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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蒙斯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但说实话，那两个人这样的对话让他松了口气，莫名地感到有些安心。 一切都还在正轨上。 “陛下，您的精神力损耗严重，还未完全恢复，应该回去休息了。”戴蒙斯自己也刚从医疗舱里出来，已经开始称职地履行职责。 “我既然已经醒了，就不需要再浪费那些时间，反倒是有人什么任务都没完成，就敢站在我面前，霍曼，你很闲？” 皇帝陛下站了起来，高大健硕的身形在地上投下一个拉长的影子。 霍曼一瞬间感到压力山大，整个人弯下腰去，“和陛下的任务相比，当然是您的安危更为重要。” 他难道还能直接问夏恩，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精神异力对你完全不起作用？ “调查还需要些时间，陛下。”他当着夏恩的面，面不改色地回答。 反正他说得很隐晦，陛下也没有明着问。 夏恩的位置恰好被笼罩在影子里，眼前一暗，就如同碰触到真人，热潮再度涌起，他在心里暗骂。 原来的夏恩到底是有多崇拜这位陛下？有完没完了？ 他内心飙出一段问候，于是脸上笑得愈加耀眼，“你们是要调查精神风暴为什么对我无效吧？鲁道夫的精神力强控失效的时候，陛下已经开始警戒了吧？” 他问得那么轻描淡写，却在休息室里掀起一阵巨浪。 这位陛下的表情终于变了，不再那么淡然冷峻，夏恩靠在沙发上，噙着笑。 霍曼和戴蒙斯都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 风暴残留的余威在皇帝雷伊的脸上留下痕迹，他多了几分“人气”，冷灰色的目光转动，多了几分兴味。 “莱茵家族的继承者，你愿意透露原因吗？” “很遗憾，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从濒临死亡，醒来后我就发现自己好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精神力对我完全不起作用了。”他摊了摊手，笑得无奈又真诚。 当一个特别好看的人，露出特别好看的笑容，还说了某种程度上的真话，就连精神力十分敏锐的皇帝雷伊，也无法分辨出其下隐藏的东西。 其实夏恩自己多少有些猜测。 在他想来，应该是他的到来令夏恩的脑波有了不同，就如收音机的频段，他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并不能接收到这个时代的信号。 人类死亡之后脑部记忆形成的电波离开人体，最终游荡到大气层之外的游离电波层，然后某一天，运气好的话，会在宇宙射线和引力的作用下重返人间。 只不过也许他的脑波受到了某些玄学的影响，与这个世界的，这位莱茵家族的继承者重叠了？或是对方消失了，于是只剩下了他的意识。 这就是他的猜测，但这些并不能告诉别人。 除此以外，夏恩并没有隐藏其他的真相，所以他表现得十分真诚，不带任何作伪，演员的本能，又让这种真诚无比地打动人心。 尤其是他脸上带着伤痕，垂下眉眼的时候，霍曼甚至想用“楚楚动人”来形容他，尽管这个词并不适合用在男性身上。 总之，在他周围，甚至连空气里的味道都有了不同，令人不忍再继续追问。 皇帝雷伊收起了表面的质疑，看了霍曼一眼。 霍曼微不可觉地点头示意，他明白，陛下并不怀疑夏恩的话，但一切都需要证据，调查证据才是陛下想要的答案。 “你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我们再来谈你的报酬，这次你做的一切，足够开一个好的价钱。”黑发男人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等，陛下。”夏恩抱着毯子站起来，“我想好了。” “哦？这么快？你这次可是一件大功。”这位陛下似乎对他更加亲切了一些，甚至愿意提醒他。 “这次是突发事件，是一次意外，戴蒙斯队长要带我离开的，是我自己选择了留下。” 毯子在他的怀里揉成一团，看着很软，他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看上去也柔和得不可思议，和将鲁道夫摔成粉碎性骨折的他，判若两人。 “所以我的报酬比较简单。”他说到这里停住了。 在霍曼和戴蒙斯把心都提起来的时候，听见几声轻笑，那双金色的眼睫眨了眨，有些轻快和狡黠的。 “一顿丰盛的午餐吧，或者是晚餐？” 夏恩转头看着窗外，在特制墙面的外面看不到阳光。 他不确定眼下是什么时候，但很确定他饿了，并且之前只靠营养素维持着，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一点实质性的东西。 他想念米饭、面包、拉面，一切好吃的碳水，想念牛排、培根，想念三明治，想念烤肉和火锅，想念咖啡、红酒…… 这些曾经触手可及的寻常食物，如今竟然也排列在非必需品里。 九十八区是有提供餐食，但在他看来那和牢饭差不多，而营养素就更别提了。 “丰盛的一餐？仅此而已？”美食的价格不菲，但对于他今天所做的一切而言，那又太微不足道了。 于是就连皇帝雷伊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霍曼和戴蒙斯则是直接失去了反应。 这个夏恩实在太奇怪了。 他越是坦诚，越是像被迷雾包围那样，总是叫人意外。 “一顿美餐，但并非仅此而已，有菜单吗？我想看看有些什么。”一个习惯了享受的人，总是有些自己的喜好和挑剔的。 夏恩如愿得到了一份菜单，后厨将菜单发送出来的时候简直是激动万分的。 