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必了。”刘庄主连连摆手,“快上来吧,别干了。” 林澹见刘庄主那急切的模样,也不敢耽搁,慌张放下手头的活计,三两步赶到田埂边上来,收敛笑意,肃声问: “怎么了老板,是出了什么问题?” 刘庄主左右看看,虽说四下里无人,可到底是心虚,还是领着林澹往自己房里走, “这里讲话不方便,走走,去我堂屋里聊。” 庄主的厅堂收拾得干净,林澹站在门口,看一眼自己身上沾满的泥土,怕脏了主人家的屋子,没敢立即走进去,鞋底在门槛外边磨蹭许久,插不干净,赧然道: “老板,我先回自己屋里收拾一下,再过来吧?” 庄主慌忙抬手拦他,自己掐诀念咒,给他鞋底施了一道洁净咒。 这种洁净咒,要刘庄主这种筑基期以上的修士才会用,林澹这种炼气期修士自然是不会的,他冲庄主憨厚地笑笑, “老板,麻烦您了。” 刘庄主现在是一点不敢托大,摆摆手,领着林澹进去厅堂,指了指上手的椅子,“大壮……不是……道友啊,来,坐吧。” 林澹看一眼那精致的雕花扶手椅,再看看自己满身泥土的粗布褂子,有些拘谨地扯了扯衣摆,没坐,只笑说: “我还是站着吧,老板,有什么事,您只管说。” 那庄主先从自己乾坤袋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衫,坚持要林澹换上,又在背后壁龛后头的储物暗格里,取出一张圆盘,送到林澹面前。 那圆盘是玉石做的,一边白,一边黑,中间有个凹陷,乍一看像个八卦阵似的。 圆盘外围一圈圈划着刻度线,黑白两边分别写着“阴”“阳”两个字,刻度线上分别标着“天”“地”“玄”“黄”四个小字。 “这是……?” 林澹一脸茫然地看向送到自己面前来的那圆盘。 刘庄主也不敢隐瞒了,如实说:“你测一下自己的道体阴阳属性。” 刘庄主是筑基期修士,单纯靠神识,他只能查探出黄级的至阳道体。 如果面前这修士果真达到玄级那么高,那就只能借助面前这阴阳罗盘了。 林澹不太懂,为什么突然要让他测这个,不过既然老板想测,他也没理由拒绝,只问:“怎么测?” 刘庄主指了指圆盘中间的凹陷,“将你的一缕真气渡进那圆盘中央,剩下的交给我。” “哦。” 林澹不疑有他,抬起手,正要往那圆盘中央渡真气,倏忽之间,脚下剧烈震荡起来。 桌椅晃动着,发出咔咔声,上头摆着的茶具瓷器碎裂一地。 刘庄主托在手上的阴阳罗盘也被震得脱手而出,砸在地上,碎裂开来。 林澹神色一慌,抬头看着屋顶房梁上簌簌落下的碎屑, “地震了?!” 刘庄主脸色惨白,捉住林澹手腕飞速往外逃。 两人跑到庄子正门外,林澹朝着西边看过去,“地震震源好像在寒玉门那边,离我们这挺远的。” 他原意是想安危这位庄主,让对方别担心,地震应该波及不到这田庄的。 可庄主的面色却是丝毫不见好转,反倒是将乾坤袋里那块黑黢黢的圆石头拿出来,塞回林澹手中,又颤巍巍将契约拿出来,现场和林澹解除契约。 林澹看得目瞪口呆,拿着那圆石头,“老板,这……” 刘庄主说话时牙齿打颤,“道、道友啊,之前得罪了!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快——” 庄主话讲到一半,忽而一股极强的压迫感袭来。 周遭温度骤降,地面顷刻间便结出一层厚重的冰霜。 扑通一声,庄主跪下来,朝着虚空不断地咚咚嗑着响头,口中呼喊着: “尊上,是小的有眼无珠!是小的贪心不足!尊上!饶小的一命!”
