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眼中的不耐神色又深了几分,鼻腔里“嗯”一声,算作回答。 左护法一向心直口快,哪怕是对着掌门,也常常说话不过脑子,这时候脑海里冒出一个问题,便突兀地讲出来: “尊上上次不是说,他早晚会自己来寒玉宫求你,怎么这都两年过去了,人还没来呢?” 左护法话音未落,一道眼刀刮过来,吓得他背后一凉,脖颈处一根根寒毛都直竖起来。 “嘶——” 左护法吓得抬手打了自己一下,慌张改口:“怪我多嘴。” 他迅速回到刚才的正题中去,“中原腹地那一带有个凡间的雇佣关系组织,会不定期地在内部公布一批黑名单,上了黑名单的修士,等于是被变相封杀了。” 北斗大陆,全民修真。 左护法口中的“凡间”,自然不是通常意义的凡间。七大门派内那些位高权重的修士,通常会将无门无派、无权无势、大多由没有灵力或是灵力低微的修士组成的那些城镇村庄,叫做“凡间”。 听完左护法的推测,靳掌门冷声道: “彻查清楚,是谁将壮壮加入那黑名单的,凡是与此事有牵扯的修士,一律严惩。” 左护法略有一些犹豫:“那是个凡间的组织,咱们寒玉门直接出面干涉,会不会……不太合适?” 寒玉门这样高高在上的仙门,去干涉一个底层的凡间组织,说出去确实容易落人笑柄。 可是靳掌门有他自己的考量—— 壮壮被针对,是从他亲自去那药田田庄里当面质问之后,才开始的。 那这件事的起因,很可能是在那田庄附近,当时有蛰伏在暗处的修士,认出了他的身份,所以故意为难壮壮。 靳言乃是整个北斗大陆唯一的渡劫期修士,在他刻意隐藏起气息的情况下,仍旧能认出他的身份的修士,其身份背景,必定不简单。 有这样的修士在暗中盯着壮壮,伺机而动,这让靳言十分不放心——毕竟那个笨蛋,和一只狗打起来,都能被虐到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此事必须由寒玉门亲自出面,才能起到震慑作用。 但这些顾虑,靳掌门自然是懒得向左护法一一解释清楚的,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说: “此事是你需要考虑的,而非本座。” 言外之意,本座专门找了你这么个左护法出山,不就是指望你能完美摆平,这事合适也好,不合适也好,你既然出面,那就必须是合适的,且稳妥的。 左护法虽然心直口快,可是毕竟是凭实力坐上的现在这个位子,听到靳掌门的话,立即肃声回应: “属下明白!必定不辱使命!” 说罢,想到掌门对那个壮壮如此念念不忘,都两年了,还这么一刻不停地盯着,而且为了他,不惜与凡间的组织纠缠,可见那个壮壮在掌门心中位置之重要,因而,左护法决定主动揽责: “尊上,属下这次出发,无论何时查清真相,都必定会在第一时间,让他们把那壮壮从黑名单里移除出去。” 没想到,靳掌门闻言,竟是厉声呵止: “不可!” 左护法吓了一跳,呆立在原处,怔怔地看着掌门,没明白为什么好好的马屁会拍在马腿上,但只能从善如流地改口: “知道了,属下一定保证那位壮壮,始终会被保留在黑名单里。” 靳掌门神色稍微舒缓,转换话题, “鸡鸣城东边那片山脉,本座记得年初刚做过清理,没有任何五级以上的灵兽出没才是?” 左护法沉声应了声“是”。 为了保证凡间民众的安全,也为了将灵力控制在几大门派之间,这种凡间的村镇附近的山脉,都是会由七大门派出面,定期做清理,以保证只有四级以下的灵兽在凡间村寨附近出没。 靳言这时长袖一挥,丢了一只八级灵兽出来。 左护法看着面前那只鬣狗,道: “这……想必是附近门派的防御法阵出现缺口,让灵兽逃窜出来了。” 这次不待靳掌门开口,左护法立即主动说: “弟子这次过去,一并将那附近的山脉查探清楚,补全法阵缺口,另外……将那附近五级以上灵兽都清理干净。” “不,”靳言再次打断对方,“不止五级,要做,便做干净。” “……做干净?” 左护法不明白为什么要做干净,难道是掌门想要将那片山脉开辟出来,改做药田?如果是这样的话…… “属下明白了,那附近所有飞禽走兽,必定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次,左护法的回答,再次让靳掌门眉宇之间透出阴霾, “所有飞禽走兽?你要让那附近的猎户都饿死不成?” “这……” 按照规定只清理五级及以上灵兽,掌门不同意,要将飞禽走兽都赶尽杀绝,也不满意,这到底要他怎么办? 左护法背后冒汗, “属下愚钝,还请尊上明示?” 靳掌门摇头, “那附近一片,所有有灵力的走兽鸟禽,全部清理了。” “明白。” “有灵力的野花野草野树野果,也一并清理了。” “啊……是。” ......... 从寒玉宫出来,左护法的前胸后背都被冷汗洇湿了,他扯了扯湿透的衣衫,叹息着摇头,发现掌门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明明因为那个壮壮被拉入黑名单,才要追责,可他提议把壮壮从名单里放出来,让对方可以安心去寻找谋生的工作,掌门又不乐意了。 要求他去清理高级别的灵兽,按规矩来不行,赶尽杀绝也不行,还要专门把有灵力的挑出来单独清理了。