能让权贵家的孩子,跟普通人家用一样的玩意儿呢? 销售之初,他让伙计用厚毛毡做板子,在各个闹市街区玩消消乐、连连看。 用两个不需要识字,就能看“图”玩乐的小游戏,带动热度,张口一吹,就是京都时新的玩具,哪个书生没有,是要被笑话的! 过年去寺庙道观的人多,白老爷做事一绝,花钱上庙开光,还把产品送去了夫子庙。开一次光,白家的玩具就算都开了光。 每到一地,先是上下打点,再是街头玩,然后寺庙供奉,同期找木料商人合作。 一个点子,被他利用到最大化,刚开始销售,就卖脱销了。 广告词是每位望子成龙的父母都无法拒绝的“背书更轻松,所有书生都在用”。 上水县离丰州县近,也就离昌和府近。先到府城,再回缩圈子,路经丰州,顺道来江家拜个年。 来的是白家二少爷白喜文。 这名字很直白,就希望他喜欢读书,事与愿违,白二少读不进去书。 他们在婚宴上见过,再见不必介绍。 才刚开始售卖,外地已开售,丰州可以跟上,他们家就不凑热闹,丰州的市场,都归江家。 目前盈利还没算出来,已经可以推断,绝对亏不了本。 因白家把蛋糕做大了,股份无限稀释,这账目难算,只说按季度来。 等三月里,销售告一段落,白喜文会再来一趟丰州。 他们家坦荡荡,会做生意也会做人,谢星珩卖他们一个好。 “我看现在年景不太好,你返乡路上,多买点粮。” 白喜文若有所思,边点头边说:“我也有所感,都没在昌和府久留,货卖空了,留了两个账房三个伙计,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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