第5章 ……尊上? 这个称呼,林澹自己之前也用过,此时垂头看向脚下凝结的白色冰霜,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穿着白色衣衫,仙人模样的修士的身影来。 林澹看向在他脚边跪成一团,抖如筛糠的庄主,想要开口问,嘴巴张开,发现喉咙哑得厉害。 来自高境界修士的无尽威压,让他窒息到几乎无法发声。 林澹想要抬头去寻找对方的身影,忽而想到之前在寒玉门那些修士的告诫——不想弄瞎双眼的话,就不要乱看。 所以他又有些僵硬地将头垂下来,开始思忖,这是不是那位谪仙一般高高在上的掌门,以及堂堂靳掌门,为什么会大老远跑过来? 正想着,眼前倏忽被浓厚的白雾笼罩住,伸手不见五指。 林澹慌张抬头,朝四周看了看,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仿佛瞬间盲了似的。 林澹抬脚,正要往前走,想试着从这白雾中穿出去,这时,他的脑海中,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你既已有那玉石,为何不去寒玉宫,却要龟缩在这一隅?” “谁?!” 林澹茫然四顾,没看到人影,确定那声音只存在在他的脑海中。 这还是头一次有声音从林澹脑袋里传出来,一瞬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或者精神分裂了。 好在很快回想起这是修真界,能有大佬直接与他的神识对话,好像也不奇怪。 他拍了拍脑袋,“是谁在说话?” 那个声音非常没有耐心,不愿意回答林澹的问题,只冷冷说:“回答我。” 林澹回想刚才对方的问题,仔细捉摸对方的用意—— 他现在知道那块黑黢黢的圆石头其实很值钱了。 他没有家世背景、修为又很低,想要进入寒玉门的产业去就职,原本是非常困难的,但是有了这块石头,就不同了。 这石头很可能能够作为敲门砖,帮他在寒玉门争取到一份更好的工作。 既然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为什么不去争取。 对面在问的,应该是这个吧? 他不太明白,一位这么高境界的大佬,为什么会纠结他这么一个修为低微的小修士的职业规划问题? 难道是高层对底层人民的无微不至的关怀? 林澹在一瞬间,感觉这片修真大陆,还是充满了温暖和人文关怀的。 正想着,就听到那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这次听起来,比刚才更阴沉了, “我在问话,你竟然在走神?!” 林澹慌张收敛思绪,开始仔细思考大佬的问题—— 这位大佬,不管是不是那位真君,他都很有可能是寒玉门的修士。 那林澹因为啃了人家一座山又吞了人家一扇门,所以不敢再去“本部”求职,只敢在“外围产业”里寻找容身之地,这样的实话,他就断然不敢直接回答对方了。 所以思索一番之后,林澹回: “我……” 刚吐出一个字,脑海中的声音打断他, “传音入密。” 声音听起来极为不耐烦,好像林澹犯了什么极低级的错误似的。 林澹目光往左右两边瞟了瞟,然后依旧是直接用他嘶哑的喉咙,尽量放低声音说: “我不会啊……” 对面沉默了,许久之后,问了一句: “你连这都不会?” 对方的语气听起来都称不上“嫌弃”两个字,只有迷茫和困惑——好像这个修真界存在不会传音入密的修士,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似的。 林澹下意识想要回怼:您难道就没有经历过炼气期么?还是过了太久,已经忘了我们这种最低境界的修士,是怎么生活的? 可是这种话,他肯定是不敢真的对大佬讲出口的,他还没有那么想不开,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好在短暂地沉默之后,周围落下一道禁制,应该是某种隔绝声光的法阵。 “说。” 那声音惜字如金地催促。 林澹舔了舔双唇,努力思考合适的措辞, “我,咳,我觉得、觉得在外面,自由一些,自在一些。” 他实在是不擅长撒谎,编出这么一句谎话来,讲得磕磕巴巴。 好在大佬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虚,只是语气中带上了更深重的困惑,“自由?自在?” 林澹点头,“嗯,那里头,规矩太多了,我待不惯。” 脑海中,陷入沉默。 林澹说的“里头”,自然是寒玉门地界之内,靳言却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说的是那座森冷的寒玉宫。 有一瞬间,靳言想要反驳他的话,告诉他,不需要在他的宫里待很久,也从来没有哪个被他挑中的至阳道体的修士,有资格在他宫中久留的,这一点,林澹大可不必担心。 可是这话说出来,那就相当于是他堂堂掌门,在低声下气地劝说一个低微的小修士,劝他来自己宫里,和他见一面。 而且这样的劝说,还是在这修士刚刚暗示他,自己不愿意去那寒玉宫之后。 这怎么可能呢? 这绝无可能! 堂堂孤月真君,送出那枚冷月寒玉石的时候,潜台词是——你在本座眼中,达标了,可以带着这信物,来寒玉宫中面见本座了。 这么几百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修士拿到这信物之后,选择不去找他的。 对方不去找他,他却自己亲自跑来质问,这本身已经是一种奇耻大辱了。 其实在腾云离开寒玉门的那一刻,靳言已经后悔了。 他太冲动了,竟然做出这样自贬身价的事情来。 而刚做完这样自贬身价的事,现在一番质问之后,对方果真公然拒绝了他,却还要他低声下气地劝说一番? 这绝不可能! 堂堂寒玉门掌门,北斗大陆唯一的渡劫期大佬,受千万修士敬仰的孤月真君,绝不可能放下身价去劝说任何人来他的宫中。 哪怕只是一句暗示的话,也绝不可能从他口中吐出来! “尊上?” 那修士的声音响起来,打断了靳言的思绪。 林澹仍旧不确定对面是谁,反正跟着庄主一起喊“尊上”总没错。 见对面许久都不再开口,林澹战战兢兢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什么问题? 还能有什么问题! 你不来跪下求本座,就是最大的问题! 靳言恨得牙痒,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叫壮壮的低阶修士,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不可能因为对方收了他的冷月寒玉石,却没有去求他,而责罚于他。 当年这冷月寒玉石公诸于世的时候,靳言就承诺过,但凡拿到这玉石的修士,是否愿意来寒玉宫中换取无上荣耀,全凭自愿。 他甚至开放了这块玉石的转卖权。 因为没有任何修士被挑中之后能抵住诱惑不来求他的,所以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和格局,靳掌门在最后又无伤大雅地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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