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唉。 掌门心,海底针。 他是一点也搞不明白了。 ......... 掌门的心思,直肠子的左护法是一点也摸不透的。 但是一直默默守在另一侧的右护法,却是隐约猜到了原因—— 先前靳言派去监视林澹的那个线人,就是右护法一手带出来的弟子,因而他对掌门前段时间的行为,掌握得很清楚。 结合现在掌门对左护法下达的命令,右护法心中有了答案,犹豫着开口: “尊上,如果是对那位叫壮壮的修士不放心,属下可以前往中原腹地,暗中盯着,绝不让他落入危险中。” 靳言摇头,“不必了,寒玉宫中,这段时间,离不开你值守。” 右护法有些困惑,往常需要他值守寒玉宫的时候,都是靳言需要闭关修炼的时候,而前段时间掌门刚出关,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闭关的,那这宫中,有堂堂掌门坐镇,哪里还用得上他一个护法看守? 但右护法自然不会去质疑掌门的话,只恭敬稽首,不再多言。 另一侧,一个年轻修士缓步走到靳言床榻边, “哼,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他和靳掌门一样,都是一袭白色长衫,只是和靳言那满头漆黑似墨的长发相反,他是一头银发。 见他靠近,右护法朝对方恭敬道:“积素长老。” 积素长老回了右护法一礼,重新看向靳言, “你既然放不下那个壮壮,直接出手,将他掳回来不就是了?” 靳言冷冷瞥向对方, “你当寒玉门是什么?那些不入流的魔门帮派?” 积素长老冷笑,“总好过你这样守株待兔吧?你不会真以为现在这样,那兔儿会乖乖往你怀里撞?” 靳言微眯起眼眸,目光幽远地望向殿门外的天际, “这一次,不出十日,他必定会坚持不住,主动来寒玉宫中,跪下求本座!” ......... 十日之后。 林澹在上次救下的那对父女家中,正式安顿下来了。 那父亲名叫张远,女儿叫张小丫。张小丫的娘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了,父女二人这么些年来相依为命。 张远已是炼气初期修士,家中有百亩粮田,他平时修炼,并非求问道长生,而只是为了更好地打理自己这一片田地。 因而他虽然境界修为不高,种田却是一把好手,种下的仙稻,一年能收三季,家里头的粮仓堆都堆不下。 “恩公,咱们这粮仓里的仙稻,六成要交出去,剩下的四成,我和丫丫吃半成,你吃三成半。” 林澹刚来的时候,张远站在自家粮仓门口,指着那一座座堆成小山的仙稻,脸上堆满笑容,讲着报恩的话。 那粮仓里的四成的仙稻,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吃十年了,可是林澹要顿顿吃饱饭的话,不出三天,就能全部吃光。 这种实话,林澹自然不敢告诉张远,他没有接受张远的那四成的慷慨馈赠,而是和对方签了契约,以后在张远地里帮工,每个季度增加的亩产,便算作林澹的佣金。 张远欣然同意了,每天与林澹两个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虽说累是累了些,可日子过得充实。 林澹知道按照自己的正常饭量,张远的粮仓是断然养不了他的。 反正怎样都吃不饱,林澹便索性饿着了,每天只和正常人一样,吃小小的三碗饭。 他从未吃过一顿饱饭,但每天还是要下地干活,饥饿的感觉便一天比一天重。 刚过来这张家村的那几天,林澹偶尔还会去附近山上搜一圈,看看有没有可以充饥的野果子或者小鸟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山里像是刻意被人扫荡过了似的,有灵力的活物,一个不剩! 林澹去了几次山上,一无所获、空手而归,后来就不再去了,只安心留在张家种田。 他现在日子过得比半个月前好多了——有地方住,有工作,而且兜里还有仙子送的那颗“香氛球”,冻不死,也饿不死了。 如此,他便知足了。 插完一茬秧苗,林澹撸起袖子,在田埂上坐下来,掌心在裤子上随意抹了两下,擦去泥土,然后小心翼翼地从乾坤袋里把那枚银白色的莲花球香氛取出来,用力吸了吸。 又下意识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枚金色的小球出来,放在掌心把玩着。 那枚金色的小球,是仙子从那鬣狗口中第二次把他救下来之后,他乾坤袋里突然多出来的法器。 这些天林澹研究了挺久,总算捉摸出来了,这小球可以膨胀到一人高,不大不小刚刚好把他罩住,像个金钟罩似的,帮他抵御类似之前那鬣狗的攻击。 想到之前昏迷之前,视线中出现的那个模糊的白色身影,林澹不自觉地咧嘴笑起来。 仙子对他真好。 第一次救他,给了他一颗香氛球,让他饿不死,第二次救他,又给了他一张保护盾,让他打不死。 不知道仙子下次再出现在他面前,是什么时候? 莫名地,林澹心中有了一点点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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