这里的特需厨房已经存在很久了，也闲置很久了，厨师长以为自己要退休了，他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陛下的一次点餐。 这份菜单仅限于皇室特供，其他人来吃饭，提供的还是统一的配餐伙食。 皇帝雷伊答应了一顿美餐，果然给出了最高的规格，夏恩对此感到很满意。 至于那个吻，看在美食的份上他可以当作无事发生，只要当作是一场吻戏，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许作为演员，人际交往的边界线确实比普通人要模糊，接受度也不同。 他可以不把它当回事，哪怕这个吻无比激烈，令人印象深刻。 如果这位陛下真的不记得了，反而是件好事。 于是夏恩心安理得地翻看起菜单来，对面本该离去的皇帝陛下却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他的眼神移动，视线最终停留在夏恩嘴唇的咬痕上。
第13章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所有的布置和装饰都让夏恩感到意外，他仿佛在一瞬间又回到了自己的时代。 “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地方。”夏恩坐在单人座椅上，手里拿着刀叉，银色的餐具闪烁着华美的光亮。 在等候期间，他已经梳洗过了，感谢这位陛下的厚待，他终于真正用“水”洗了一次澡，而不是用消毒喷淋的方式。 如今他焕然一新地坐在这里，感觉仿佛坐在某一家高级西餐厅。 长长的餐桌对面，巨大的一人高的画像挂在墙上，描绘着帝国崛起之初，舰队与银河，如同一卷史诗，用油画般的笔触描绘出宇宙的神秘浩瀚。 在画像之下，身穿军服的皇帝陛下坐在那里，身形挺拔，肩上和领口的银色镶线，在纯黑色的双排扣制服上熠熠生辉。 重新打理过的黑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往脑后，更显得轮廓深邃，眉目高挺，散发出尊贵威严的气息。 看这样子，是要作陪？ “陛下的诚意我已经收到了，不敢再占用陛下的时间。”夏恩关闭手里的菜单，吃饭的时候被人围观是会消化不良的。 “不会占用，我在工作。”皇帝雷伊取出了一副全息眼镜戴上，翻看起工作文件，他甚至没有抬头。 极细的银色边框，在他脸上勾勒出几道轮廓线，灰蓝色的眼睛在镜片之后，没有丝毫表情地注视着手里的晶体屏幕。 镜片反射着白光，深邃幽冷，这一刻穿着制服的皇帝陛下给人一种强烈的禁欲感。 夏恩脑海中不期然想起霍曼说的话来。 初吻。 唇上的伤口好像又开始发热，被撕咬过的那个地方将记忆重新调动起来。 夏恩很难将眼前这个高高在上，仿佛不带一丝个人情绪的男人和那个擅自把舌头伸进他嘴里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算了，就当是饭局，陪金主吧，好歹这一次的资方提供的是国家级项目，他换了个角度，从善如流地想。 演员的必修课之一，哪怕并没有其他奉献的想法，可必要的应酬还是需要参加。 他爱自己的职业，但也没有清高到连一顿饭都不能忍受。 而且无论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游戏，还是某种平行空间的现实，他想要自救总得找找线索。 于是夏恩放松下来，悠然地往后靠着，甚至悄悄打了个哈欠。 雷伊·卡维尔感到意外。 一般很少有人能做到在他面前如此放松，自然。 目光落回到文件上，但只有雷伊自己知道，他的思绪并不在工作上，他的耳边还回响着那些话。 你们的陛下也是人类吧。 没有损失？难道你们的陛下本身不是一种损失？ ……被你们所崇拜的这个男人，你们接受他强大的力量，然后对这种力量带来的副作用习以为常…… 那个柔和的声音含着笑意却言辞尖锐，在一片混沌之中像从宇宙的深处传来，然后破开云层，像一片羽毛那样柔软地落在他的身上。 雷伊早就习惯了独自战斗的感觉，没有人能跟上他的脚步，所以任何一场纷争他都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理所当然。 理应如此。 所有人因帝国而感到荣耀，仿佛他就是帝国本身，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哪怕他自己，也并不觉得使用情感抑制剂有什么不妥。 人类的情感早就被他摒弃在外。 而这个声音说： 你也是人类，你的过度损耗也是一种损伤。 雷伊感到新奇，他从未被当作弱者，从未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此维护。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并不叫人讨厌。 再听见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是夏恩的声音。 所以他按照夏恩的要求，尽量地给予优待，同时，夏恩嘴唇上的伤口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陛下，你不用餐吗？”夏恩舔着唇边的酱汁，意式肉酱千层面浓郁的口感满足了他的味蕾。 一次就能品尝到碳水和肉类，浓郁的番茄酱和切成小粒的蔬菜丁，一点奶油的香气，纯正经典的意式风味，满满热量，让他的眼眶发热。 过去他在饮食上总是很克制，并保持着规律地运动，一切为了工作。 可当下，他容许自己稍稍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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